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荷包是別人送給我的,不能給你。”雲微瀾將銀子拍在他胸前,“這些銀子拿去給你阿奶治病,剩下的買些吃的,再添置幾身新衣裳,女孩子不可以連身自己的衣服都沒有……還有你,”她低頭看着他赤着的腳丫,“買雙鞋,腳雖然可以光着走路,但若是傷着了,便會連路都走不了,更別提做別的。”
楊新手忙腳亂地抱住銀子,卻往她身上推,連連搖頭,“我不能拿你的銀子。”
“我讓你拿着,你就拿着。”雲微瀾板起臉,斥道,“剛纔還有膽偷別人的荷包,現在倒連拿的勇氣都沒有了?你可以不要,難道你阿奶的病也不要治了?”
楊新愣在原地,雖然被她說得面紅耳赤,但眼裡卻閃現出一些晶亮的東西。
“偷荷包?”身後忽然一聲怒喝,伴隨而來的是一道衝過來的人影,隨即“砰”地一聲響,楊新倒在了地上,銀子散了一地。
事發突然,連雲微瀾都沒有料到會有人這樣衝出來,那人卻還要再次揮起拳頭,朝倒地的楊新打過去。
“住手!”雲微瀾一聲清喝,探出雙手精準地握住那人手腕,旋身一扭,本要落下的拳頭便被反縛於身後,再也動彈不得。
而這時,她纔看清來人的臉。
曬成淺棕色的肌膚,略顯硬朗的線條,濃眉大眼,五官分明,與楊新有幾分想像,但也極爲年輕,超不過二十歲。
“我平時是怎麼教導你們的?”男子的眼神很冷,被雲微瀾制住也不掙扎,只盯着楊新道,“再苦再窮,哪怕要飯,也絕不許幹偷盜搶掠之事,你竟然不顧我的教誨,去偷錢?”
楊新一臉鼻血,低着頭,不擦血,也不辯解,只是艱難地地上爬了起來,默默地將銀子撿起來,抱在懷裡。
“還給人家!”男子冷聲命令。
楊新的眼淚滴了下來,雙手卻抱得更緊,拼命搖頭。
男子一用力,便掙脫了雲微瀾,雲微瀾也沒有再出手,只是一個大步擋在楊新面前,仰起下巴看着這個比她高出大半個頭的男子,冷着臉道:“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收回的道理,銀子也一樣。”
“他若不偷,又何來送。”男子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道,“這位公子大量,小計較舍弟犯下的錯誤,我做爲他的哥哥,卻不能任由他爲非作歹。這銀子,還請公子收回,我們不能要。”
“這是給阿奶治病的錢!”楊新忽然哭着喊了出來,“哥哥你要打我,罵我,教訓我都可以,但阿奶的病不能再拖了。你看看,現在京都還有哪家大夫願意來給阿奶看病?還有哪家藥鋪願意給我們賒賬?再不治,阿奶就沒命了。”
男子身形一僵,雙拳驀地握起,突起的青筋可見用力之大。
他閉了閉眼,眼裡有痛苦劃過。
裡面的女孩聽到動靜跑出來,看到這種情況,直接嚇呆了。
“骨氣固然重要,但在至親的人面前,骨氣便一文不值。”雲微瀾轉身,攬過楊新瘦削的肩膀,拉起女孩的手往裡走,邊走邊道,“先去洗個臉,然後去請大夫過來,他要不肯來,你就拿最大的元寶給他看,叫他狗眼看人低。”
最後一句話逗得楊新破涕爲笑,重重地應了一聲。
“咱們有銀子了嗎?”女孩看到楊新懷裡的銀子,開心地笑了起來,“阿奶的病可以治好了。”
“不僅阿奶的病可以治好,還有新衣服穿,有肉吃。”雲微瀾摸了摸女孩因爲營養不良而枯黃的頭髮,笑道。
她雖然對銀子不太有概念,但也知道,只要省吃儉用,這些銀子足可以支撐很長一段時間了。
“真的?”女孩笑彎了眼,“那我去把蘑菇蘿蔔他們叫回來,今天一早出去都沒吃早飯,這會兒肯定餓死了。”
蘑菇蘿蔔?雲微瀾笑着搖了搖頭,這名字可真有意思。
“拿着銀子去,一起買些吃的回來。”她從楊新懷裡挑了塊較小的遞給她,“記住,一定要買肉。”
“知道了。”女孩小心地收好銀子,歡快地跑了出去。
楊新很快洗乾淨了臉,鼻血已經止住,腫了一半的臉頰嚴重影響了清秀的長相,但他絲毫顧不得這個,揣着銀子就跑出去找大夫去了。
雲微瀾找了個地方坐下。
不久,那男子也走了進來,但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看了看老人的氣色,便沉默地坐在旁邊。
雲微瀾也不說話,因爲沒什麼可說的。
她從來不是沒話找話的人。
半個時辰之後,楊新找來了大夫,那大夫把了脈,開了藥方,楊新付完診金之後又跑出去抓藥,等到他回來的時候,跟着他一起進來的還有一羣年齡不一的孩子,每人懷裡都抱着吃的東西,有菜,有肉,甚至還有一隻活雞。
“大夫說,阿奶的身子骨太差,要補補。”楊新見雲微瀾看着那雞,連忙解釋。
雲微瀾擺手,她不是覺得這些孩子浪費,而是怕這些不夠他們吃。
這些孩子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個個面黃肌瘦,破衣爛衫,每天過得恐怕都是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
那些孩子顯然已經聽說了她,進來之後,那些嘰嘰喳喳的聲音都靜了下來,一個個看她的眼神既好奇又感激,又含着些許敬畏。
對於他們來說,天上從來都不會無緣無故地掉餡餅。
“這雞不錯。”雲微瀾彷彿什麼都沒看見,拍拍屁股站起來,“誰會殺雞?”
“我會,我會……”好幾個孩子舉了手,包括楊新。
“好,楊新殺雞,我來負責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