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待微怔,杜子萱攤開手聳聳肩,俏皮地眨眨眼:“沒辦法,誰讓我就是這麼喜歡嫂嫂你呢。”
戴待失笑。但還是感激道:“謝謝你。”
兩人說完話正準備下車,杜子萱忽然指着車窗外喊道:“是大哥!”
戴待順着方向看出去,杜子騰的車子恰恰呼嘯而過,似乎很着急,根本沒有注意到車裡的她們,她只來得及一瞥他肅正的臉色。巨坑盡弟。
“大哥這是上哪?開那麼快?”杜子萱狐疑地嘀咕。
杜子騰的車一下就消失在視野裡,戴待拿出手機撥杜子騰的電話。
關機狀態。
她沉吟兩秒,對杜子萱道:“萱萱,你的車借我,我去追你哥。”
來杜家的目的就是爲了杜子騰,現在杜子騰卻出去了,而且臉色還有些不對勁,叫戴待實在無法不好奇。
杜子萱毫不遲疑地點頭,下車前叮囑了戴待一句“路上小心”。
耽誤了些時間。戴待想着杜子騰怕是早尋不見蹤影了。慶幸的是,駛出馬路時,正看到杜子騰的車在路口等紅綠燈。
紅綠燈變換,杜子騰的車迫不及待地奔出去,戴待連忙匯入車流,尾隨其後。
好久沒開過快車。所幸最後沒有跟丟。停下車,戴待做了兩個深呼吸壓下之前開車過程中的不適,擡頭時,正見杜子騰隨手將車鑰匙丟給泊車小弟,快步走進“漾色”。
這是榮城的一家老牌酒吧,地段極佳,混合着時尚與復古的二層建築矗立在泮溪的堤岸上,隔溪相望的恰恰就是泮溪樓。
榮城的會所和酒吧一類場所千千萬萬,實際上能賺錢的並不多,而能夠站住腳的,要麼像dotown這樣幕後老闆有背景的,要麼就是肯下得了手一擲千金的。
才六點,暮色四合,時間還早,酒吧的生意並未真正開始,一樓靠窗的散臺坐着寥寥的幾個年輕人。戴待向裡面走。穿過一道珠簾,落入眼的裝修比外面更加精緻。
略顯昏暗的橘黃色燈光溫柔傾瀉,籠罩着寬敞的大廳,幾根大理石柱承重廳堂,頂部設計成圓形的罩子倒扣下來,一列列假窗鑲嵌着五彩的琉璃,就像民國時期的天主教堂。
只不過分了一下神,等戴待凝睛時,杜子騰不知晃到了哪裡。打量了一樓幾眼,皆不見他的蹤影,她擡擡頭,上到二樓。
二樓有散臺也有包房,設置了最低消費,環境比一樓更加雅緻安靜。
耳畔是一把魅惑的男聲在低吟着英倫民謠,聽得吧檯上坐着的好幾個女人神色陶醉眼眸迷離。
無意往舞臺上的人輕描淡寫地一掃,掃見浦西。戴待不由一愣。
一個男服務員在這時忽然撞了過來,瞥見對方脣紅齒白的臉,她又是一愣。
“不好意思!”孫策並不認得戴待,慌慌張張地道了個歉。便匆匆朝舞臺走去,揮了兩下手,顯然是在對正在唱歌的浦西打暗號。
浦西的民謠迅速開始收尾。
因爲昨晚他們兩個剛在dotown鬧過事,現在又出現在杜子騰來的地方,戴待無法不把兩件事聯想在一起,尤其這兩人還鬼鬼祟祟,她更是覺得蹊蹺。
下了臺的浦西和孫策一邊交談着一邊朝她的方向過來,戴待趕忙閃身到大理石柱後。
隨着兩人的靠近,她聽見孫策說:“……不確定,畢竟只在五六年前見過她一次,距離還隔得遠。”
“既然來了,那就應該是她。”浦西的聲音傳出:“我早就鎖定目標,只是東西在你手裡,所以我沒法兒確認。”
孫策的口吻帶上赧意:“對不起,如果不是爲了我,昨晚你也不用得罪季成傑。”
兩人的腳步竟是不再遠去,在大理石柱的另一側停下。
戴待微驚,稍稍挪了挪步子,避開他們。
“哪個?”浦西問。
“靠窗第四張桌穿駝色大衣的那個?”
戴待好奇地根據孫策的話往樓下望。一簇一簇的光四處投射,一一照過每個人的臉,猝不及防中,她的目光捕捉到一張熟悉的面孔,眸色霎時一變。
“果然是她。”浦西也於同一時刻出聲,“我之前以爲是……看來找錯人了。”
一個多小時前剛剛分開的戴莎,此時一個人坐在桌前,神情侷促而緊張,一雙眼睛往四周瞟啊瞟,看上去像在等人。
浦西和戴莎之間,有什麼恩怨?
巨大的疑團浮現腦中,緊接着便聽孫策問:“現在該怎麼做?”
“按原定計劃,先會一會她。”浦西吩咐道:“我春節的時候和她見過一次面,雖然沒說過話,但還是怕她認出我。就拜託你繼續用服務員的身份,拿我哥的東西在她面前試探試探。”
那邊孫策嘀咕着:“這玩意兒該不會是大東哥和那女人的定情信物吧?若非念及是大東哥的遺物,早不知被我丟哪了。”
定情信物?
這四個字,令戴待的心臟瞬間跳快了幾拍,又緊張又懵然,不僅是因爲對事情有了個模糊的輪廓,更是因爲意外得知到戴莎的一個小秘密——浦西有個已故的哥哥和戴莎是舊情人?
那浦西現在找戴莎是想要幹什麼?
疑竇再生,戴待看見孫策下了樓,走去吧檯找酒保要酒。
這種情況,她怎麼可能不好奇孫策到底會和戴莎說些什麼。
因爲就和浦西隔着一個大理石柱而站,她十分清楚以他目前的方位幾乎能把一樓的情形盡收眼底。再加上現在酒吧的人還不多,她若是下樓,自然很容易被浦西看到。
心思鬥轉間,戴待將原本扎着的頭髮散落,草草地撥弄兩下,將頭髮搞得“凌亂美”,至少能在側頭時遮擋住臉頰。
隨即,她迅速掃過那幾個自她上樓來後便遙遙投來目光欲圖搭訕的男士,本意是想從中找一個能助她一臂之力的擋箭牌。
可一想到等下極有可能會有身體上的接觸,她最終決定放棄,轉而把注意打在了吧檯外圍閒來無事坐着的那一圈小姐身上。
“我說你上哪了,原來在這呢!”
浦西正專注地盯着樓下的孫策,冷不防一個奶大腰細的御姐走到身邊,扭腰擺臀嫋嫋娜娜,風韻十足。
“小帥哥,姐姐盯你好久了,第一天來駐唱吧?不錯呀,沒見着方纔一場子的女人眼睛全長在你身上嘛,怎麼不繼續唱了?”她自來熟地單手搭上他的肩,一對酥胸有意無意地送到他的眼皮子底下,甚至柔軟地蹭上他的胸膛。
浦西的臉剎那飛上兩朵紅暈,立時往後退了一大步,連聲音都結巴了起來:“今、今天唱完了。明天再繼續。”
“怎麼唱完了啊?”御姐一臉遺憾,一腳跨到浦西面前,逼得浦西連連後退,直至後背抵上冰涼的大理石柱。御姐乾脆擡起兩隻手臂於他的身側支在大理石柱上,將他圍困在自己面前,“小帥哥,你看姐姐穿得這麼少,有點冷,你幫姐姐取取暖好不好?”
瞧着浦西高高的個子被酒吧的小姐壁咚得整顆腦袋燒成豬頭,戴待忍不住勾脣偷笑,趕忙抓住機會走去樓梯,快速下樓。
看到孫策已經從酒保處拿完酒,端着盤子朝戴莎走去,戴待心中一急,步子沒穩,在最後一級階梯上趔趄了一下。
一抹高大的身影罩了過來,雙臂及時地撐住了戴待。
“禹曾?”戴待驚詫地看着突然出現的段禹曾:“你怎麼在這裡?”
“先聲明,我不是出來鬼混的。”段禹曾的臉上飛快地劃過一絲窘意:“難得來酒吧見個朋友,竟是被你撞個正着。”
解釋的時候,旁邊有人要上樓,段禹曾自然而然地繞過戴待的腰,輕而易舉地將她從階梯上摟下來。
這樣的動作使得她在所難免地貼上他的身體,戴待的心底深處有點彆扭地輕輕磕了一下,落地後,下意識地想要和他拉開點距離,卻在瞥見浦西的身影的瞬間改變主意,霍然環住段禹曾的腰偎依他的懷裡擋住視線。
她的投懷送抱來得突然,段禹曾一怔,尚未有所反應,便聽戴待道:“護着我,往靠窗的第四張桌子附近走,戴莎在那裡。”來時綣綣,別後厭厭:
聽罷,段禹曾因自己心中方纔一剎那的“想多了”而淡淡地笑了笑,然後依她所言,像男朋友一樣,摟緊她的腰朝目標方向行去。
戴待知道段禹曾早年當過兵,淬鍊出一身結實緊緻的肌肉,此刻靠在他的懷裡走,身體間難免摩擦,即便是隔着外套,也可以感受到賁張有力,同他外表清貴淡泊的氣質並不相符,但…大概屬於禁慾系大叔吧。
和顧質,完全不一樣。顧質他……
反應過來自己竟無意識地將兩人進行對比,思緒當即戛然。
戴待蹙起眉頭對自己的這種行爲表示不滿,心下暗罵,打起精神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戴莎那邊。
不想,戴莎,就是在這個時候猛地將孫策送過去的酒整杯掀翻,甩了孫策滿身的酒。
“你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