那是一個帶着眼睛的男人,精瘦的那麼一張臉,遊光對他說,你們要的人我已經按照約定帶來了,跟你的主子說,承諾的事情我做到了,希望大人也能信守承諾。
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遊光就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他只回頭看了小鬼丫頭和葉彤彤一眼,露出得意陰沉的笑。
他仍舊穿着那司機的皮囊,臉上的臉皮已經給他扯破,就這麼忽閃着,那種別有意味的笑容,卻能表露無疑。
倒是眼鏡男認真回答了葉彤彤的提問,在遊光離開後,他蹲下身來看着葉彤彤說,“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眼鏡男倒是很隨和,也並不着急。
然後他搬了把椅子坐在葉彤彤對面,態度很是誠懇。
“有這樣懇求幫忙的?”葉彤彤不屑的揚揚被繩索綁緊的雙手。
眼鏡男沉思了一下,然後表示歉意。
“請原諒我們的無禮。”他說着,然後就示意手下給葉彤彤解開了繩索,“動粗確實失禮了。但我們也是無可奈何纔會出此下策。”
不過這眼鏡男卻拒絕給小蟲子和中年男鬼鬆綁。
他們忌憚小鬼丫頭,在葉彤彤提出要求的時候,也坦誠的表示,貌似捆綁她們的繩索是什麼特別的東西,可以限制小鬼丫頭的力量。
“你們究竟是人是鬼?”這問題葉彤彤不得不問。
眼睛男倒是坦誠回答,“我們是人。”
“人會給鬼賣命。你主子是個鬼吧。是被收買了嗎。你們值多少錢。”
女人連珠炮似的發問,一點兒面子都不給。眼睛男真是難得的好涵養,面對諷刺,一點兒都不動怒。
“你要是非要說我們被收買了也未嘗不可。但我們這些人不缺錢。我們本來缺的就是命。你的命本應該沒了,但你卻仍然能夠安然無恙的活着。從某個角度來說,說我們是鬼也沒錯,但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有那麼一個人能讓你繼續活着。甚至,給予你無限的生命,作爲一個快死的人,你能不動心麼。何況,人和鬼之間非要分的那麼清楚幹嘛,人早晚不都得變鬼。人鬼之間,不存在族羣大義,我們其實只是立場不同。”
對方這麼坦白,你就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挖苦人家了。
“我不是個輕易就向別人屈服的人。”葉彤彤活動着手腕坦然說道,感到被綁後的那種緊巴巴的痛,“所以我恐怕不會幫你們什麼忙。”
眼鏡男點了點頭。他似乎蠻能理解葉彤彤坦白的心情,也早知道這種結果。
“我只負責接收你,一會兒有人,或者說鬼,來這裡專門搞工作對接。該怎麼辦,就不再是我的事情了。”
“刑訊逼供那一套也沒有用,我這個人軟硬不吃的。”
眼鏡男沒有再說話。
不該做的不做,不該說的不說。這個傢伙說話做事都很沉穩,只要不想說和不想做的,怎麼相激和誘導都不會產生效果。
後來屋裡就只留下兩個人看管,大概也很放心他們絕對鬧不出什麼亂子來。其餘的那些傢伙幾乎都站在廢棄工廠的庭院裡警戒。
葉彤彤從窗戶裡看到那些傢伙,心裡盤算,偷偷溜走是不可能的,硬闖也不行。
中年男鬼用眼神和她交流,葉彤彤輕輕的搖了搖頭,除非外面有人接應,可荒郊野外的誰會來這種地方。
“放心好了。你是不會受委屈的。因爲你價值不菲,”中年男人嘆口氣繼續說,“我就不一樣了。他們會義無反顧的除掉我,因爲在它們眼裡,我是個叛徒。希望到時候可以給我一個痛快。”
這話說的實在是無奈又傷感,葉彤彤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迴應。即便對方只是自己的俘虜,也總還是覺得挺難受的。
於是就有了一段時間的小沉默。
可被人看着,真是煎熬。不說話的時候更是凸顯這種煎熬。
“可是究竟會做些什麼呢。”她說。
葉彤彤的話彷彿是說給自己的聽的,她翻着白眼,咂咂嘴。
實在想不透,卻還要努力的想象。另外這女人也真是不同尋常,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鎮定。中年男人斜眼瞥了女子一樣,不由得嘆口氣,下了某種決心似的。
“說來我也只是猜測。”但卻鄭重其事的對葉彤彤說,“我不是跟你說過他們進行過那種實驗嗎。可卻完全失敗了,灰頭土臉的。你卻是唯一成功誕下生命的女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
誕下生命這種事情,說起來就讓葉彤彤感到一陣煩躁。
“我壓根就沒生過孩子,具備那種功能並不代表我就使用過。我是個女人沒錯,可也絕對不是稀裡糊塗的生下孩子而不自知的那種女人。”
生孩子這種事情在葉彤彤看來應該是該感到羞恥的。雖說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畢竟還是未婚女性。現在卻被人家隨意拿來說事情,對方還是個粗魯的大男人。葉彤彤很沒有好氣,說話未免有些急躁。
她真的只是厭惡人家胡說自己生了孩子,可表面看起來倒好像是不喜歡孩子似的,惹得小蟲子很不滿意的嘟起了嘴。
葉彤彤注意到小蟲子的表情,覺得有點兒尷尬和愧疚。剛纔自己說話太沖,沒有顧慮小丫頭的感受。
她現在的情緒有點兒沉不住。
“稀裡糊塗的生了孩子對一般人來說確實不正常,你不是還稀裡糊塗的寫過一篇小說。對你而言,寫小說和生孩子是一樣的道理。”葉彤彤想要繼續反駁,但是男人阻止了她,“我說過,他們找你,是爲了研究。”
“研究怎麼生孩子?”
“研究怎麼把孩子生在合適的地方,陰間。要麼……”男人賣起了關子,“就是想請你幫忙生孩子。”
葉彤彤驚訝的是張着嘴好長時間。
“你知道有一種社會結構是這樣的,就像螞蟻或者蜜蜂一樣,只有一個領導者。沒錯,就是蟻后或者蜂王。也許他們會把你當做母親,徹底改變社會結構,未來某個時候,所有人只有一個母親。”
“嘿。對人類而言,這是完全不合邏輯的。會出現很多的問題。”
“那麼現在所發生在你身上的一切,又有什麼邏輯可言麼。”
葉彤彤不得不承認,事情確實完全脫軌了。完全超越自己的想象。可這羣傢伙分明是要把自己當母豬養啊。
和某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麼,然後就不斷的生。而且生出來的還是莫名其妙的,反正不是正常人類。
好像生出來的是鬼,這麼一想,彷彿自己能夠創造鬼魂似的,真正的創造生命體。
但是這個男人會不會是白楊,之前所謂成功的先例,正在身邊的小蟲子便是證明。如果真的被逼如此,不得不做的話,就和白楊好了。可不要胡亂和一個陌生的男人生孩子,甚至是不同的男人。自己被囚禁在陰暗的什麼地方,不同的男人,一個一個接連的進來和自己發生關係,就像悲慘的妓女一樣。自己還得生孩子,簡直連妓女都不如。
葉彤彤思維跳躍,想象裡的代孕變成了性奴。
正是這時候,外面砰砰的聲音拉回了葉彤彤的思緒,然後又聽到一聲巨大的聲響,震的地面都有了感覺。
破舊的窗戶發出嗡嗡的聲響。看來這一切並不是存在於自己的想象裡,她有明顯的切身感受。
葉彤彤透過窗子,看到外面的那些傢伙慌亂的樣子,心中忽然一陣驚喜。這些傢伙遭殃了,沒想到真的有人來營救自己,這可是絕好的脫身機會。
“有槍聲。竟然還有手雷。”男鬼驚喜說道。
“你認得槍聲。我開始還以爲是放鞭炮呢。”葉彤彤也很興奮。
“鞭炮和槍聲可是完全不同,當過兵的人永遠記得那種聲響。我是說我活着的時候當過兵。那種聲音是一種渴望,即便遠離很久,也會在頭腦裡不斷的迴響。”
他們興奮的說着話,完全不顧室內那兩個看守他們的傢伙。
對方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出去幫忙,還是看緊了葉彤彤。他們看起來蠻焦急,正感無措。這時候葉彤彤忽然站了起來。
有個看守舉着刀子,警告葉彤彤老實坐好。另一個傢伙伸出手來想要抓住葉彤彤的肩膀,卻被葉彤彤扭住胳膊,狠狠的從頭頂甩了過去。
“很棒的過肩摔。”中年男人讚歎道。
他已經勒住和制服了另一個傢伙,雖然虛弱的只能動用蠻力,可正是因爲困住了對手,葉彤彤才得以上來全部解決。她砸昏了第二個。
葉彤彤拾起對方的刀子,將捆着中年男鬼和小蟲子的繩索割斷。一面拉了小蟲子,護着小姑娘偷偷往外溜。葉彤彤實在有興趣看看前來營救他們的是些什麼人。那是個瘋狂的傢伙,竟然只是隻身一個人。
他正拿着什麼自動步槍朝着那羣傢伙掃射。他甚至時不時的丟下一顆手雷。憑藉了武器的優勢和出其不意的效果,將一干衆人虐得人仰馬翻。
他的腰上胡亂的彆着許多彈夾,雙肩的揹包掛在前面,裡面是手雷。
他的臉上鬍子拉碴的,眼睛通紅,完全是一副拼命的範兒。一邊瘋狂的掃射,一邊大聲喊叫。但是喊叫聲完全淹沒在轟隆的槍彈中,只見其張嘴怒吼。
是孫子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