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訓營、地牢。
地牢的氛圍陰冷沉靜,很少有鐵律看守以外的人踏足,尤其是最底部的幾個監層,靜的讓人心慌,靜的讓人發瘋,連地牢的守護也基本不會出現。
牢房空間狹窄、牆壁冰冷,隔音效果非常出色,一旦關燈,就像置身於無盡的黑暗,在寂靜和陰冷中飄蕩。
如果脾氣暴躁的人被關在這裡,極有可能會精神崩潰。
某種程度上而言,它所帶來的精神折磨,遠比刑具施加的痛苦更爲嚴重。
就是在這種熬人環境下、無聲的寂寞裡,兩個被遺忘的俘虜在經歷過半年沉寂、半年休息、半年調理、半年治療後逐漸甦醒……慢慢恢復……
誰也沒有吵鬧,誰也沒有抱怨,靜靜的躺在石牀上,配合偶爾送來的醫療品調理着身體。安靜的思考着他們應該思考的事情,等待着他們應該等待的人。
一個月前,他們被安排到同一件囚室。之後又是一陣漫長的等待,久久的沉寂。
直到……今天。
……吱……
閉合了太久調酒的厚重鐵門被緩慢的推開,一個胖嘟嘟、圓滾滾,穿着白色西服、帶着黑色墨鏡的小胖子走了進來,擺手示意陪同的鐵律隊員退出去。
鐵門隨後又關上,從外面鎖住。
圓圓的小胖看了看病牀上的兩個人,推了推墨鏡,微笑道:“自我介紹一下,本人熊財,隸屬於戰備部,很榮幸能夠見到二位。”
“熊財,天門財政命脈掌權人、七大軍師之一,戰備部副統領,另外……華夏熊氏家族繼承人。”左邊石牀上的金髮男子睜開眼睛,打量了下熊財,消瘦的臉頰露出幾分笑容:“沒想到,等了半年,等來了財神。狄成呢?我奧古斯還擔不起他狄成親自過來坐一坐?”
“你得問,狄成是不是還活着。”右邊石牀上的男子身形消瘦、臉色泛白,頭髮凌亂、滿臉鬍鬚,看起來邋遢狼狽,可在眼睛睜開的那一刻,仍舊無法掩飾那抹瘮人的凌厲,看似平凡的氣質瞬間變得銳利英武。
眼睛微微眯起,眼白區域被遮蔽,異於常人的瞳孔充斥整個眼眶。
黑漆漆的像個黑洞,深邃、凌厲,令人不敢直視。
復仇獵人,羅隱!!
“如果成哥出了意外,天門不復存在,陪葬的萬人坑裡,絕對少不了你們兩個無名氏。既然你們能安安穩穩的躺在這裡迎接我,說明……成哥活的好好的。”熊財拉過木椅坐下,笑眯眯的看着羅隱,犀利的反擊讓奧古斯和羅隱都稍稍有些詫異,重新打量這個胖嘟嘟的小傢伙。
“還活着……呵呵……真讓人意外,狄成又扛過一劫。”奧古斯的模樣有些邋遢,畢竟半年多沒有洗澡、換衣服,更別提剃頭髮和刮鬍子,外貌上有些不太養眼,但一個人的氣質改變不了,一個人的眼神也不會失去神采。
儘管囚禁在石室裡,他仍然是奧古斯,天網的‘毀滅者’,一個讓長孫千文讚賞的全能型科技怪才。
“你應該意外的是鬼王活着逃了出去,意外的是戰神咆哮還剩了四個,意外的是他們膽大到來華夏撒野。”熊財樂樂呵呵,論起口才、論起精明,他不屬於任何人。
哦??逃?剩四個?
奧古斯敏銳的從熊財的話語間篩選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指尖輕輕捻動幾下,暗暗的推斷猜測。關在這裡長達半年之久,幾乎與世隔絕,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對於常年遊獵世界大舞臺的他們而言,‘禁閉’的生活實在是有些難熬。終於有機會接觸情報信息,飢渴程度頓時暴漲,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線索。
“既然狄成活着,怎麼派你來了,不願意親自過來會會老朋友?還是讓你帶我們去見他?架子夠大!!”羅隱收起輕視,凌厲的眸子直視着熊財。
熊財又一次推了推鼻樑上的黑眼鏡:“首先呢,朋友這個詞用在你們身上有些滑稽,至少現在是這樣;其次呢,我可以體諒你漢語不精通的缺陷,也原諒你沒有教養的性情,但是……在能力所及的情況下,請適當的加一些禮貌用詞。”
“……呵呵……”奧古斯不由的笑出聲來,饒有興致的打量熊財,這小子口才不是一般的犀利。
羅隱的眼神再次有了些變化,閃過絲凌厲,雙手下意識的繃緊,那是握槍開槍的姿勢。但在彼此的久久對視下,精神慢慢的鬆開,乾硬的表情也出現少有的笑意。
這小傢伙……有點意思……
“狄成呢?”奧古斯直接開口。
“這麼想見他?”
“他不想?”
熊財聳聳肩,撇撇嘴,動作有着那麼幾分可愛。“讓你們失望了,成哥貌似早就忘了你們,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有關注過這裡。我今天過來,是接到長孫的委託,過來看看你們是不是還活着,順便表達一下來自天門的慰問。”
“有沒有人說過,你這張嘴很欠揍?”奧古斯似笑非笑的看着熊財。
“貌似還真有。”
“我再次問一下,狄成,在哪?”
熊財眯眼看了看奧古斯,嘴角笑容微微擴散:“你這種着急的情緒告訴我……今天的任務貌似已經完成了一半。”
“如果你不想回答,你的任務可以宣告失敗。”
熊財輕聲笑了笑,晃晃小腳,不再繞彎子:“成哥前幾天在外蒙,現在嘛……還真不清楚。不過別奢望他過來了,現在的天門總部,貌似我最大,其他人都不在。”
外蒙?奧古斯和羅隱都有些詫異,暗自重複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詞語。
都不在?後面這句話,好似也值得讓他們好生推敲推敲。
熊財道:“不用亂猜了,近段時間外蒙那邊很熱鬧。有聖族傭兵團、有血色天使、有戰斧,有聖教傭兵團,有戰錘部隊,有黑熊特戰隊,有神王那幾個,陰陽草、降頭師、苦行僧,等等,將近二十多股勢力,一片混亂,打的不可開交。成哥帶着八部衆的人都過去湊熱鬧了,聽說玩的挺痛快。”
嗯?這一次,奧古斯和羅隱都來了興致,不由的轉頭看向熊財。
可在靜靜的等待中,熊財卻悠閒地翹着腿,笑呵呵的迎接着他們的目光,就是不再往下繼續。話不說全,意不點透,故意吊着兩人的胃口,也間接着掌控這場談判的主動權。
奧古斯這次真的笑了:“熊財啊熊財,做的不錯,真的不錯,談判手段跟你老爺子學的?”
羅隱心裡恨得牙癢癢,但對熊財的評價卻一點點的提升。小傢伙……不簡單!
熊財坦然接受了兩人的稱讚:“謝謝誇獎。”
奧古斯仰躺在石牀上,看着頭頂光滑的石板,不再亂繞圈子:“開始吧,看你的本事,能說服我,我去外蒙。說服不了,我寧願留在這裡安享晚年。機會只有一次,你好好把握吧。”
羅隱冷硬這臉色,垂下眼簾。他不善言辭,不會表達,但此刻的表情卻清晰地表明瞭態度。
兩個多月的昏迷,在死神面前徘徊十數次;四個月的禁閉,在虛弱和疼痛中慢慢靜下心來。
他們都是聰明人,天門沒有下殺手,意思不言而喻。
說實話,他們心裡不舒服、不願意,但往深處想想,也不是那麼排斥。
當年天網把他們強行抓捕,無法反抗,反抗不了,只能認命。五六年的時間內,他們按照聯絡官的命令執行着任務,在生死邊緣掙扎着。
不得不承認,那段時間的生活非常精彩。全面的情報支持,充足的後勤輔助,先進的武器裝備,還有受傷之後及時又神奇的治療效果,讓他們肆無忌憚的遊走在世界的角落,完成着驚險刺激的任務。
逐漸逐漸,心裡形成一種認同感,歸屬感。有時夜深人靜,他們也曾想過歸附天網也未嘗不是個好主意。
但內心深處那抹高傲,那抹不甘,還有房中壽、牙牙等一個個反叛成功的先例,時不時的撩動着他們內心深處的那根躁動的神經,面對天網一直以來的詢問,始終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
可……
反叛?這個詞語貌似更刺激,代價卻需要拿命償還。他們久居天網深處,知道這個黑暗組織的恐怖,有心想要挑戰,卻沒有那麼大的能量,至少單憑他們自己,完不成。
狄成??天網羣雄中最爲特殊的存在,一直在反抗,一直在掙扎,第一個突破壁壘問鼎人皇,也是天網成立至今,唯一一個膽敢向組織發起挑戰的勢力,且堅持到現在。
捫心自問,他們有些佩服。
當年在無人區,也曾和狄成並肩作戰,救過彼此的性命。
但是……要他們歸附??貌似心裡更加不甘。當初都是‘同僚’,如今要成爲上下級?普通人無法接受,孤傲的他們更不會接受。
禁閉的過程中,他們一直在思考、一直在猶豫、一直在抉擇,兩個方面都有好處,卻也都有他們猶豫的方面。
所以,等!等狄成來說服,等狄成來懇求!根據談話內容做出最終的決定。
長達四個月的等待,他們終於等來了談判者,雖然不是狄成,但熊財剛纔的表現還是引起了他們的興趣,也願意給他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