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澈!你不要以爲你能給師尊找到天下第一奇玉你就了不起了!喂,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啊!”
鳳棲梧罵罵咧咧地跟在鍾離澈後面,被路上幾對攜手相伴的戀人以爲是愛侶打情罵俏,還捂嘴看他倆的熱鬧。
被鳳棲梧揮拳嚇得趕緊離開,背地裡還對她指指點點,說着這麼兇的女人難怪她的戀人不耐煩理她。
鳳棲梧被這些或曖昧或奇怪的眼神盯得幾欲發狂!本來今早臨思言到她房中邀請她一起逛廟會時,她別提有多高興了!簡直恨不得一閉眼一睜眼就到晚上。
可等她興致勃勃地打扮一番,趕到赴約地點時,哪裡有什麼臨思言!只有一個呆頭呆腦還在左顧右盼的鐘離澈!
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這臨思言哪裡是想和自己逛,合着是想撮合她和鍾離澈!估計她也是這麼把鍾離澈忽悠過來的!
該死!鳳棲梧現在無比痛恨自己上鶴歸山拜師時要打扮成女嬌娥的模樣,現在都讓臨思言看不清自己的性取向了!
鍾離澈這傢伙看見自己時也有一瞬間的震驚與失望,但顯然他很快地調整好了情緒,淡定道:“過幾日就是師尊的生辰了,我去給她買些禮物做生辰禮。”
說完也不管鳳棲梧什麼反應,直接轉身就走,絲毫沒有給她面子。
鳳棲梧一陣呆愣過後,終於反應過來了,而且成功截取到了關鍵詞:“師尊生辰”。
她暗罵自己對師尊不上心,居然連她的生辰都沒想過去打聽,一想到之前師尊收自己爲徒前對自己百般照顧,又是把伴生配劍借與自己參加拜師儀式,之後又親自給自己選取打造了“灼陽”……
對了,還有她和師尊第一次見面時,師尊贈予她的保命暗器,她到現在都還帶着,從不離身。所說這東西本來就屬於東越皇室,但也足以體現師尊對她的愛護了。
鍾離澈這傢伙居然想獨自去買生辰禮物送給師尊,這不是明晃晃地想在臨思言面前邀功,將自己比下去嗎!
她可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鳳棲梧打定主意跟着鍾離澈了,不斷地騷擾他:“喂,你要給師尊買什麼禮物啊?我見多識廣的,京都在皇城腳下,我可比你熟!我給你參謀參謀?”
鍾離澈一直一副懶得搭理她的樣子,可後來可能是被她問煩了,於是丟出兩個字:“玉魄。”
鳳棲梧先是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這玉魄指的是什麼——
此玉名爲浮生,色赤,由玉雕大師邱祖親手雕刻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山茶花樣式,兼具冬暖夏涼之奇效,頗有歷史。
連鳳棲梧這種不懂玉的外行人也聽過此玉名號,稱其天下第一奇玉,不是因爲這塊玉多獨特,而是因爲昔日持玉之人。
這塊玉的歷任持有者都是當世的大能,據說這塊玉還有助長修仙者機緣,增進修爲的奇效。這塊玉的前任持有者就是祁雲仙尊,在祁雲仙尊飛昇後,這塊玉作爲謝禮謝禮贈送給了一位東越國的商客。
鳳棲梧恨不得狠敲自己的腦殼,自己怎麼沒想到這塊玉呢!
她有些酸溜溜道:“名貴的玉那麼多,你怎麼光挑着天下第一來送。”
鍾離澈挑眉:“既然要送,當然送最好的。”
鳳棲梧被擺了一道,心裡不忿:“所以呢?那玉究竟在哪?”
鍾離澈淡淡回:“居安閣。”
居安閣閣主身份神秘,但似乎在京都一片有着極大的勢力,有人傳言他是皇商,替皇家辦事。
鳳棲梧也聽說過,還暗地裡調查過那個居安閣閣主。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個閣主不僅不是皇商,甚至還有與皇室對着來的嫌疑,明裡暗裡攪黃了好幾樁皇室的買賣。
偏偏這閣主還神龍見首不見尾,又似乎有一股勢力相助,那些皇親國戚也拿他沒辦法,只能暗中吃癟。
這位閣主愛好不多,收集各種冠有天下第一名號的東西是他的愛好之一。東西不限品類,不論怪奇,只要有江湖認證,在這裡就能找得到。
鳳棲梧一時間想不到比這天下第一奇玉更特別的東西了,一時又惱火又焦急,跟在鍾離澈後面碎碎念,這才發生了開頭的一幕。
兩人就這樣在鳳棲梧單方面的吵吵嚷嚷中到了居安閣,今日是花神節廟會,大家都去放花燈,去花神廟求姻緣了,店外守着的小廝顯然是沒想到還有客人光顧,於是熱情地把他們請了進去。
院內還有一面牆,久未修葺,牆根青蔓滋生,中心壁面上留有類似劍尖的劃痕,痕跡潦草,整面牆歪歪扭扭留下兩行字,像是兩人合作,左右可見字跡內力不均,入壁劃痕深淺不一。
鳳棲梧有些好奇,歪着頭多瞧了幾眼。
此時正廳已開,馥郁茶香撲鼻,賓客用椅設有兩座。室內大小暗格無數,擺着能起門面作用的珍奇寶物。
兩人原以爲能看見傳說中閣主的真容了,卻沒想着庭前只優哉遊哉地坐了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看見兩人進來了,也只是換了個捧書姿勢,嘴裡小聲打着呵欠。
鳳棲梧和鍾離澈止步,兩人均蹙了蹙眉,鳳棲梧使使眼色,鍾離澈率先上前,剛欲問候,那少年卻道:
“介紹就不必了,兩位若是有心尋寶可以先賞玩一番,我家主人出門在外,還未歸來,若是有看的上眼的,也要等我主人回來以後再商量。”
鍾離澈道:“那在下就不兜圈子了,我此行只爲求得居安閣內的天下第一奇玉。”
少年聞言挑了挑眉,不由得多打量鍾離澈幾眼。半晌,他衝一旁的小廝揚揚下巴,兩個內門生從內室迅速擡出一匣,動作利落地置於桌臺,緩緩揭開紗布。
鳳棲梧不識玉,只能通過鍾離澈的表情來推斷此玉是否爲真,眼下他凝神察看、小心考究,不消片刻衝着鳳棲梧點頭。可見是貨真價實。
少年勾脣道:“如何?”
鳳棲梧點點頭,心想勢必要拿下這玉,於是直接道:“明人不說暗話,還請這位小兄弟聯繫閣主開個價?”
少年摸着下巴:“二位怕是不知道我們居安閣的規矩,要想從這裡拿走東西,就必須要拿同等的具有天下第一稱的東西來換。”
鳳棲梧微怔,她沒有在居安閣拿過貨,確實不知此等規矩,於是道:“天下第一的東西,哪有那麼容易找得到?”
少年道:“這也不難,最近我家閣主就在尋找剛剛出世的兩把神兵寶劍。”
鍾離澈問道:“是哪兩把劍?”
“落星月華稱得上天下第一雙劍。二十年前我家閣主幸見過落星月華合璧之景,十分難忘。便是二位在院內牆上看見的那幅題字:正當海晏河清日,便是修文偃武時。”
兩人一聽這劍名,便知道這其中的月華劍便是師尊的配劍了,只是他倆本來就是要爲臨思言選生辰禮物,最後若是還要搭上臨思言的佩劍,怎麼想怎麼彆扭。
鳳棲梧上前一步開口問道:“你家閣主可還有別的什麼想要的天下第一之物?我可以想法子替他尋來。”
見少年笑着搖搖頭,兩人便知道希望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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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舜華頂着百歲的高齡,被師傅關了禁閉罰抄戒律。
原因是因爲他逗弄了東越皇室送來山上清修的小公主,倒並不是因爲他說了什麼過分的話讓小姑娘難堪了,只是一句“你用劍刻的字好醜”,就把小公主惹哭了。
好不容易捱到關完緊閉,他還未來得及鬆口氣,便有個瞧着臉生的小弟子跑來告訴他,師尊大人說了他抄得太慢態度不端,加罰去思過谷禁閉,讓馬上就去不得耽誤……
他這輩子就沒這麼委屈過!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以往進思過谷,其他人雖指望不上,但言喻總還是會留了吃的偷偷拿來給他,他倆雖然早已辟穀,但總是貪戀那一份人間煙火的氣味,經常被師傅責罵道心不靜。
想到這,舜華有些傷感,只得靠仔細聽風聲寥寥收斂心神。
忽地混進了旁的響動,一擡頭,竟看見了祁雲,這怎麼會!舜華寧願覺得是自己餓昏了產生的幻覺,祁雲見他沒反應又衝他晃了晃手裡提着的食盒。
舜華已饞得難受,頗爲感激地看着祁雲,嘴裡說着師兄大恩大德天青無以爲報之類的客氣話,說罷徑直往地上一坐,端起碗碟自顧自的開吃了。
“讓你當着那小公主的面亂說話,她可並非心寬之人,有你好受的。”
祁雲縱使是現在,肩背也是平直,坐得很正,姿勢再標準不過。
“我同那位小公主真不可能像你們說的那樣,我年長她多少歲?都可以當她爺爺了……我嫌她性子太擰,她又嫌我太過圓滑老成,是湊不到一塊去的。”
舜華實在是不敢置信自家宗門居然也相信什麼落星月華雙劍出世必爲佳偶的話,上一個拿着月華劍的還是言喻師兄呢,你們怎麼不說我和他是一對了?
他和那個小公主最後的交集就是在東越國面前表演了一段雙劍合壁的題字,後來就是得知她在兵變中去世的消息。那時候他只是覺得有些遺憾。
他不會想到,再次見到那個姑娘時,他會將自己之前所說過的所有的話全部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