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筒的光芒照射進來,晃得人眼花。
看到光明的幾人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正覺得欣喜,卻聽到一個傭人驚恐地喊道:“老太太!老太太怎麼躺地上了?”
幾道光束左搖右擺,陸續停在了同一個地方。
老太太直挺挺躺在地上,面容扭曲而痛苦,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微張。
蔣忠國衝了過去,“媽!”他推了老太太兩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手指顫抖地放到了老太太的人中上,探查老太太的鼻息,又觸電般地一抖,俯下身去探聽老太太的心跳。
“快叫救護車!”韓巧英回過神,聲音嘶啞地喊道。
傭人們慌了神,老成持重的管家也有些微微發抖,掏了手機出來撥打電話。衆人都能聽到管家勉力保持鎮定的聲音,向電話那頭的接線員說明情況。
“是爸爸!是爸殺了這老虔婆!爸,你顯靈了啊!爸爸,你真的來救女兒了啊!”蔣愛發瘋般地哭着,跪地對着遺照磕頭。
傭人們不知道遺照的事情,只當是蔣愛被關久了,失心瘋,所以胡言亂語。
有在蔣家當差一輩子的老傭人去安撫蔣愛,誰知被蔣愛粗魯地甩開,只能任由她********地給老太爺的遺照磕頭。
年輕傭人有心中發怵的,下意識地順着蔣愛的動作移動手中手電筒,照亮了供桌。
那副遺照恢復了原來的模樣,溫和又威嚴的老太爺正目光平靜地注視着前方。
蔣忠國和韓巧英都看着這個方向,見狀就百感交集。
是他們看走了眼,還是老太爺已經走了?
韓巧英緊了緊手臂,低頭抵着洛凌的頭頂心。
洛凌無言,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蔣愛。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宣佈了老太太的猝死。沒有做屍檢,就不能出具詳細的死亡說明,但據醫生推斷,老太太是死於心肌梗塞。醫護人員對此很理解。老伴驟然離世,老人家受不了打擊,不久後去世的事情並非個例。他們還對蔣愛的行爲表示了安慰,委婉介意蔣家可以請心理醫生給蔣愛看看,別再有家人出問題。
蔣忠國僵硬着謝過了醫生,指揮傭人們安置老太太的屍體。
蔣愛磕頭將自己磕暈了過去,被傭人擡回了房間。
“牧海,你今天和媽媽一塊兒睡吧。”韓巧英摸摸洛凌的腦袋。
洛凌仰頭看向韓巧英,“媽媽,你別擔心,我不怕的。爺爺最喜歡我了,不會嚇唬我的。”
韓巧英怔住了。
洛凌鬆開韓巧英拉着她的手,小步跑到了王嫂面前。
王嫂還在唏噓呢,看洛凌跑過來,以爲洛凌要睡覺了,對韓巧英點了下頭,就帶着她上樓回房間了。
蔣忠國處理完善後事宜,見韓巧英站在亮堂的客廳內,望着樓梯。他走過去摟住了她的肩膀,“別瞎想。我明天請和尚來念經。沒事的。”
韓巧英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牧海呢?他有被嚇到嗎?”
韓巧英緩緩轉動腦袋,壓低聲音問道:“你說牧海是不是能看到爸啊?”
蔣忠國愣住。
“他好像是看見了。不也是他說了爸爸的遺照變了嗎?我覺得他是看到了什麼。他剛纔還對我說,爺爺最喜歡他,不會嚇唬他。你說這事情……”韓巧英不是特別迷信的人,可碰到這種事情,難免會產生想法。
就好像人們摔碎杯子後碰到意外事故,就會把摔杯子的事情當做是凶兆預警。
在老太爺的頭七碰到怪事,還偏偏撞上老太太和蔣愛吵架的時候,韓巧英先入爲主,就覺得是老太爺頭七回家,看到這糟心事,就動了怒。
老太太不是老太爺殺死的,但應該是被老太爺嚇死的。
韓巧英自問沒有對老天爺做過虧心事,並不懼怕老太爺,可擔心洛凌一個小孩,會受到這種事情的影響。
“你別瞎想了。大人這麼瞎想,纔會害怕,小孩子不去想,反倒是不怕了。”蔣忠國親了親韓巧英的臉頰,“就是真看到了也沒什麼。像牧海說的,爸難道會害牧海啊?”
至於母親的死,蔣忠國沒有多少悲傷。他本就因爲那場爭吵而心神俱疲,再這麼一嚇,悲傷的感情壓根就起不來。
韓巧英也是如此。聞言點頭後,露出了疲憊之色,又擔憂地問道:“你還要守靈嗎?”
原本是給老太爺守靈,現在老太太嚥氣,頭一天總要給老太太守着的。可這樣一來,蔣忠國可太辛苦了。
“你去睡吧。家裡那麼多人在呢,沒事的。”蔣忠國安慰道。
“剛纔……”韓巧英欲言又止。
剛纔那些傭人都沒有出現呢。
蔣忠國推了韓巧英一把,“說了別瞎想。我爸我媽還能害我不成?”
韓巧英就不再說話了,回房休息去了。
靈堂的燈都壞了。傭人們忙碌着,收掉老太爺的靈堂,又給老太太重新佈置靈堂。幸好蔣家宅邸大,屋子多,省了不少麻煩。
蔣忠國坐在小廳內。
管家田叔端來了咖啡,輕手輕腳地放在蔣忠國手邊。
“田叔,你也去休息吧。”蔣忠國說道。
田叔搖搖頭,擠出一絲笑容,“老爺,我陪着您吧。也給老太太守一夜。”
蔣忠國就沒再勸。
老太太對蔣愛刻薄,對家裡傭人倒是挺和善,幫過田叔不少忙,田叔也在蔣家做了一輩子,很是忠心。
兩人靜靜坐了半晌。
“老爺,剛纔在靈堂……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田叔遲疑地問道。
蔣忠國轉頭看向田叔,“你們剛纔沒聽到動靜嗎?”他其實並不想深究此事,覺得越追查,這事情越是令人不安,會驚嚇到不少人,還會因此有風言風語傳開。可田叔既然提起,蔣忠國就不能假裝遺忘了。
“一開始是聽到老太太和小姐吵架,可後來……”田叔神色莫名。
他將年輕些的傭人們打發走,只留了老人在靈堂邊的大客廳候着。一羣老人,都到了四五十歲的年紀,田叔更是過了六十了,就比年輕人更相信鬼神之說。他們突然感覺到一股森冷寒意,靈堂內的吵鬧聲就戛然而止。明明這時候他們應該去看一看的,但不知爲何,誰都沒有動一下,好像有人壓着他們,讓他們不能動彈,連思維都被壓制,遲緩到幾近空白。
直到靈堂的燈全滅了,陷入一片漆黑,他們才驚醒般衝了過去。
蔣忠國聽到此,長嘆一聲,對田叔也沒隱瞞,將事情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