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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卡爾汗進宮求旨, 皇帝是喜不自勝,迫不及待的恩准,只因近段日子, 史妃老是在他耳邊叨叨, 要給她侄女再尋一門親事, 免得她半生淒涼。可那些名門子弟哪還願意接別人的剩羹, 這下有人給他解決煩惱, 既能將陳楚慧嫁出去,又能打發異族,何樂而不爲。

兩相合宜的事, 史妃卻來覲見,透漏出爆炸性的消息——王安旭死而復生, 回來了。

聖旨沒法再下, 人家相公都回來了, 自然不能再賜婚,卡爾汗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可耐何事實就是這般殘忍。

皇帝面色驚疑:“死而復生?這是哪得來的消息,確定屬實麼?”

“臣妾已經派人去查看過了,玉瓊苑內有奴婢求到臣妾這兒來,要借臣妾之力,派國師去收鬼, 可不待臣妾問個明白, 又得消息, 已有修道高人前去, 證實王安旭確未身死。”

史妃回答極爲肯定, 她旁邊的明霞公主雖知王安旭並沒有死,聽此消息卻也是一臉驚愕。

她來給母妃請安, 並不知史妃火急火燎的來是因爲這個,若她知道,必定會攔下來,她萬萬沒想到,王安旭居然就這麼回去了。

確實,找到修道士作證,世人自然不敢議論他生還與否,到時他還是會跟表姐雙宿雙棲,難道在馬車上那麼堅決的拒絕她,就是爲了回到他娘子的身邊嗎,那以前對她曖-昧的種種,都是玩笑不成。

想到這,手上擰緊了帕子,胸口起伏,眼神透出濃濃的不甘心。

“皇上。”史妃湊近替他揉捏肩膀,眼角瞥見卡爾汗退出宮門的背影,笑道:“您可是在爲王子此次無法得償所願,怕與異族生出間隙,而苦惱?”

皇帝頗爲頭痛的撐着腦袋,無奈道:“誰說不是呢,那王安旭既然沒死,什麼時候不行,偏偏要等到現在回來,讓朕左右爲難,真真該死。”

“王安旭也是不得已,他那件事,皇上也不是不知道,因厲鬼所害,屍骨無存,楚慧那孩子也是

急昏了頭,誰知道他會被高人帶去調養,又救了回來。”

皇帝嘆道:“正因爲如此,朕纔沒有追究他的責任,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讓異族王子滿意。”

史妃溫柔小意的俯身:“皇上,你瞧明霞如何?”

“明霞?”皇帝渾濁的眸子忽然閃爍精光,向底下的明霞望去,正是芳華正茂的年紀,如花骨朵般的鮮嫩。

史妃宮內,花瓶碎了一地,明霞公主歇斯底里的怒道:“母妃,你爲何要向父王推薦,讓我去異族和親,異族那個地方您不是不知道,我若去了,焉有好果子吃。”

“明霞,你且冷靜下來。”史妃挪開碎片,勸道:“你可知你父王原想將你嫁往何處?”

明霞公主被按坐在軟椅上,腦袋扭向一邊,語氣不佳:“何處?”

“你父王跟羣臣商議,要將你嫁去邊塞,那裡寒苦,你身子骨如何受得了,還不如去異族的好,好歹有個王妃的高位,日後王子登基,你也是王后,不比那邊塞強得多?”

聞言,她眸子微閃,不再倔強,算是聽了進去。

皇帝未免橫生枝節,立馬頒佈聖旨,事已成定局,明霞公主就是再不願意,也沒有辦法反抗。

陳楚慧以王安旭的身份回到了玉瓊苑,一切在外人看來並沒什麼不同,但當事人的心裡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王安旭慣會花言巧語,原本哄兩句,再找個機會讓她永遠消失,只是面對自己的那張臉,他怎麼也不習慣,甜言蜜語卡在喉間,無發吐出。同躺一張牀也沒辦法像以前那樣,他發現自己現在只能被男人壓,而絲毫沒有去碰女人的慾望。

當面對自己原先的軀體,與那張男人臉,他更加排斥,反而無比思念卡爾汗健碩的身材,揮灑的汗水。

奶孃醒後喝了藥,將這些日子以來王安旭所做的事,樁樁件件都告訴了自家小姐,並讓她不要輕舉妄動,以免逼得王安旭狗急跳牆,殺人滅口。

這讓陳楚慧也對他徹底死了心,但爲了家人,勉強裝作無事的模樣,看見他就像是在照鏡子,只是他面上不屬於自己的表情,實在是讓她反感不已,兩人相處得彆彆扭扭,同牀異夢。

聖旨頒下,卡爾汗不從,原想去宮中說理,卻被異族的下臣攔住,對他們來說,娶個公主回去,其利益自然比翰林千金要大得多,卡爾汗拗不過自己臣子,又被勸服,只得帶着自己要娶的王妃,返回異族,在臨走的那晚,他找到王安旭,兩人不知談了些什麼。

當袁沁再次從師父變態佔有慾下抽身時,就聽聞翰林千金半夜與人私奔了,還捲走了半數家財。

帶着一顆濃濃的八卦心,她一邊燒着香火紙錢,扔進火盆裡,一邊嘖嘖道:“王安旭跟人跑了,還是男人。”

梅三娘隱於在她的儲藏寶袋中,聞言波瀾不驚,眼皮都不擡一下,徑自吸收香燭祭品。經此一事,她是徹徹底底看清王安旭此人了,只當自己年輕時瞎了眼。

她這麼淡定,倒讓袁沁放心不少,梅三娘前些日子又要尋仇,幸而被她給截了下來,若是以前王安旭死於梅三娘之手,也算是完成任務,只是現在不同了,她要讓王安旭走上原劇情的老路,看看如果他再去異族會如何?

果然不出所料,只要讓陳楚慧以他的身份回去,世人親眼所見,他便不敢輕易下殺手,紙包不住火,爲求自保,他必定會想方設法,儘快跟去異族。

燒盡最後一點紙錢,袁沁朝着儲藏寶袋道:“既然你已是放下了,今後打算如何?”

“我乃是怨恨之氣所生,又通過人皮紙現形,如今心願已了,哪還有什麼值得惦記的,看王安旭那樣子,真是痛快的很,他這一輩子害了自己的母親,還有兩個笨女人,就該讓他嚐嚐變成女人的滋味。”

頓了頓,望向遠處道:“我本是該投胎轉世了,只是又無比害怕,你說,來世我還能見着我那未出世的孩兒麼?”

袁沁想着,梅三娘之所以現在還能凝聚鬼身不散,怕也是對那個孩子不捨不忘,略一思索,肯定道:“會的。”

“真的?”梅三娘綻開豔美的笑容,梅香飄散,傲然凌於風雪,“我自知艱難,但有了這份期望,黃泉路上也便不寂寞了。”

美豔的臉龐聚成一道紅光鑽入地府:“謝謝……”

看到梅三娘離開,袁沁不知怎的想到了自己,如今任務也快完成了,她是不是也要離開了,那愛人怎麼辦,又要讓他留下,然後等着下個世界麼?

直到迷糊中走到他的房前,她纔回神,卻在外面遲疑不進。

門吱呀一聲打開,荀邑擰眉看着她,問道:“去哪了?”

“師父。”袁沁忽然撲向他懷裡。

荀邑被撞得退後兩步才穩住,聽她嘟囔道:“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她想留下來,而不是隻能認命的去下個世界,等着找到他。

小徒兒如此不安,引得荀邑心疼不已,輕輕拍着她的背脊,安慰道:“你自然是要跟師父在一起的,修爲還未大成,難道就想出師?”當然就算出師了,嫁過來也是要在一起的。

最後一句話,他隱去未說,只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打橫抱起。

袁沁驚呼,驀地紅臉埋入他頸脖,脫去道袍外衣,荀邑一改冰山高冷的外表,在這事上他毫無節制,猶如噴薄的火山,而她或自主或被動的捲入其中。

對於徒弟爬上師父牀這事,兩人並沒有刻意去隱藏,時常膩在一起,就在大殿上被拉過去突然吻上,也是有的,道士們又不是瞎了,自然知道兩人的關係非同尋常。玄真子還搬出道德倫理去勸,被師叔祖一掌拍出山巔,三日後爬上來,再無二話。

爲了能留在這裡,袁沁想了很多方法,皆不能行。荀邑也感覺到了小徒兒的焦躁,故而帶下山散心。

兩人隱於市井,扮起了平民小夫妻,只是過分出色的容貌,還是讓兩人一度被街頭巷尾猜測,最後一致認爲,是哪個王公貴族的公子千金私跑出來的。

某日,袁沁興沖沖回來:“師父,他們說你長得太好看了,一定是吃軟飯的。”

“哦。”荀邑放下書籍,傾身吻住,將她往懷裡攬,抱上牀,動作連貫,一氣呵成。

“師父,你在幹什麼?”

不放棄粉脣,含糊不清道:“吃軟飯。”

“……”

至於王安旭後續如何,荀邑不許小徒兒分神,因此她完全是拋之腦後了。

在原劇情中,王安旭成爲女王,利用兩國邦交聯姻,再加上史妃的勢力,很快讓異族崛起,換取了大量的糧食,再用礦物造兵器,漸漸變得越來越強大,很受異族愛戴。

與原劇情不同,王安旭並沒有因爲賜婚而隆重的嫁去異族,而是與卡爾汗選擇私奔,異族雖不拘小節,但也因地小物博,而備重視利益。王安旭帶來一些金銀財寶,又因爲卡爾汗王子的寵愛,開始還能受到熱情款待。

再加上明霞公主的到來,得知表姐竟與卡爾汗王子私奔至此,她對卡爾汗無感,又人生地不熟的,自然希望有個人陪着她,因此並未將王安旭的事情傳回宮,反而經常去找表姐談心。

慢慢的,事情便不那麼對勁了,她發現表姐很是奇怪,好歹也是自家人,知之甚詳,朝夕相處下,多少也看出了端倪。

一日,她帶着點心去看望,故意提起小時候的事。

“表姐,你可還記得我幼時愛爬宮牆,有次摔下來,幸好你路過接住了我,可還是留了一個豆大的疤。”

王安旭垂下眸,乾笑道:“怎會不記得呢,你那時候調皮,攔都攔不住。”

明霞公主斂住笑意,眸中晦暗:“本宮乃是公主,自幼受宮訓,根本不會爬牆,身上也無任何疤痕,說,你到底是誰?”

王安旭愣住,瞥見遠遠朝這來的身影,裝作驚恐樣:“公主你幹什麼,我並無要佔據王子的意思,只要能夠陪在他身邊,我便也無憾了,你又何必趕我走?”

明霞公主揹着門,並不知門外來人,惱道:“你個妖物,佔我表姐的身子,又在這瘋言瘋語,今天若不除了你,本宮便枉爲公主,來人哪……”

“你要幹什麼?”

一聲暴喝,卡爾汗進來,摟住小鳥依人、面臉驚恐的王安旭,對明霞公主怒目而視。

“王子,這人根本不是翰林千金,不是本宮的表姐,她是妖物。”

明霞公主的癲狂狀已然不能令卡爾汗相信,心愛的女人受委屈,他一怒之下,將明霞公主私自關押,夜間哄得卡爾汗睡着,王安旭便獨自一人去找她。

窩在暗不見天日的牢房,明霞公主容顏憔悴,看見他時,一動不動,表情陰測測的道:“你這般陷害一位公主,就不怕我出去後,將此事傳回京,到時我母妃必不會見死不救。”

“你以爲自己還有這個機會麼?”王安旭蹲在她面前,扯了扯鎖住她兩手的鐵鏈,又擡起她下巴,“真可惜,你這張臉,原先我還有幾分興趣,若不是我突然變成女人,就是娶了你也無妨,可你現在礙了我的事,也就怪不得我了。”

變成女人?明霞公主心下不安,狠狠瞪着他:“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別人,而是我王安旭。”

“王-安-旭”明霞公主一字一句咬牙念出,“你纔是王安旭……”

話未說完,就被他強塞顆紅色藥丸進嘴,吐都吐不出,她被鎖住雙手,無法去摳出來,只得拼命咳嗽:“你給吃了什麼?”

王安旭冷哼,背過身緩步走出牢房,半回頭道:“你放心,這種藥會讓你死得沒有任何痛苦,也沒有任何人能查得出來。”

明霞公主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的背影,腹中如火燒一般,漸漸失去意識。

翌日,明霞公主暴病而亡的消息便傳回京,史妃娘娘痛苦萬分,直後悔不該送女兒去那個地方,可天家女兒原本就是用來利用的存在,不是異族,也會是別的地方。

明霞公主死後,王安旭也便沒了人支撐,當他帶來的金銀散光的時候,沒有利益,異族人目光就不再那麼善意了。花言巧語在這裡完全行不通,異族只靠實力說話,他的繪畫才能在這裡也徹底成爲笑話。

羊皮紙在這裡只有貴人才使,礦物中產出的寶石也拿來換吃食用品,王安旭畫畫用的貴重東西,漸漸也激起了民憤。對於他的畫技,人們更是嗤之以鼻,吃的都愁,還講究什麼風雅。

如今他無名無分的,還用貴人才用的東西,又無貢獻,自然讓異族人不服,卡爾汗護着一次兩次的還行,日子久了,也覺得他是故作高雅的給自己填麻煩,轉而摟起了一旁的豔麗狂野女子。

王安旭怎甘心如此,他相出妙計,幫助卡爾汗王子順利贏得儲位,問鼎王座,一時間也獲得了一定的寵愛,可時日不常,卡爾汗再度愛上了旁的女子。

他想回去利用翰林千金的身份重來,豈料,陳楚慧已然心死,待他走後,便將事情真相全部告知家人,加上奶孃在旁作證,陳家人這才全然相信,見女兒變成這般模樣,陳家人對王安旭直恨得咬牙,正在懸賞要封殺他。

他狼狽逃回,又看見卡爾汗與人纏綿,決定破釜沉舟,來個一拍兩散。

一杯毒酒,初見時的打扮,月下花叢……

卡爾汗被蠱惑,憶起往昔,神情微微觸動,柔和道:“慧兒,你今日這般可真美。”

“是嗎?”王安旭垂眸嬌羞着臉,遞上酒,“那可否請大王喝一杯?”

卡爾汗神情愈發癡迷,端起酒一飲而盡,片刻後腹部一陣絞痛,只聽身邊美人道:“大王好生記着,下了地府莫報錯名字,我不是什麼慧兒,我叫王安旭。”

王安旭,這個名字如雷貫耳,他怎麼會不知道,他沒想到自己寵了這麼久的女人,會是個男的,一想到曾經與之纏-綿,花前月下,他就想要吐,這種噁心之感卡在嗓子眼,揮之不去。

遠處傳來草原勇士的巡邏聲,卡爾汗嘔出口血,瞪大眼睛,面部變得青紫,拼勁全力也喊不出聲音,悶聲栽了下去。

卡爾汗死時,王安旭又在場,異族自然拿他開刀,綁在木架上,施以火刑,被活活燒死的時候,他腦中最後想着,三娘當初燒死的時候也是這般疼嗎?但他已經無法再見到了。

陳楚慧披着男人的外皮,又不能將此事宣揚出去,可光是對陳家人解釋,就已是心神俱疲了,王安旭死後,她也了卻凡事,再無雜念,一心去求仙問道,要脫離這凡塵,去除七情六慾。

女兒沒有了,多了個兒子,陳家人雖接受了,但心裡還是時常轉不過彎來,得知她要六根清淨,勸解不下後,便也不加以阻攔,只陳夫人摟着她哭了一場,多年後陳楚慧回顧一生,才發現自己最初的錯,便是從遇見他的那刻起。

【任務完成,根據完成度獎勵美容丹一顆,即將進入下個世界】

主神手冊再度在腦海中顯現,袁沁正躺在師父膝上享受投喂,得到消息後,她閉了閉眼,驀地扯住他的袖子下拉,荀邑順勢低下,剛想吻住她。

袁沁伸出手指抵住,眼如彎月,脣瓣輕勾:“也許我說這話,你並不理解,但是沒關係,你只要記住就好。”

荀邑像是感受到什麼,牢牢抱緊她,啞聲道:“爲師不想聽。”

摸着他的眉眼,笑道:“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不要急,靜靜等待就好,我會在下個世界找到你的,還有,我愛你。”

話音剛落,靈體消散……

百年後,京都道觀儼然是朝聖的寶地,師叔祖迴歸,道觀已成鼎然之勢,百姓莫不以進道觀爲榮,各家族更是削尖了腦袋,想要送子弟給師叔祖當徒弟,卻皆被拒收。

殿堂之上,師叔祖猶如可望不可及的星星,令人望而生畏,縱然如此,還是有人前仆後繼的要拜在師叔祖門下。

師叔祖放話此生不收一徒,才使他們消停,還有不死心的,被打飛山巔後,也消了心思。

一場九霄雷劫,師叔祖原能飛昇,卻突起心魔,跌入六道輪迴,可新來的小道士分明看見,師叔祖露出從未見過的笑,如見到心上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