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意料之中。
古碧琪從營房內走出來，穿了一身細緻的紫襟襖衫，模樣一如之前的利落與端正。
她笑吟吟，“二小姐，終於把你盼來了。”
他鄉遇故知，是件高興的事情。
楚思九挑起眉頭，玩笑開起來，“喲，古姑娘長得更標緻了，這麼些日子沒見，定親了麼？”
周圍站了好些男人，古碧琪縱然大方，也被她說得羞紅了臉，嘟喃着，“二小姐就是喜歡開我玩笑。”
楚思九扯着嘴笑，“莫得定親，我可以幫你介紹啊。”
古碧琪終於扛不住了，面色緋紅，嬌豔得宛若天上的晚霞，“你們聊，我去膳房看看。
一扭腰，嬌遁而去。
林梓陌一直樂悠悠地看着，原本他一直擔心楚思九離開東方昊，又一路受着追殺，會情緒低落。
沒想到，她還是辣麼的歡快樂哉。便如之前一般，甭管多大的事情，落到她的身上，總有一個合適的去處。
“走吧。”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一行人也往膳房走去。
北地多牛羊，膳房外頭搭了一個擋風的窩棚，好幾個人架了火堆，烤各種羊肉製品。
油滋滋地肉，溢着香哄哄氣味，隨着風兒四處散着。
立時便讓人食指大動哇。
一夥人團團坐下，桌上已經布了好些精緻的菜餚。林梓陌是主人，豪爽地舉起杯。
“來，爲楚家兄妹的重逢，乾杯。”
衆人皆舉杯，碰，幹！
這中間，雲鴻是最莫名的。
但是架不住他聰明，默默地聽，默默地看，又默默地分析，也讓他猜出了七八分。
“此地的烤羊排遠近聞名，思九要多吃點。”林梓陌熱情地爲楚思九佈菜。
話音剛落，古碧琪端了兩大盆剛烤好的羊排進來，爽朗地笑着，“來，吃這些剛烤出來的。”
“來來，坐我邊上，一起吃。”楚思九樂呵呵地招手。
彎起脣，古碧琪落落大方地走過來，坐到楚思九的邊上。
“二小姐，你不許再開人玩笑了。”臉上又浮出些微紅，她嬌嗔着。
“行行。”
楚思九猛點頭，繼而一本正經地問，“你真的叫古碧琪？”
“嗯吶。不過，我不是渭北人，我是塢國人。”古碧琪抿着脣笑。
林梓陌在邊上做背景介紹，“古小姐是塢國的內衛世家出身，功夫不在雲朵之下。”
楚思九振起眉毛，乖乖的極品女間諜呀，可以給零零柒配戲的哦。
這可就高大上了。
給她介紹對象，可得好好想想了。
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一看就知道沒打好主意。
古碧琪也是服了她，挑了幾根好羊排，遞到她面前。眸子裡寫着，親，求放過。
嗯吶，私聊。
這就麼愉快地決定了。
這一頓年夜飯吃得賓朋共歡，酒足飯飽之後，天色俱黑。
林梓陌是個有情趣的，讓人在外頭放了好些的厚皮紅燈籠，光線昏淡，卻極有味道。
遠遠近近，一直延伸到很遠處。
營房外頭拉了防風罩，中間燒了幾堆火，旺旺的，看着喜慶，又很溫暖。火堆邊上烘了些不知名的野草，四下裡瀰漫着好聞的香氣。
侍衛在火堆邊布了些位置，烘火聊天，將將好。
楚思九與林梓陌坐於一起。
過去、現在、未來，二人有好些話要聊。
“這是塢國人在除夕時，必須用的薰香，是好兆頭，可以祈福來年順利。”林梓陌笑吟吟地與他解釋。
楚思九微微點頭，這個年俗倒是新鮮，還是頭一回聽說。
見她不語，林梓陌主動地問，“思九有什麼打算？”
若是旁的女子，林梓陌早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好規制。但是楚思九不同，林梓陌有直覺，她不會按着他們設想的那條路去走。
而他，也不會勉強她。
果然，楚思九淡淡地笑一笑，“我渡河過來塢國，只是假裝去北地。我沒打算呆在這裡。”
林梓陌不意外，挑一記眸，“唔，說來聽聽。”
喝了些小酒，楚思九的面色有些薰紅，眸子卻是瑩亮。
抿一抿脣，她隨手撿了一塊小木頭，“啪”地投去火堆，又看着它瞬時消失於火光之中，不見蹤影。
鬆一口氣，她一字一頓地念。
“楚-梓-陌。”
繼而笑起，“叫了這麼多年的林梓陌，聽得彆扭麼？”
林梓陌微怔，想了想，“確實有些彆扭。”
楚思九又是笑，眸子落在那堆火上，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
然後，她便開始講。
“其實，我也沒有想得很清楚。我只是覺得，楚家老祖宗在二百年前下了北地塢國的這步棋，二太爺在四十年前跟了一步棋……終於，到了收盤的時候。這麼多人，精心籌謀，耐心等待，摒了一肚子的怨氣鬱氣，又拿出昂揚的鬥氣，終於，“騰”地一下，燒出了那麼一個火堆。”
她做了個火勢燃起的手勢。
林梓陌點點頭，“思九說得是對的。”
楚思九的眸子依舊落在那堆火上，神思略有些恍然。
“我比你幸運，無憂無慮地享受了楚家十九年的恩澤，滅門之時，被東方昊藏去了崖莊，好些日子後，才得知真相。雖然依舊有切身之痛，與親身經歷的人比，總歸是隔了一層。而且，我有一些個人的經歷，對於家仇國恨，比一般人看得開。在我看來，要麼乾脆死了，要麼就笑着活下去。我也有報仇，但是我的能力有限，達不到你們的高度。”
眸子微微眯起，她繼續道。
“我很尊重那些爲家族殫盡竭慮，奉獻所有，甚至犧牲生命的人。但是我不是這種人，套用一個新鮮的名詞，我是個人主義者，強調個人自由，以及自我獨立。同樣是報仇，你絕對不要指望我做出吳令起這樣的事情。如若不能全身而退，我絕對不會動一根手指頭。”
林梓陌微微頷首，“我知道。”
楚思九笑起，“我的這些想法，與這個世道相左，在很多人眼裡是大逆不道，你倒接受得快。”
林梓陌的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
“思九很聰明，視野廣闊，行事周密。你量力而行，不給人添麻煩，更加能夠做出讓人刮目相看的大事。你確實很個人，但是你不是自私自利，而且你很善良。我相信，在你的心裡是有一杆秤的，肯定有一些東西，是超過你的自我，你甚至願意爲它犧牲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