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踐行着多吃多睡這四個字外加努力修行,吳渡音和林才俊每天旁觀這個陣仗都目瞪口呆:“空明到底怎麼了?”
林才俊猛搖頭:“不是我惹的。”
吳渡音也趕忙撇清關係:“我也沒惹到他。”
沈祗寧敲了敲吳渡音的碗:“好好吃飯。”
午飯過後收到道文化給吳渡音發來的郵件,打出來有一本書那麼厚的一摞A4紙的資料,吳渡音揚聲召集大家:“都過來,有活幹了。”
半個多月前在空明喝甜白髮酒瘋的那個晚上他們就和道文化談成了合作條件,道文化不能接受內部組織繼續被分裂,吳渡音的隊伍被定位爲外召援助夥伴。
吳渡音大致先看了看那些資料:“道文化打算一個月後去執行這個任務,要求我們跟隨前往。”她伸手把一張雪山的照片拍在茶几上:“去這兒。”
“去雪山幹嗎?”
“說是那邊靈炁很濃,去考察。”
靈炁很濃?這個說法有些不尋常,人道的靈泉都枯竭了哪有那麼多莫名其妙出現的靈炁?空明看着雪山的照片心有所思。
林才俊放鬆的向後倒:“不耽誤我月考就行。”
吳渡音說:“收到資料之前道文化來過電話,說會派個人下來給我們做指導。”
“做什麼指導?”大家都一臉神奇,爬個山有什麼好指導的,要來特意指導一個月,沈祗寧提醒他們:“安排個人和你們混點交情好溝通一點。”也好控制一點。
“好像是個叫李君皓,A組的人。”吳渡音補充。
“這句話我就說一次,對他客氣點,但別真當朋友。”沈祗寧也算是鞠躬盡瘁了,破例的把醜話放在前頭講得如此直白。
吳渡音點頭深以爲然:“大家都記住沈祗寧的話。”
那位李君皓大概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始打入內部就被排斥了,第一次見面打過招呼之後大家都各吃各的,接待聊天都歸沈祗寧在做,空明來晚了一些,從於陵家裡趕來參加他們這位指導員的歡迎儀式,一走進餐廳就看見了空蕩的餐廳中他們在的位置,李君皓坐在最中間笑容爽朗神情和藹,看起來是很好相處的樣子,空明和他打招呼坐下。
這頓飯還吃得不錯,因爲周圍很安靜飯菜也好吃,至於李君皓嘛,空明沒太在意他,他無非就是說些期待以後相處的日子,反正空明沒什麼期待不期待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就出了。
最近他發現了自己可以在夢裡修煉,可能是他魂魄的力量要強於身體,在夢境中修煉反倒進度要迅猛很多,沒有靈脈借靈灼印修行一切都是在慢慢摸索。
吃過了飯在去於陵家的時候於陵正在客廳看書,暖黃的燈光從側面打下來落在書頁上,於陵擡頭看了眼牆上的鐘,對於空明這個點還要過來有些詫異。
空明走過去看着於陵的側臉有些不好意思:“突然想到你,想看一看你再回去。”
於陵翻書的手頓了一下,隨即斂眼看着書頁:“空明,你不是明王。”
“我知道。”他只是空明。
於陵沉默了一會:“你喜歡我也沒用。”
空明楞在了哪裡,於陵繼續看着書頁淡淡的說:“你的喜歡你自己負責,但你的喜歡打擾到我生活了。”
空明那麼愣愣的站着,怨憤的火氣開始從胸口開始蔓延到四肢百骸:“不是明王的話連喜歡你的資格都不配有嗎?”
於陵看向空明:“對,你不配有。”
空明看着於陵那張依然冷靜的面孔深切的感到了一種荒謬,原來能冷傲到這種程度,原來這就是妖魔。
於陵說完那些話之後沒有再看空明一眼,彷彿這個空間不存在空明這個人一般,空明只能冷笑的退開,或許在於陵的眼中他這個人本就不值一提,如果不是恰好是明王轉世,靈魂層面上他和明王同享一個魂魄,除了這個靈魂,作爲空明的他在於陵眼裡大概什麼都不算。
愛慕的明王變成了他這樣一個人,心懷着過去的戀慕之餘也討厭着現在的他吧?
空明走出了於陵的家,於陵保持那個巍然不動的姿勢拿着書很久都沒翻過一頁,最後只能放下書喟嘆一聲起身熄滅了燈,待他徹底想起一切,這顆心終歸會消弭的,空明境裡沒有愛谷欠。
這大概是世界上最爛的因緣了,於陵喜歡明王而明王不喜歡於陵,他喜歡於陵而於陵只喜歡明王,而他分明就是明王轉世但他也僅僅只是空明,惱怒的煩躁無休止的往上涌,他陷入了這種讓人煩悶的奇怪閉圈死局。
更甚是妒火中燒,光想想空明都覺得荒謬得可笑,自己在這裡嫉妒自己,而作爲他的過往的那個人似乎是獨立於他之外的存在一樣。
他冷着臉回到宿舍,林才俊一看馬上就坐直了捅了捅身邊的吳渡音,吳渡音一看空明的臉色也立馬坐直了,前來拜訪他們順便給他們詳細講解資料的李君皓看這兩個從頭到尾都沒認真聽的人忽然挺直了腰板楞了一下。
空明掃了一眼看他們在講資料徑直走回了房間,隨即林才俊長出一口氣向後躺倒:“最近空明開始莫名的有種成熟了的感覺,不過剛纔那個是殺氣嗎?”
吳渡音點頭:“是感覺比以前穩重了點,不過我們沒惹他啊,他對我們發什麼殺氣?”
李君皓微笑的敲了敲茶几:“我們回到正題上吧。”
林才俊依然還在思考空明的問題中,吳渡音也在嚴重的精神開小差中,最近空明到底是怎麼了呢?
李君皓微笑越發的深,溫和得像個□□的家庭教師,沈祗寧也笑了起來,起身去倒水喝,李君皓段位不差,修行也天賦卓然,不過有些自視過高,這種程度就生氣了的話以後有他受的,沈祗寧算是在幸災樂禍。
空明回到房間倒頭就睡,黑暗的夢境中只有那些符咒,空明在其中趺坐了一整晚,其實他沒那麼喜歡於陵,他才和於陵認識的時間連一個月都不在,見第一面的時候也並不是非他不可,大多情緒都是因爲看見了夢境中的於陵才升起的。
如果是真正的喜歡應該在第一眼就喜歡上,可是他卻是後來才莫名其妙的被觸到那個怦然心動開關。
可見並不是真正的喜歡。
空明第一晚如此告訴自己,這也算想開了,他解脫了,反正他是要回去繼續當和尚的,但當從夢境醒來後耳畔還是會響起於陵說的那句‘你不配有。’
短短四個字像魔咒纏縛着空明的心,那份煩躁更甚了。
他沒那麼喜歡於陵可是腦海中能想起的都是於陵,他沒那麼喜歡於陵可心中的嫉妒幾乎到了憤怒顫抖的程度。
這樣他怎麼說得出自己不喜歡於陵這種話,他的心都在和他作對。
第二晚空明潛入了自己夢境意識最深處的縫隙中,他幾乎是抱着一種自暴自棄的慘痛想要去仔細的看那個喜歡着明王的於陵。
於陵仰頭躺在他的腿上,身爲明王的他在打坐,於陵指尖夾着一片竹葉來回把玩,隨即於陵將目光落在了明王的下頜和喉結上,他躺着仰望明王,指尖的竹葉點上明王的下頜,青翠的竹葉尖點着下頜慢慢滑向喉結。
他的表情很動人,慵懶的半眯着眼微微笑着,帶着捉狹的耍弄。
明王沒有動他伸出手去撫摸明王的喉結,指腹沿着脖頸一點點摩挲,沉迷於那方寸間的肌膚無法離開:“紫僧,我好像懂了你說的愛憐之心,分別心生,於衆生中獨愛一人如珍寶。”
明王垂眸看着於陵的雙眸:“待分別心滅,衆生如一人。”
於陵挑眉笑了笑,似乎有些不以爲然卻沒說什麼。
於衆生中獨愛一人如珍寶,原來於陵對紫僧的愛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
這也不算難想,只是空明始終沒去細想過而已,於陵追隨紫僧墮入妖魔道,最後妖魔道消弭在世間他也和紫僧一起墮入了輪迴,他跟得亦步亦趨,什麼地方都敢陪他去,這樣一份心意下要他如何去忘卻紫僧而接受一個陌生的空明。
空明覺得無奈,面對這樣的心意他只有頹靡。
他就這麼白天黑夜的沉湎在夢境中看着於陵對紫僧的追隨,他跟在紫僧身旁笑着,爲紫僧犧牲一切也只是淡淡的交換一個眼神,他坐在紫僧的身旁靜靜打坐三年,他躺在紫僧膝頭用手指描摹紫僧的下頜和耳垂。
一場繚繞的水汽煙霧升起,待到霧氣淡去一個水潭露了出來,於陵與紫僧泡在碧青如玉的水中,於陵肩頸露在水面,他伸出手去撫摸紫僧的鎖骨,鎖骨下方有個扁平的傷口,是萬劍化靈橫着刺入留下的傷痕,萬劍陣中他爲他擋了這一劍,從鎖骨下刺穿到後背。
於陵掬起一捧水淋在傷口上,傷口上的泉水即刻乾涸了,傷口中殘留的雷氣在抵抗潭水的治癒,於陵低頭吻上那道傷口,他攀着紫僧的背,閉眼一點點細密的吻着。
他身體忽然向下沉入水中,抱着紫僧的手滑到腰際,漆黑髮絲繚然一縷飄散在水面。
紫僧的神色變得嚴肅,幾乎是一瞬間就將於陵拉出了水面,於陵眼中帶着捉狹的笑意,溼發貼在肩頭是種種妖異的交纏。
空明睜大了雙眼看着這一幕,他明白剛纔於陵剛纔做了什麼,某個地方似乎猛的被打碎了一個角落,有什麼東西在往下塌陷,而更多的東西紛然狂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