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男人也有些小題大做了吧?明明可以很好的了結的一樁事,可沒想到卻賠了夫人又折兵,將自己的性命都給搭進去了。這有什麼意思呢?”東方小紅搖頭嘆息道。
“是啊,我覺得這件事也犯不着這樣執着,更重要的一點,如果將這件事作爲了自己乘機敲詐和攫取別人利益的籌碼,那麼令人憐惜和同情的受害者就會變成千夫所指人人唾棄的小人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那麼貪心不足、得寸進尺呢?”徐憂不無感慨地說道。
“不滿足是向上的車輪,所以人們永遠也不會滿足。人心不足蛇吞象,慾望無情無盡,人性貪婪不止,你我皆俗人,都免不了塵世中勾心鬥角的利益爭鬥。鬥過來,鬥過去,最後都鬥成了一具具森森白骨,一個個躺進了棺材裡,早已嚥了氣。好吧,這一代結束了,但這不是結束,這只是開始,下一代的爭鬥又如火如荼地展開了。人類一代又一代繁衍着生命,殊不知無論繁衍到多少代,這骨子裡的爭鬥永遠也無法消弭。所以戰爭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東方小紅有感而發。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弱肉強食,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律。你看……”徐憂說着,忽然伸出修長的食指指着前方說:“你看,那些樹,那些草,那些花,那些鳥,那些蟲,那些魚。它們誰沒有鬥爭?那些樹,它們屹立在那個位置,它們每一個都在爭分奪秒竭盡全力爭鬥着地下的生存空間,互不相讓;那些草,欣欣向榮,你推我搡,誰也看不慣誰,誰都在欺負着誰,爲什麼有些草枯萎了,有些草卻依然茂盛?那是它們之中被欺辱的同伴,那是它們中間的弱者,弱者只有遭受欺辱,只有捱打,所以它們枯萎了,凋敝了,最後化爲一抔黃土,終歸寂滅;那些花,爭奇鬥豔,百花爭妍,拼命綻放着自己,燃燒着自己燦爛的短暫的芳華,我們雖然聽不到它們的花語,但是卻能猜到它們的對話:‘我比你漂亮!’‘滾你妹的!我才比你漂亮!’‘你們都去死!我比你們都漂亮!’‘放屁!你們也不照照鏡子,瞧瞧你們那鳥樣?也敢跟老子比!’‘胡說八道!滿口胡言!你們全部都是一羣自戀狂!我纔是最最最漂亮的!’‘你去死!’花期很短,不幾天就凋謝了,臨死前心有
不甘,留下豪言壯語:我若來世爲花!還要與你們這羣烏合之衆比美!
那些鳥,看似無憂無慮,但是仔細一瞧,卻發現不盡其然。它們互相爭鬥着築巢的位置,互不相讓,它們尋覓最茂盛的最粗壯的枝幹的罅隙間築巢,它們的巢穴不安穩,常常會遭到侵佔。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也許你今日仰頭吟詩酌酒時不經意所撇到的鳥兒的其樂融融的巢穴,待到山花爛漫的明天,早已不是安土重遷的昔日的可愛的鳥巢了,它們的鳴叫絕不是昨天的鳴叫,它們的啁啾也絕不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婉轉的鶯鳴了!再看那些蟲。只要我們高興,隨時都可以奪去它們之中任何一隻的生命而不會被冠以罪犯的名號或帶上失去自由的桎梏而鋃鐺入獄後痛苦不跌以至於悔恨終身而產生悔之晚矣的想法。總而言之,是因爲它們的不強大導致了人類可以肆無忌憚毫無顧忌隨心所欲地去欺辱和踐踏它們被冠以的卑微如塵埃的生命,而佛教的衆生平等在人類的世界觀和價值觀中永遠也不會成立。沒有人會爲他們唱輓歌,這個世界每天都有太多的東西在消逝,無聲無息,如黑夜中一閃而逝的模糊的鬼影,寂靜無聲,像亂花般迷了人們的眼睛。
那些螞蟻,我們天天看着它們,他們好勤勞,好團結,生死同舟,衆志成城。但是事實果真如此嗎?螞蟻的分工秩序井然,等級森嚴,它們都被烙上了奴隸的標誌,一生一世,都爲蟻后效勞。蟻后建立起自己龐大的帝國,盡情享受着帝王般的歡樂,直至生命的盡頭;魚兒在水中嬉戲,那不是嬉戲,那是爭鬥,如果你不信,你可以灑下一堆食量,你看他們搶不搶?爭先恐後,互不相讓,你推我搡,橫衝直撞。這種場面,在我們人類的眼裡,叫做可愛,如果換做人類,那就是可恥!因爲文明的約束,我們有了法度,法度維護着秩序,我們表面上其樂無窮,背地裡卻一片迷濛。這,就是人類社會的本質,快樂的背後隱匿着無盡的悲慟,巧笑倩兮的面龐下卻掩映着一顆千瘡百孔淚水漣漣的心啊!”徐憂一口氣連綿不絕將自己心中所感所發所想一股腦兒盡數噴薄了出來,講完後已是唏噓不已,哀嘆連連。
東方小紅也被這一襲深刻的理論和見解所感染,她本想出言反駁,但是卻
不知道說些什麼。她覺得徐憂的理論和見解也只是他個人的主觀看法或觀點,既然是主觀的東西,那就難免擺脫自身的侷限和身世模式化的雛形所畫地爲牢般的詮釋和分析,這樣一來,部分定論就有失偏頗了。因爲東方小紅本身就生長在家世煊赫的東方家族,作爲東方家族的掌上明珠,受到了無數的稱讚和殊榮,光環耀目,掌聲雷動,溫暖和關懷此起彼伏,連綿不絕。這與徐憂的家世差距實在太大,除了貧寒的家世之外,便是被人處處瞧不起的身份和地位。東方世家是強者,東方小紅生長在強者之家,自是不能感受到作爲弱者的徐憂生活在社會金字塔下最底端是如何苦苦掙扎,如何不顧一切傾盡全力也要擺脫這讓人唾棄和不恥的貧窮和低賤的枷鎖。男人尚好,摸爬滾打慣了,時間一長,倒也麻木了,喝點酒,抽點菸,倒也無所謂了,如果信念再堅定一點,像蟑螂小強一樣踩不死,燒不化,打不爛,機遇一到,或有出頭之日,即使白髮蒼蒼,也是老當益壯,精神矍鑠,甚至可能出現逆生長的情況。然而女人,卻是絕不願意讓自己較弱的身軀練成一副銅牆鐵壁,在她們看來,擁有一副美麗的外表和婀娜的身材便是通向幸福之路和光輝大道的希望與保障,這一切,甚至超過了她們曾經視爲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貞操。曾經的貞操重於生命,一旦被毀,幾乎都會羞憤自盡以博取人們的讚揚和惋惜。而現在呢?女人的貞操變成了路邊的野草,人人都可以蹂躪,人人都可以踐踏,哪怕被蹂躪得奄奄一息,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她們也會用殘餘的姿色和或可生育的身體去追求一種一勞永逸的幸福與安康。如果說穿了,充其量就是用金錢所打造的可以用來夜夜交歡的娛樂場所。直到再也交不了歡了,那麼你的幸福也差不多接近尾聲了。
夜,似乎更深了。二人談了太多,嘴脣早已乾燥,精神也早已疲累,二人來到溪邊喝了一點水,便回到篝火邊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四周寂然無聲,只有無窮無盡的不知名的蟲子的鳴叫和貓頭鷹低低的悶悶的“咕咕”聲,也不知它在生誰的氣。疏星漸隱漸現,彎月時而明亮如彎刀,時而冷淡如霜,鐫刻着各種悲歡離合的意境和畫卷上難以描摹的美麗的裝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