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天,雲中仙。
太玄派的太上長老出關,決定收一位關門弟子。
整個北寒仙域都爲之震動,就連其他仙域的修士也趕來北寒仙域,渴望能走一場大運,被太玄真仙看上眼,收爲關門弟子,一步登天。
賀如臻也是如此,她出身北寒仙域之下一小修真家族,算是太玄仙宗的附庸的附庸。
此次太玄仙宗真仙收徒,賀家也是舉族皆驚的。他們不指望能拜入真仙門下,只希望能通過太玄仙宗的收徒法會,能被收入外門,有朝一日晉入內門。
但就是這樣一個聽起來並不算高的目標,實現起來卻千難萬難。
太玄仙宗,北寒仙域第一宗門,其內靈胎境的仙人就有十數位,更有作爲鎮宗之柱的幾位明臺境的幾位長老,再其上,更有一位合真的真仙,整個玄天界的唯一一位合真境界的仙人——太微仙尊。
而這次,就是那位合真境界的老祖宗要收徒。
賀如臻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興奮不已,一方面,她害怕自己的異常被這個世界的高位修者看穿,一方面,她又不想放棄這麼一個千載難得的機會。
猶豫着猶豫着,她就來到了太玄仙宗收徒的法會。
作爲太玄仙宗的附屬,她們得到的待遇還要好一些,卻也好不到哪裡去,她望着周邊的人山人海,默默的在心裡問了一句:“主神,真的不會出事?”
主神冷冰冰的聲音出現:“不會,只要你自己不露餡,沒人能發現你的異常。”
這個主神所說的話十分的靈活,邏輯也十分的正確,聽上去就由不得人不多想。可賀如臻就好像完全沒察覺出來一般,或者說,她也只能當做自己沒有察覺。
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幾年,是轉世投生而來。
這是她的第八個任務,再完成一個任務,她就可以脫離主神的掌控,任選擇一個世界,過平靜的生活。
九死一生的闖過了前八個任務,她早就想停下來了,哪怕她知道繼續闖下去,可能會得到更高的收穫,哪怕她知道,到最後主神很有可能不會兌現它的承諾,她也依然這麼選。
這些年的奔波,她實在是太累了。
在初初得到任務的時候,賀如臻瞬間明白了,主神爲什麼這麼大方,給了她十幾年的準備時間。
偷盜太玄仙宗的鎮宗之寶,呵呵呵,她死了化成灰,都沾不到那寶貝的一個角,還偷盜。
在一個力量等級如此高的世界裡,去偷盜位於世界巔峰的太玄仙宗的鎮宗之寶,她怕是真的嫌命長。
可是沒辦法,主神頒佈的任務她必須要完成,不然就是灰飛煙滅。
哪怕活得十分辛苦,她還是想要繼續活下去,活着,多可貴啊,她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走到了今天,怎麼能輕易的放棄。
所以縱然知道這個任務有多難,她還是要竭盡全力的去完成。
可她也不認爲,主神會頒佈十死無生的任務,所以,必定有切入口,她等了十幾年,終於等到了。
望着周圍泱泱的人影,賀如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來這就是她的機緣所在了,她一定要好好的把握。
而在她的旁邊,站着一個傳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顯得有些怯懦的小姑娘。
她示好似的朝賀如臻笑了笑,臉上泛起了一團羞怯的紅暈。
賀如臻回以友好的微笑,她知道,現在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會被太玄宗的人看在眼裡,然後太玄仙宗的人根據他們的表現,剔除出一些心性不合格的人。
這便是收徒法會的第一關。
賀如臻以前也闖過一個低等級的修行世界,知曉這些修行者的套路,她自然不會讓自己那麼輕易的露出破綻。
但不知道爲什麼,讓她站到這個廣場上去,她就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就好像自己已經被看穿了一般。
不太妙,雖然她十分信任自己千錘百煉的靈覺,可現在不是臨陣退縮的時候,也能忍下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若無其事的和周圍人說話。
她的另一邊站着一個火紅色裙子的小姑娘,看上去張揚極了,可小姑娘的臉上卻不帶一點的囂張跋扈,反而笑盈盈的,就如同一直在太陽下婉轉啼鳴的鳥兒,讓人一眼望過去,就能感覺到她的生氣。
她的天賦很好,賀如臻一眼就看了出來,但她卻並沒有什麼忌憚之心,因爲這小姑娘身上並沒有任務者特有的味道。
難度這麼高的任務,賀如臻猜也猜得到,主神不會僅僅只派她這麼一位任務者來。所以,這廣場上的人,不僅僅是她的競爭者,也是她的敵人。
一個任務,只有一個能活着離開的任務者。
她面上半點不顯,也沒有去看,在紅衣小姑娘旁邊的一個穿着一身簡樸長衫,神色溫和,眼中卻帶着一些無奈的修者。
這人身上縈繞着一種滄桑的氣息,顯然不是尚未登堂入室的小修者,他已有第六境的修爲,放在這個世界,叫回清,放在他原先的世界,叫練虛。
他無奈的在心底嘆了一聲:“別鬧了。”
他心底出現一道有些彆扭的女聲:“嘎嘎嘎嘎嘎,小霖子,你旁邊站着的幾個人,可沒一個好貨色,一個個身上都有鬼,你還不揭發她們,賺一波好感度?”
衛霖語氣也十分的溫和:“叫你多讀點書你還不聽,何止是她們心裡有鬼,我心裡不一樣有鬼,到時候到底是誰揭發誰還不一定呢,你這個鬼要是死狀悽慘,可別來怪我。”話語倒是一點都不客氣。
他心底的那道女聲冷哼了一聲:“沒出息!”
衛霖微笑:“比不上你。”
他自己自然是沒本事看出這場中人的異狀的,但與他簽訂靈魂契約的小蛾來歷特殊,一眼就看出了那幾人身上的異狀。
他也沒想着去告發什麼的,對他又沒什麼好處,作爲一個下界來的,依然參加收徒法會的散修而言,吃力不討好的事還是少做爲妙。
而在層層雲海之上,長離將視線投注向那一片黑壓壓的人海,太玄仙宗的宗主站在他的旁邊,恭敬的問道:“師叔祖,你可有看上什麼人?”
他是太玄仙宗僅有的幾位明臺境的修者,繼任掌門之位已經有一萬年,壽元依然十分的充足。
在他之上,也就是太玄仙宗的幾個老怪物了,這幾個老怪物中修爲最高的就是太微師叔祖。
前些時日,一直在閉關的太微師叔祖突然出關,出言說要收徒,以他明臺境的心境都嚇了一跳。
宗門祖師說要收徒,再爲宗門培養一俊才,他自然是欣喜若狂,哪裡會說反對的,所以便有了這一場格外隆重的收徒法會。
長離端坐雲端之上,那一雙無情無慾的眼睛隨意的往下掃了一眼,然後又收回,他道:“沒有,接下來再看便是。”
合真境的修真靈識上天青冥,下抵九幽,場中諸人的一應變化應該都落入了這位老祖的眼中。
雖然祈華掌門不明白,老祖沒有在第一眼找出讓他心念一動,想要收徒的人,但他想着,合真境的修真早已經不太在意因果束縛,此次收徒,說不定就是純粹的想要送一個徒弟培養,也就沒有再想下去了。
而長離已經再次閉上了眼睛,他覺得傷眼。
一個這麼盛大的收徒法會,正正經經想要拜師入太玄仙蹤的人,不超過三成。
其餘的拿到入場資格的人,全都是心有鬼胎的。
這一屆的主持收徒法會的人不合格啊。
長離心中這樣想着,倒也沒有點出來。
反正,這些人,通通都過不了第二個門檻。
他在這其中也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倒黴蛋衛霖,某一個世界裡他的狗腿子。
一個繼承了主角命格的穿書者,有主角命,沒主角運,最後選擇放棄修爲,回到原本的世界。
第二場試煉很快到來。
高到望不見終點的雲梯似乎是修真界慣用的手段,不過越是常用的手段,就越好用。
將近八成的心有鬼胎的人被測試了出來,然後直接趕出了太玄仙宗。
還有一些僥倖通過的來到了又一個廣場之上,參加第三場測試。
這羣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通過的人,流的汗差不多能把這片廣場給淹了,雖然面上還保持着鎮定,但臉色都已十分的蒼白。
就連已經有回清境修爲的衛霖也不例外,針對他的測試就是回清境的難度。
玄天界修爲分爲四轉十二樓,一共四層大境界,十二層小境界,每三層跨越一個大境界。
衛霖正好卡在了一個大境界的關卡之上,突破了這個境界,太玄仙宗也不會允許他參加收徒法會了。
他身邊依然站着賀如臻,一身天藍色衣裙的小姑娘大口的喘着氣,不斷流下來的汗水糊了她一臉,讓她看上去全然不似一開始的清婉秀麗,反而如同被雨打的芭蕉葉子一般,憔悴不堪。
衛霖倒也沒有多少的同情,他知道這姑娘身上另有異常,但他沒有細問小蛾,所以倒也不知道這異常到底爲何。
他也不懼有人能認出小蛾來,反正小蛾來歷正常。
修了上千年的道,越修越寡淡的衛霖感覺自己似乎染上了一個毛病,那就是,有事沒事就喜歡氣一氣小蛾,沒辦法,修途寂寞啊。
完全沒給他們多餘的喘息時間,第三場測試很快到來。
漂浮在他們頭頂的雲海,迅速的涌動,雲海的中心形成了一個漩渦,漩渦在收攏到一定程度之後,就驟然的停頓,然後轟的一聲爆開。
四散而下的雲氣在爆開的那一瞬間,化作了一把把雲劍,朝着他們襲來。
驟然降臨的危險,有許多通過了測試的人措不及防,過於損耗心神讓他們沒有第一時間體會到太玄仙宗的真意,爲了抵抗危險,下意識的就拿出了看家的手段。
然後,手段正常的人就被留了下來,而露出了破綻的人,本事大的則逃過了必殺的一招,本事小的則被雲氣之劍一劍穿心,落入幽冥。
衛霖雖然本事不小,但也屬於正常的那一類,所以安然的度過。
賀如臻雖然露出了破綻,但留着她還有其他的用,所以也被留了下來。
安然的站在一旁的時候,她的手都在抖,看着那一個個死去的任務者,她面上雖然沒有露出其他的異狀,但寒意卻已經蔓延到了全身,如果她剛剛沒有躲過去,只怕下場比他們還要慘。
她想向佛祖上三炷香,感謝他的保佑,但還是忍住了,畢竟,太玄仙宗修道的。
原本站在她旁邊的那兩個一白一紅的小姑娘都順利的留了下來,白衣的小姑娘看着廣場上的慘狀,悄悄地流着眼淚,似乎格外的不忍。
紅衣的小姑娘似乎感覺有些不適,避過眼去,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演的都還挺好,衛霖在心裡暗笑,一個兩個連細節都顧及到了。
與他締結了靈魂契約的蛾子在心裡冷嘲熱諷:“一個個假人,那虛僞的味道我隔着幾千裡都能聞到。”
衛霖:“要不我飛到幾千裡之外你再聞聞?”
小蛾:“死開。”
而這時,太玄仙宗的一應仙人也終於現出了身形,最上首的就是長離。
望着滿廣場的血腥,太玄仙宗掌門臉色變了變,這是異狀最多的一次收徒法會。
他悄悄地掃了一眼師叔祖,在心裡感嘆,老祖收徒,果然不同凡響。
然後廣場就被迅速的清理乾淨,剩下的人望着如雨後青石一般,污穢了無痕的廣場,臉色不受控制的變了變。
能來到這裡的除了一些碰運氣的散修,也就是一些尚未踏入道途的小輩了,他們尚且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心緒與表情。
望着現在纔出現的高高在上的仙人,他們都在心裡暗暗的祈禱,一定要選上。
太玄仙宗,北寒仙域第一仙門,入了宗門,那可真是鯉魚跳龍門。
在衆人希冀的目光中,太玄仙宗掌門便將詢問的目光投注在長離身上。
長離隨意的一揮袖,天邊的雲氣被攪動,又嚇了這羣人一跳。
然後,方圓數裡的天光就被凝滯,如同固化了的鏡面,下一秒,鏡面破碎,天光化作一把把虛幻的小劍,飛到了衆人的身前。
望着那明澈的,彷彿能照盡世間一切變化的鏡光,衆人都是一動不敢動。
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停在他們身前的小劍一一的破碎,鏡光融入到旁人的小劍之中,讓那些小劍又明亮了幾分,然後這些小劍又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再次一一的破碎。
就這樣一重一重的破碎又融合,鏡光所化成的小劍越來越真實,也越來越玄妙,最後,集聚了到幾個人的身上,那是一羣站在一起的人。
他們被明澈的光芒所籠罩,身前的小劍已經有胳膊長短,一見便不同凡響。
而那羣人,站在最中心的,就是賀如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