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辰在昏倒後終於想起了前塵總總, 終於明白爲什麼看到寒水有那樣熟悉的感覺。
也終於懂得了他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前世他就遇到了寒水,他是新皇的朋友,從太子登基開始, 國庫中很多的資金週轉就是從他這邊調借的, 只是他一直在暗處, 從未暴露過。
遇見寒水的時候, 是他的商隊路過一個小路的時候, 他倒在路邊,身上傷痕累累,全身的骨頭被摔斷了好幾根, 可是,那個時候的他居然還有氣息, 甚至手還在無力, 卻不放棄的想要抓住什麼。
對於這樣有強烈求生慾望的孩子, 他動了惻隱之心,當然, 更多的是佩服,佩服他的毅力。
洗漱包紮和固定傷口之後,看着躺在馬車上還在昏迷中未醒來的孩子,他這才發現這個孩子長得很好看。
那時候他並沒有對他有什麼想法,只是想把他治好之後就送他回家, 看起來這孩子也算是好人家的孩子, 就這樣丟了必然會很着急。
他每日喂藥, 還藥, 對於這個孩子用了他全部的溫柔,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只是, 他不再願意假他人之手碰他。
直到他醒來,雖然帶着些孤傲的貴氣,那雙眼睛卻是他從未見過的乾淨。
他躺在那邊看着他,整張小臉配上那樣的眼睛,讓人不得不想到水晶這樣的詞。
他對他一直很上心,他對他的敵意開始消除之後,告訴了他的名字,那時的他並沒有想過這個名字代表了什麼。
直到皇帝派人送來一封信,讓他留意尋找一下八王爺之子,寒水。
他這才驚覺,他救得這個孩子,居然是和皇帝鬥爭最大的八王爺的兒子。
那時的他並沒有發現自己有多喜歡他,所以他寫信告訴了皇帝,他找到了他,之後兩人設定了計劃,那封信也是那個時候放到了那個盒子裡,所有的事情都設定的很好。
唯一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在他身邊一呆就是兩年。
就算養個寵物,兩年也足夠有感情,更何況是一個人,一個完全把自己當做全部依靠的人。
他開始後悔了,所以把送他的那個盒子上了鎖,想到如果他覺得無趣,大概就會丟了,卻沒有想到,發生那樣的事情,他居然帶走的只有那麼一個盒子。
他剛剛回家,皇帝就得到了消息,立刻以有人告密的理由搜查八王府,本來想着的是,如果找不到那個盒子,就拿出他們之前僞造的其他的東西,沒想到真的被找到了。
當着所有人的面打開了鎖,裡面證據確鑿,無可辯解。
他才發現,他居然親手把自己愛的人,推上了斷頭臺。
他去求皇帝放過他,求他讓他去看他,皇帝答應了,他去看了他,在天牢中他瘦了很多,他對他說對不起,他心如刀割。當時沒有敢告訴他,他不會有事,只能說些其他的話。
沒想到,居然一語成讖。
在法場上,皇帝失言了,並沒有放過他。
他說什麼斬草除根,不能留下餘孽。
這是他的王朝,他的天下,他沒有辦法插手太多的事情,可是他也冷了心。
伴君如伴虎,果然沒有錯。
他去刑場親手幫他收斂了屍身,抱着那個已經冷掉的身體,他大哭出聲。
之後,他把名下所有的財產都送給了旁邊的另一個大國,條件就是讓這個害死他愛人的國家覆滅。
在國家滅亡的那一天,他也選擇了自殺。
害死他的人,他也是其中之一,既然大仇得以報,他這個仇人也該走了。
www• тт kan• c○ 去找他的寒水。
死後來到冥界,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忘川水上的那抹白衣,可是他卻沒有辦法靠近他。他只是個普通的靈魂,無權靠近忘川,忘川是渡的從來不是他們這樣的靈魂,而他在那邊說的話,寒水也沒有辦法聽到。
那時候他就想,既然這樣,能看着他陪着他也很好,所以他並沒有去投胎,而是一直守在忘川邊上看着他,一看就是幾百年,這已經成爲他人生的一部分。
只是,在百年前,他突然消失在了忘川之上,經過多番打聽才知道,他居然已經去了人界。
沒有人知道他是去人界做什麼,是投胎還是其他。
既然他已經去了人界,他又怎麼能在這裡一直等着。
他決定也去投胎,和孟婆湯的時候他偷偷的只裝模作樣的喝了一點,他以爲不會有事情,誰知道居然還是忘記了這麼多年。
終於找到了他,卻又親手把他和自己分開。
他要去找他,他不能在這樣下去。
猛然從牀上坐了起來,尉遲佳正在旁邊,看到他坐起來,高興的湊了過來,“公子,你想啦。”
尉遲辰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可以控制身體了。
冷冷的看了一眼突然因爲他的目光而呆住的尉遲佳,尉遲辰衝出了客棧,向着玉緣跑去,他要去見他,哪怕是打也好,是罵也好,他想要和他說清楚。
身後傳來尉遲佳呼叫的聲音,尉遲辰鐵了心不回頭。
衝到了玉緣,剛進門,還未來得及關門,尉遲佳居然也跟着跑了過來,尉遲辰看着她好像因爲缺氧而有點鐵青的臉色。
“你不要再追着我,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不……不可能,你怎麼可能不喜歡我!”尉遲佳發現他的反常,這才發現法術好像對他沒有用,立刻慌張了起來,不該這樣的,怎麼會這樣,不……
“吵什麼吵!”孟青衣從樓上打着哈欠走了下來,真是討厭,睡個午覺都不安穩,看清楚樓下兩人的臉,頓時皺起了眉頭。
“你們兩個來這裡做什麼?!”這兩個都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不知道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要見寒水。”尉遲辰立刻說道。
“喲,您面子很大嗎,說想見誰就見誰,告訴你,沒門!”孟青衣冷眼瞥着他,敢那樣傷害寒水,居然還來見他,膽子還挺大的嘛。
“拜託你,讓我見見他。”尉遲辰央求着。
尉遲佳卻衝了過來,一手抱住他的手臂,“不,我不讓你見!你不準見那個狐狸精!除了我,你誰也不能看!”她已經神志大亂,這是不對的,爲什麼尉遲辰突然不受控制,那個人說同心佩很靈的,爲什麼會這樣,她不相信,她明明已經得到他了。
“你走開!”尉遲辰甩開尉遲佳抱着自己的胳膊,卻發現這個女人的力氣大的出奇,好像要把他的胳膊拽下來似地,疼的他皺眉。
孟青衣衣袖一甩,把兩人分開。“吵什麼吵,要吵出門口去吵,別打擾我們做生意!”
“求求你,讓我見見他。”尉遲辰突然跪了下來,他要見寒水,一定要見,他們已經分開了那麼久,終於想了起來,卻見不到他,讓他情何以堪。
“你!”尉遲佳氣紅了眼睛,沒有什麼比自己喜歡的人,卻對自己視而不見更讓人生氣,甚至可以說絕望。
“大膽孽障,既已身死,爲何還不速去冥界抱到!”一聲輕斥,孟青衣就感覺身邊微風吹過,季璉已經站到了他的身邊。順着他的視線,看到他正在看着尉遲佳,頓時一愣,他是說這個女人是死人?
那眼前這是什麼,詐屍?!
沒有管孟青衣瞪大的眼睛,季璉冷聲道:“還不束手就擒!”
“胡說!你才死了!我沒有死!”尉遲佳略帶癲狂的指着季璉,卻發現自己的手上有好多奇怪的斑點。這種東西,在屍體上,很容易看到,俗稱屍斑。
她跟着尉遲辰走了很多東西,也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沒想到……居然在自己的手上看到了。
“不!!”她抱住自己的頭,眼中都驚恐,她沒有死,她還沒有和公子結婚,她怎麼會死!
季璉皺眉看着已經處於暴走階段的女屍,做好了隨時誅殺的準備,卻見她突然盯住尉遲辰,僵硬的笑了起來。
“公子,佳要走了,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裡受罪,我們一起走吧!”話音一落,她居然已經衝向了尉遲辰,雙手向前,像把利刃似地就要穿過他的身體,卻被什麼擋了下來,而季璉也在這一刻鐘,把她斬殺在當場,收了她的魂魄。
收拾完一切,卻發現尉遲辰雙手顫抖的抱着寒水倒下的身體,他的心口被那個女人深深的掏出一個洞,他的靈體開始忽明忽暗的閃爍着。
“寒水,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不要丟下我……”尉遲辰抱着他,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他不想失去他,可是爲什麼現在的他卻變成了這樣。
寒水被孟青衣扶了起來,他蒼白着脣色搖搖頭。“抱歉,我已經不愛你了。”
“不,你說謊!”尉遲辰含着淚看着他,眼神執着而閃亮,“你若不愛我,怎麼會爲我擋下這一擊。”
寒水轉身,身影緩緩,只留下聲音,淡淡。
“我不愛你了,擋下這一擊,只是還你百年前救命之恩。”
留下呆呆的尉遲辰坐在青石地板上,久久無法回神。
其實,寒水還有一句話未說,也永遠不會再告訴別人。
救他,不是因爲愛着,只是捨不得,捨不得他受傷害。
以後再也不會了,他會開始自己新的人生,不會再讓前塵紛擾不停的糾纏着自己。
孟青衣在寒水投胎之後,問季璉:“爲什麼那個女人是死屍卻可以出門,跟活的一樣。”
季璉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因爲同心佩。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它到底是什麼,其實就是一種以自己死亡爲代價得到愛情傀儡,自欺欺人的一種騙術。而它的啓動,需要施咒則自己的心爲代價。”
心都被挖掉的人,又怎麼能是活人。
只是執念太過於強大,不願意就此罷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