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人妖

天色已晚,等到達蒙古最南部一個叫聚賢鎮上時,我們在一家叫東德順的客店入住,這家店看起來很乾淨,我們累了一天,就要睡了的時候,我覺得頭好疼,我拉着於廷益的手說,咱們在大廳裡喝的茶水不太對勁,這家店是不是有問題。他比我體格好,身體沒有什麼反應,認真的查了一遍客戶周圍和牀底,沒發現有什麼,他讓我睡下,然後自己一個人把守在客房門口一通宵,沒睡,我頭疼的厲害一直睡到天亮,看他趴在桌上睡着了,不敢驚擾到他,想讓他好好睡會兒。我就給他披了一件棉衣,看來這一晚是我自己嚇自己,虛驚了.

趁着他睡着了,我打了滾燙的熱水,想給自已好好洗一下,能在這冬日裡,洗一邊痛快的熱水臉,對我這樣從邊關回來經常洗冷水,至多也是溫水的男人來說,真的是很痛快的事,我現在先痛快的洗洗臉,改天回京城再洗澡的,等等----

我洗臉的時候,手上滾下來的是什麼?

望着手上幾綹象膠水一樣滑滑的軟糊糊的東西,傻眼了,難道......

我飛快的去找屋裡的銅鏡,看到鏡子裡熟悉的那張女子面容時,我心臟漏跳了一拍,朱天宇師傅沒給我說過,不能見熱水啊,這麪皮是和速溶咖啡一樣,見熱水即溶的麼,我抓狂了,試圖把臉上的這點膠水一樣的糊糊再給貼上皮膚:徒勞,臉還是我原來那張女孩子的臉,麪皮已經化成了一小團的膠水糊糊,我驚恐的往桌上趴着的那男人望了一眼,他還睡得沉,動都沒動過一下。

我小聲咳了咳嗓子,還好,還是男人音,我算過啊,離四十天還有三天麼,這樣趕路,應當能正常到京城的,如果我不用這麼燙的熱水,用溫水,也不至於現在這麼狼狽。現在我要是頂着這個臉出去:一個女人臉,男人音的人,活脫脫就是一人妖啊.

這些天,人家視我如手足,咱哥們兒更是處得兄弟情深的,等人家一會兒醒了,打眼一看,我變成人妖了,我怎麼交待啊。

我懊惱的想,還不如給我留個臉皮,如果光是聲音變成女人,我還能裝幾天啞巴,說自己嗓子疼,三天而已麼,我堅持的住。這臉現在給我變回女人,又當着把我視爲親兄弟的於廷益的面,這局,你就說,我現在怎麼破,怎麼破?難不成我要一路上都蒙着面麼,誰見過光天化日下,你兄弟白天晚上,臉上都蒙着布的,擱誰身上能不起疑心。

一時間我腦子裡轉了好多念頭,比如自制一個口罩帶頭上,騙他也帶,說要躲避前方瘟疫,要不,去買個帶一個斗笠加面紗帶臉上,都被我否了,以於廷益這男人的眼睛,我以上行爲的邏輯都不通,根本就過不掉他一關.

唉,局勢在我,要萬般思量啊,糾結之後,我還是把提前寫好的信留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帶着我那把劍,輕輕的離開了.

我在樓下轉悠了半天,先蒙着面去鎮上的服裝店裡買了女子的棉衣鞋子換上了,舊衣服實在太髒太臭,我只好扔了,我忘不了店裡老闆娘看我的眼光,好傢伙,進去時一個男人付的錢,試衣間出來的時候出,就一個姑娘了.姐們兒是徹底給人家整蒙圈了.

我其實心裡挺愁的,咱不談和於廷益兄弟感情深的,關鍵是馬車是人家於廷益的,我離開他和馬車,就要靠地走回北京了.單獨找一輛馬車?而且就算我捨得僱,一個女子和一個陌生的車伕,長途跋涉三四天,我是真的有一些怕.身上有他借我的兩百兩銀子,孤身一個人,要是遇到壞人打劫.....

想來想去,我去馬市買了一匹好看的黑馬,額頭上有一塊白,四蹄踏雪的,剛成年的小馬,一百兩銀子.這邊馬還便宜,要是在京城,至少要兩百兩吧,想想佔到便宜了,我心裡就偷笑,這馬我很喜歡,我以後還能騎回永豐縣城去.我騎在馬上只敢走大路,晚上住店,買吃的,我都不敢張口,怕我那男人嗓子給人家嚇着了,就給人家點頭或是比劃一下,有嘴不能用的感覺,真的不太舒服.

這一路上總有人小聲在我身後議論,多好看的一小姑娘,可惜啊,是個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