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月朧星淡。
北地塢國的河岸附近，林梓陌與楚思九的談話還在進行中。
火堆依舊燒得很旺，面孔被烤得紅通通的。
稍遠處，另一個火堆旁，水寒冰與雲鴻也在小聲地交談着。
這兩個都不是多話的，講的俱是些實用性很強的大白話。
之前，水寒冰簡單地介紹了塢國林家與渭北林家的關係，以及之後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雲鴻縱然聰明，方纔亦一鱗半爪的拼湊出了七八成的真相。
聽完全部內容後，還是有醍醐灌頂的感覺。
紅葉山莊是兵械山莊，打仗與他們的干係可就太大了。微蹙了眉頭，他思忖起了央洲大陸的鐵礦分佈。
天才的腦回路，一般人是猜度不到的。
短暫的跑題之後，他想到了此行的重要任務。
手肘拐一道水寒冰，“大哥說，你答應他，若二小姐無恙，便會回去紅葉山莊與雲朵成親。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水寒冰的面色很淡，神情略微顯得冷漠。
“方纔下船的時候，二小姐與我講，她不打算呆在北地，過河只是想讓別人以爲她去了北地。”
“哦。”
雲鴻淡淡地應一聲，眸子瞟向楚思九，若有所思地想起了心事。
水寒冰也是心事重重，垂下眸子淡沉無語。
……
此時，林梓陌與楚思九也正好聊到這裡。
“因爲塢國林家的緣故，所以思九不願意留在呼城？”林梓陌挑起了眸子，神情看着不那麼爽。
“現在的北地國，雖然歸了塢國林家，但是渭北林家在這裡深耕細作了二十幾年，根基深厚，完全可以護你周全。”
這一點楚思九是相信的，包括東方昊也是這個意思。
有林梓陌在，莫得問題，一切OK。
可是她不願意啊。
嘎嘎地笑兩聲，又是使勁地拍馬屁。
“堂兄，你的本事我是很清楚的，大餘國的科舉多牛逼啊，咬文嚼字政論通策，你可以一路殺到狀元的位置，那就不是一個正常人幹得下來的。你不僅沒有讀成書呆子，腦回路還能多向發展，細作幹得也溜，尤其是騙功驚人。從朱雀街的普通百姓開始，一路騙進大餘國的朝堂後部……嘖嘖，論陰險狡詐，在央洲大陸這個地界，三根手指之內必然可以數到你。就你的本事，北地國的朝堂根本不夠你玩的。真的，我對你是一百個信任再加一百個放心。”
林梓陌被她說得哭笑不得。
這是表揚麼？
輕咳一聲，“繼續說。”
楚思九微怔，拍得還不夠？
剛想再吹捧個二三句，林梓陌及時喊停，“說你爲什麼不願意留在呼城？”
楚思九扁一扁嘴，沒好氣地說，“我不想做吉祥物。”
“吉祥物是個甚東東？”林梓陌的眸子凝起了，
楚思九翹了翹脣，淡然道。
“業城楚家只剩下我一個了，你們這回是打着楚家的旗號打仗，留在大餘國，我就是個祭旗的命。跑來北地國麼，這邊兩個林家認祖歸宗過來，一個個都在出大力，幹大事。我這個正宗楚姓嫡女，戴一個公主的帽子，卻只顧吃喝玩樂過小日子，不合適吧。”
聽她這麼講，林梓陌鬆了一口氣，安慰她，“這個你不用擔心，沒有人可以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楚思九笑笑，“我相信你有護住我的實力，但是我還是不想呆在呼城。”
林梓陌不解地看她，語重心長地說，“思九，縱然你是個人主義，很獨立。但是在現實的環境下，家族纔是個人安生立命的保證。”
楚思九輕嘆一聲，誠摯地回答他。
“事實是，我的家族已經滅了。兩個林家的認祖歸宗，再加上覆仇戰爭，使得我的身份更加的敏感。林梓陌，我是個低調的人，不喜歡與人客套，尤其喜歡蒙下頭過自己喜歡的日子。就算是幹壞事，也喜歡神不知鬼不覺，不讓人抓到小尾巴。任何關注，不論是善意，還是惡意，對我都是一種干擾。我只想……靜靜地，做一個美女子。”
林梓陌默了，他明白楚思九的意思。
沉吟片刻，他淡聲問，“那你想去哪裡？”
楚思九嘿嘿噠，“我有水寒冰和雲朵兩大金牌跟班，又有九娘珠飾店這個財寶箱，你還擔心我沒地方去？”
林梓陌慣會察顏觀色，對楚思九又是知之甚深，知道她心意已決，多說無益了。
無奈地莞了莞脣，“原本以爲，會多個妹子了。結果……誒，白高興一場。”
揚起個眉頭，楚思九又開始猛拍馬屁。
“嘖嘖，剛纔我講了你辣麼多的好處，那都是發自肺腑的真心所言吶。有你這個形象光輝的堂兄，不論我走去哪裡都是亮堂堂的，晚上出門都不用打燈籠。等你們打完了仗，我會悄悄地回來看你。我這個堂妹子，你不認都不行吶。”
林梓陌笑着拍她一記，“你這一嘴的吹捧，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楚思九的眸光有一瞬的黯淡，前世時，她就是這般狠拍老哥的馬屁的，好處那是大大大的歪。
也不知道老哥這會兒在幹嘛？上回追的妹子還行，這會兒應該結婚有小孩了吧。
誒，我這裡都二十一年了，他的小孩也在追妹子了吧！
腦子裡跑着馬呢，耳邊傳來林梓陌的聲音。
“想什麼呢？”
“啊，沒什麼。”她回過神來，儘量讓自己保持平和的笑臉，“你不是問我哪裡學來這一嘴的吹捧嘛。你也不想想，我做了兩年多的侍妾，哪能不會吹捧人呢。”
垂下眸子，她又拿小木頭扔火堆。
林梓陌心裡頭微嘆，思九的心裡，總歸是放着東方昊。
“你知道林胤景的皇后是誰麼？”故作無意地問。
“誰？”楚思九略微有點好奇，隨口搭了一個字。
“你認識的。”
“唔？業城的貴女？”
“嗯。”
“沒聽說哪個嫁去塢國呀？”
“是他跑去業城搶來的。”
“哇噻，這麼勁爆？騙我吧，我消息這麼靈通……”
“燕欣怡。”
“啊？”
被雷劈到了，楚思九驚得一愣一愣，“等等，讓我想想。”
一通分析之後，她點頭，“明白了，楚家的情況，忠勇侯府燕家也是知道的……呃，搶親的事情，東方昊知道麼？”
“知道，林胤景說，肅王府有幫忙，否則他不可能那麼容易就把燕欣怡搶回來。”林梓陌淡淡地說。
哦了。
楚思九明白了，難怪當初他辣麼淡定，原來有林胤景這個強攻手吶。
垂下眸子，她淡聲道，“我打算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