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了,沒有了四肢,也沒有眼睛、鼻子、耳朵,而他的臉還在被毀!不知道那個殘忍的幕後之人是爲了讓他交代什麼,還是爲了讓他自己聽到自己恐懼的痛叫,整個洞裡都回旋着慘絕人寰的叫聲。
人彘。白蓮的腦海中閃過這麼一個詞語。前世她曾在小說裡寫過這種慘重,然而當她真的看到的時候,才知道,這是多麼滅絕人性的刑罰,像這樣,還不如求得痛快一死!
可是,他不能死,她還需要從他的口中知道魂草的下落。
沒錯,眼前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就是神醫千手神手,他這一生也算是懸壺濟世,竟然會遭到這種毒手,白蓮不忍,想將那不斷滴着燭淚的蠟燭砍掉,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怎麼回事?這竟只是幻境麼?不,不對,一定有什麼錯了。
她想了想,鼓起勇氣出了黑洞,即使她早有防備,還是被那霧劍射傷幾處,趁着揮開刀風的片刻,她又扎進了另外一個黑洞,這個黑洞也是同樣的景象,不過爲了預防又是幻覺,她馬上去試驗了,結果又是幻象。
幻象、幻覺、詭異的青霧、真實的恐懼的叫聲,她忽然明白了,這數不清的黑洞一定之中一定關押着千手神手,那霧劍和幻覺都是爲了讓來尋找他的人知難而退或者葬身於此而設立的。
哼,想考驗她的毅力和耐心嗎?白蓮流着血的嘴角揚起,那就試試看吧。
不知道被多少霧劍射到,也不知道這是第幾個黑洞,白蓮全身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霧劍並沒有讓她流血,可是卻讓她疼痛莫名,那種痛就好像胸腔中有無數的手在拉扯,好似所有的細胞都反叛,成了叛軍。
耳邊還是那叫人毛骨悚然的尖叫,白蓮已經有些麻木了,擡起銀鏈向那蠟燭砍去,只聽咯啦一聲,那蠟燭真的被她砍下了,這次是真的!
白蓮向那被折磨得已經不似人形的千手神手而去,因爲距離縮短,他眼中的黑洞看得更加清楚,裡面竟然有蟲子在爬!
究竟是誰人這麼殘忍?白蓮開口說道,聲音不大卻讓痛苦嘶吼的人停止了下來,“告訴我,魂草在哪裡,告訴我,我就給你一個痛快!”
“魂草,呵,又是魂草……”那個疤痕滿布的臉轉了過來,雖然已經被挖去了眼睛,白蓮卻彷彿可以感覺到他在看她。
“你真的會成全我?”在這種情況下,連死都是種奢侈,一種渴望而得不到的東西,沒想到真的有人能找到他,他當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恩。”
“女人?原來……”
他似乎在自言自語,那模樣着實詭異,半晌,他又擡起頭,白蓮以爲他終於要告訴她魂草的下落,他卻只是問她一個十分古怪的問題,“魂草是草嗎?”
“魂草不是草那是什麼?”白蓮反問,隱隱的,似乎知道他要說些什麼驚人的秘密。
“魂草、魂草,這個名字不過是爲了欺騙無知世人罷了。所謂的魂草,實際上是對一種救命方法的命名……”
“什麼方法?”
“換血!”
“你的意思……”
白蓮的眼睛驀然睜大,在聽見千手神手的解釋後,眼睛轉成桃紅之色。
“你還有什麼病需要我醫治的嗎?我雖然算不得
什麼真正的神醫,倒是知道一些疑難雜症的診療之法……”
白蓮打斷他,“不必了,我這就要離開。我的朋友,還在等我。”
刀光一閃,那受盡折磨的可憐之人短氣了,白蓮甚至沒有想過問他那些詭異霧氣對身體有什麼害處,她的心中被方纔千手神手的救命之法所震驚,久久回不過神來,因爲那個方法,實在太……驚世駭俗了。
元無月說服了凱恩,在凱恩的請求下,元無敵也不得不答應了讓元無夢暫住駙馬府的要求,雖然他一定也猜測到這是元無月的詭計,可是,誰又知道這也是元無敵心中所想呢?
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哪裡可能真的就這麼狠心對待,答應他們的請求的時候,元無敵也鬆了一口氣。
將元無月身上的被子蓋好,凱恩起身走至庭中,什麼聲音劃過,他身形一展,回頭,只見柱子上正結結實實地扎着一把劍,劍上是一封信,凱恩四下一望,將信納入袖子中。
今天又是十五了……
元無夢重獲自由,元無極自然也是十分高興,心中一樁大事暫告一段落,這幾日來積累的睏意也滿溢上心頭。
在屋內的呼吸聲漸勻之時,白蓮睜開了眼睛。
她一直潛伏在屋內,只是她原本功夫就好,又用了特製的藥控制了呼吸,在她一動不動的時候,就彷彿和這房間裡的任何一樣死物沒有不同,因此,即使是武功高強如元無極,也沒有發覺,又或者,是酒精降低了他的警覺性,又或者……
白蓮的嘴邊泛起一絲痛苦,想來,他也想不到,他會被他口中讚不絕口的小婢所傷吧。
只是借你的血一用,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心中這麼自我安慰着,可是一個人被抽去了大部分鮮血給另外一個人,又怎麼能保證百分之百存活?
沒錯,這就是千手神手口中的“魂草”--“‘魂草’並不適用於所有人,只有同胞兄弟或姐妹,其中一人若是生了不治之症,另外一個人以鮮血續命,這就是‘魂草’的救人原理,這方法是相當危險的,弄不好兩個人都會命喪當場,這樣的話,你還想要嘗試嗎?”
她還有得選擇嗎?白蓮苦笑,即使是要到黃泉去救他,她都不會猶豫,只是這人卻是他的至親,他的胞兄,如果讓他知道了,他一定會恨她的吧?
靜靜閉上了眼睛,黑暗中有什麼晶瑩的東西滑過……
她不怕受傷、不怕死,就怕他恨他。
元無極陷入了美夢,在夢裡,畢成終於被找到,元無夢順利嫁給如意郎君,元無月也不用再去西京,娜仁有了好歸宿,而他的胞弟也長命百歲--真的是太過美好的美夢,也許連上天都要忍不住嫉妒,都要忍不住打斷這樣的美夢。
他一個翻身,大大咧咧地攤開四肢,嘴巴張開,有節奏地打着呼嚕。
白蓮再次睜開眼睛,飛身到他的身邊,在她的手中是一種特殊的導管,以羊腸爲管,動物心臟爲儲血庫,針爲傳輸介質,這還是千手神手的東西,她去取了來,儘管有些噁心,但是以現在這種技術來說,這已經是難得的精緻設備了。
她已經大概明白了“魂草”的原理,枉她曾經是個21世紀的知識分子,卻忘記了這種簡單直接卻十分奏效的方法,如果易峰可以回到現在的話,也就不用受這
麼多年的苦了,骨髓移植,肯定比這個要強得多,也不用以這樣冒險的方式,一命換一命,如果能夠取得元無極的骨髓的話就好了,只是以這個年代的技術來說,實現的機會太過渺茫,即便千手神手還四肢健全,都未必能在他有生之年研製出救人的方法。
她還記得他在聽到她說的方法之後,直道可惜。
是啊,的確可惜,如果能早一點找到千手神手,如果元易峰的命再長一點,如果……可是事實上沒有如果,元易峰的命已經捏在了她的手中,她不想他死,所以她只能放手一搏。
鮮血不斷地順着針、羊腸流入內臟,一個灌滿了,她換上另外一個,接着取。
只要五個,只要五個就好了。她在心中默唸着,撐下去,大哥,你一定要撐下去,只要這一次之後,你就再也不欠易峰了,你也可以安心了不是嗎?
白蓮胡思亂想的,眼前慢慢變得模糊起來,嘴邊泛起一抹苦笑,她是該休息一下的,可是她等不及了,元易峰的病勢變數太大,她不能再等了。
隨着血液的流失,元無極的呼吸也變得清淺起來,原本醉酒之後的臉還算紅潤,如今卻變得青黃起來,他本不白,失去血色,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黑麪神一樣,連那清淺的呼吸聽起來都像是某種惡毒的詛咒。
白蓮咬脣,要痛意保持清醒,她一定得保持清醒,因爲等一下她要發出動靜,讓別人來救元無極,在被他們發現的情況下逃出生天,然後她要立刻去找元易峰,她要救他。
血量終於夠了,白蓮神色凜然,手指輕輕試探了一下元無極的鼻息,還有!
白蓮的嘴角泛起一絲蒼白的笑容,將得之不易的救命血液收好,白蓮最後看了元無極一眼,走出門外,剛想開口喊人的時候,眼前卻是一黑。
不好,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她拿出銀鏈在自己的手上滑出一刀,鮮血頓時流了她滿手,“你!”
可是沒有用,黑暗來得如此強勢,她卻已經沒有力氣應對,她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情景,卻是枉然,只是那最後的一瞥中,她卻看到了不該屬於這裡的東西。
屬於夜的殘酷纔剛剛開始……
元易峰心中深感不安,白蓮自那一日失蹤後就再也沒有消息,已經是第三日了,明明以前她也有過這樣的作爲,爲什麼這一次他會這麼不安?
白蓮不懂,其實他只要她能夠待在他的身邊,陪他走完最後,他就心滿意足了,他的心中是這樣矛盾,一方面想要她陪伴在他身邊,直到最後一秒,可是另外一方面,卻因爲彼此的心意,而不想讓她傷心。
如果他有個健康的體魄就好了,那樣的話,即使有再大的苦難,他都不會再放開她了,他的心中是這麼想的。
只是他卻沒有想到,即使他有了健康的體魄,兩個人卻還是無法走到一起。
是月老的玩笑,還是命運的遊戲?
在白蓮昏倒之後,有一個人悄然無聲的出現了。
纖纖素手卻有着驚人的力氣,扛起白蓮的身體向屋內走去,走至牀前,她停住了,眼中有種古怪的光芒,她的嘴角扯了扯,將白蓮身上的東西搜尋了出來,那一個個裝滿了鮮血的動物內臟,在她的眼中好像有了呼吸。
手上一動,她竟然一口咬住內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