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滿滿一桌案的各種兵器圖,於廷益正埋頭看着師傅們的兵器改良資料及火器的設計改良圖,一邊用筆在紙上記算着什麼,到底是學霸,有空就是愛學習,難怪皇上喜歡。
桌案一小角是我,眼前的桌角上,鋪的是最近三個月收的到散碎的餉銀和十兩銀子的賞金,我把這些錢點了一次又一次,然後小心地把他們打包在我隨身帶來的深蘭色布錢袋裡,然後滿足的嘆了一口氣。擡頭,於廷益正饒有興趣的看着我:“怎麼,亮劍,可是娶妻的錢不夠。”
我其實是在計算在永豐縣開一家點心坊要多少本錢,這一回去,給這小子留一封書信,咱就找個機會華麗轉身,這一回去,我打算帶着如夫人回家,如果她實在還是沒有好,我就和她分頭回去,我回永豐嫁是嫁不出去的,在明代,被人退親的姑娘,我知道自己會是一個什麼境遇,好在我有現代那一世的經歷,不怕的,因爲現在我的勝算是年輕,我是一點也不在乎。我盤算過了,不如開一個點心店,因爲早點店實在是太累,水果或是米店我本錢也不夠,想想湊錢,自己開一家點心店渡日,這樣不要太累,自己想吃的時候,也能吃得到。
見他問我,我只好亂答應着:“是的啊,於大人,卑職薪水微薄,數來數去,也沒有多少錢,怕那個姑娘看我這麼寒酸,更不會嫁給我的。”
於廷益看我爲難的樣子,從桌子下面抽出一個信封,一下子扔在我面前:“這裡有兩百兩銀票,你拿去應急吧。”
我啞然,吱吱半天說:“我哪能要你的錢。”
他擡頭看了看我,一臉坦蕩的笑笑:“我要錢一時也沒有用,這裡都是我這幾個月的俸銀,亮劍,我和你不一樣,我回京城,是去辦公事,回皇上命令,還有采辦兵器。私事上,我沒有事情要用銀子。”
看我還在猶豫,他又說:你不是一直愛錢麼,怎麼反而不要了。
這友情啊,純純的,拿錢一試就知道他是真的把我當成兄弟了,當他朋友真好啊,我感動的接過他的銀票袋子,小心的揣進我的錢袋裡,紮緊錢袋口的繩子,然後說:“我一時也沒有錢能還得起你。”
他一笑,頭也不擡:“那就不用還了。說完就接着忙他的圖。”
該說不說,在錢這方面,這哥們真的是大氣啊,和他比,我真的是一身的銅臭味,我倒愣在這裡。比起李甲,他是對我極大方的男人了.朱天宇對我也大方,劍譜和玉牌都給我了,果真,還是來到明代比較適合我.明代的哥們兒狠人真多,風水好不說,感情也質樸多了.
一想着我去了京城,人皮面具一旦失效,我就不能再見他了,心裡涌出一股怪怪的味道,這三個多月以來,和這貨共生死,共飯菜,共帳蓬,甚至共一張行軍牀,讓我對這個男人有了不一樣的親近和了解,作朋友,他真誠又大氣,作上司,他親切又能幹,作兄弟,他把兄弟當成家人,更是沒有話說。雖然看他自己平時生活簡單極了,一文錢也不見他花給自己,卻對我這個哥們兒這樣有情有義。
想想分別就在眼前了,這次分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再見他時,肯定他也早就和公主家女兒成親了,我千算萬算,一腔雄心來當兵,卻沒想到這次軍營裡的與他的重逢,開始時,是我百般不願當他的副手,結束時,卻是如此的酸楚不捨,自此別後,真的是天涯海角,難得一見了,就明代這交通現狀,不是父母夫妻同事的緣份,哪怕只做兄弟朋友,想見一面是真的難了.這樣想着,心裡涌出一陣難言的情緒,我捂住眼睛,滾燙的眼淚就出來了。
淚水,無聲的打在我的衣襟上,他無意中一擡頭,看到我在哭,吃了一驚,馬上走過來,拍着我的肩頭問我:“亮劍,你因何事傷心?是怕回京城時那姑娘已經成親了麼?”
我張張口,說不出來話,只好點頭,是的,我怕他這次回去,是要去成親了,萬般的捨不得的話,我也說不出口。沒有了婚約,我甚至連嫉妒的資格都沒有了,想着,熱辣的眼淚嘩嘩的流下來,他不知道如何安慰我,輕拍我的後背,嘆了一口氣,什麼都沒有說。
這一晚,睡在他的行軍大帳裡,身旁這位大男人真的是沒心沒肝,睡得呼呼的,也是,到今天,他帶着兵士已經是操練了好些天了,晚上又加班看圖紙。勞心勞力,再是鐵人,也是累得不輕了,我看他睡得深沉,把手伸到他臉上,輕輕摸了一下他的眉毛和眼睛,還有鼻子和脣,這人,長得這麼好看,自己卻一點不知道,所以這好看長他身上,也是一種浪費吧。他幾乎不打呼嚕,更不磨牙,腳也不臭.比我們一衛隊的那幫哥們兒是儒雅貴氣多了,都是男人,爲什麼差別這麼大呢.我腦袋裡胡思亂想着,他閉上眼睛的樣子,又讓我有一點心急,總會瞎擔心,何時能看到他眼睛底那一抹星辰大海的風采。看他睫毛無意中眨了眨,嚇得我趕緊收回自己的手......
自從沙漠逃生回來,他一直留我在他的行軍帳蓬裡住,怕我手腕上的傷不好,吃飯做事不方便,所有的事都幫我安排的妥貼細心。我開始很不習慣,卻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了這個男人給我的溫暖和關心,我在他面前,已經忘記了自己只是他的下屬,感覺真是家人一般的舒服。
明天,我們就要一起起程去京城了,我睜着眼睛到天明,真的快要走了,我對這個帳蓬,對身旁這個生死相伴過的男人,還有這幫兄弟,有說不出的留念.
成爲軍人,曾經是我心頭一個認爲永遠實現不了的夢,這次我的夢終於圓了,在這裡所經歷的一切,會成爲我人生中最寶貴的記憶了吧,要是我不是一個贗品,我一定會留下吧,要是我真的是一個男人,一切都不一樣了吧。
即使明知道身旁的這個男人已經放下了過去的感情,爲什麼我還是存着一小點的奢望:他並非對董深蘭那麼絕情,心底還是有一點喜歡的。眼淚就又滾滾而下,把枕頭上的粗布都打溼了,
向來情深,奈何緣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