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個家裡誰最懂事兒,誰心思最細,誰最聰明,那非紀巖莫屬了。明知道這是紀香心裡頭的一道傷,避着都來不及,怎麼還主動去提呢?這可真不像是她平日裡的作風。
紀香可能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問,先是愣了下,隨即道:“哦,我也不是聞不得味兒,要不然我也不能坐這麼近了。也是挺奇怪的,以前也沒覺着這香菇有什麼呀,平時我也挺愛吃的,可剛纔我一瞅見那褐乎乎的顏色就受不了,啊,不行了,又噁心了,嘔——”
又是一陣人仰馬翻,夫妻倆再次重裝回到屋裡,這氣氛可就有點兒變了。
腸胃炎哪是這種表現啊,還真沒聽說是看見某種顏色就噁心的不行,怎麼聽着怎麼都覺着怪異。都說懷孕的女人千種萬樣,這麼古怪的特徵實在是太相像了。
紀巖也是主意多,可抽屜裡翻出了塊兒碎布頭兒,那顏色跟剛纔紀香說那朵香菇是一樣兒一樣兒的,也是爲了證實心中的猜測,拿着它往自己大家面前麼一晃悠——
嘔——
幾乎是同一秒鐘,紀香第三次跑到外頭吐去了。
她這一吐,全家人可都笑了。
周淑蘭直拍大腿道:“行了,這回可準是懷孕了,八成沒跑兒了。”
紀紅道:“大姐這樣讓我想起我懷豆豆那時候,看着那牙膏就想往嘴裡吃兩口,懷了孕的女人可真是什麼樣兒的都有,大姐這也真是夠特別的了,瞅着個顏色都能吐個不像樣兒,我估計啊她這是覺着這顏色挺像雞粑粑色兒吧?要是這麼一想,也的確是挺噁心人的。”
“打住,吃着飯呢,別瞎亂說。”翟順波輕斥了句,那意思是說當着兩個老的面兒,你說話也收斂收斂,別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注意着點兒禮儀。
這要是放在平時,紀以田不說周小淑蘭也得跟着訓上兩句,可是這會兒她心情好,大姑娘懷孕那可比什麼都重要,光想想就覺着高興的不行,哪還會在意這種話,全然聽不見似的只對着紀巖道:“老姑娘,你怎麼就尋思到了你大姐可能是懷孕啊,還特意翻出碎布頭兒來給她瞅,你是怎麼想出來的呢?”要不叫自己老姑娘來上這麼一出,她還當不是呢,現在幾乎可以確定了,這決對就是懷上的表現。
紀巖道:“也沒怎麼多尋思,我就覺着我大姐她不太像是腸胃炎,就想着萬一真懷孕了呢,靈機一動就想了這麼個辦法。媽,你說可能性挺大是吧?”
“十有八九是,這古怪法兒跟我懷你們那時候可是挺像。”周淑蘭扭頭去瞅紀以田,道:“你還記得不記得,當初我懷小香子的時候就饞那鹹菜啊,大冷天兒的趴在地窖子裡撈出鹹蘿蔔頭就蹲地上啃,也不嫌齁的慌。還有小紅子,吃土豆稍微帶點兒皮,那都能嘔半天。等到懷小果和老姑娘時還能好些,可也是怪毛病特別多,苞米鬚子掉頭上都能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可能是這玩意兒也挺遺傳。”
“我就說嗎,那時候怎麼那麼特性呢,原來是跟媽你學的呀。”紀紅嘻嘻的直笑。
外面紀香乾嘔的直不起腰,屋裡這些人一個個卻都帶着笑面兒,好在是她看不着,要不然肯定氣死了都。
等到夫妻倆再次回來,瞅見所有人都笑眯眯的,氣氛怎麼看怎麼的奇怪,都挺發矇的還不知道是幾個意思呢。
兩人先後坐下,周淑蘭道:“建國啊,明天找個時間帶小香子去醫院做個檢查,我看她十有八九是懷上了。”
“什麼,懷上了?”程建國驚道:“媽,這、這可能嗎?”
紀香也嚇了一跳,道:“不是吧,我就是腸胃不好——”她也是被前幾次給整怕了,擔心再空歡喜一場。不過,自己媽的經驗還是足,這一說她這心裡頭可就畫了魂兒,好像這次噁心的情形確實跟前面那兩回不太一樣,難道是真的有了?
“管是真的假的,明天好好檢查一下不就全清楚了嗎?”紀紅道:“懷上了更好,沒有的話也瞧瞧身體,真腸胃炎那也得早點兒治,總之去一趟醫院就對了,也沒有多麻煩。”
“小姨子說的是,明天我就帶她去醫院。”程建國嘴上沒說什麼,可那臉上明顯帶着期盼,視線不自覺的落在了紀香的小腹上,夫妻倆早就盼着能有個寶寶了,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那都行。
紀香也是喜憂參半兒,摸着小肚子呆愣愣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抿起嘴角輕笑。
這頓飯吃的不是太順暢,可是全家人的心情都很好,就連最小的豆豆都知道拍着巴掌說:“要有小弟弟、小妹妹哦——”
哪怕這時候還無法就是肯定,可是帶着希翼的心情是美麗,也使得這個夜晚越發的清爽怡人。
第二天,紀巖依照自己的計劃去‘考察’旅遊景區周邊山上的楓樹去了,臨出門前二姐夫翟順波還直表示,如果需要幫忙儘管開口,自家人也別太客氣。
這趟出去就是爲了避着家裡人,紀巖又怎麼可能真的叫他幫忙,只是面上沒帶半點,若無其事的道謝,並說需要時自然不會客氣了,她就是先過去瞧一瞧,具體情形再說。
嘴上雖然這麼說,私下裡的計劃是一早就想好了。紀巖從家裡出來後,到鎮街去坐了半個多小時的客車,等到了目地地後,先是在周圍轉了轉,覺着這裡的幾處山上楓樹數量、品質都挺過關,跟着就問了人找到了本地的村長。
“小姑娘,是你找我啊?”本村的村長姓於,五十多歲,在當地也是相當有名望,當村長都當了十多年了。眼前這漂亮姑娘一看就不是本村人,這特意找過來他也想不出是爲了什麼事兒。
紀巖未言先笑,本就長的好,越發讓人心裡舒服。
“村長大叔,我姓紀,是青山鎮街人,這次過來是想跟您談樁生意。”這幾年小飯館經營的過程中,跟不同人打交道的次數數都數不過來,紀巖知道什麼樣的語氣表情能博得人好感度,使起來那是得心應手,又相當的自然。
“哦,跟我談生意?那你說說,是什麼樣的生意啊?”於村長都沒怎麼太把她這話當真,一個小丫頭能談個什麼,不過對她倒是挺有好感,沒有半點兒的生硬,態度也挺和藹。
也不怪他不當真,本村經營了個磚瓦廠,平時接觸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大老們兒,很少見到女人,就是有也都是上了年紀的村裡婦女,像紀巖這樣的小丫頭還真是頭一回,而且又沒帶着別人來,搬磚挪瓦的怎麼也跟這樣的她聯繫不起來。
紀巖可不管這些,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把自己的目地說了出來:“是這樣的,村長大叔,我是想問問你這周圍的山是不是都還是村裡的所有權,有賣給個人嗎?”
於村長一聽不是來談磚瓦生意的,倒是立時注意起來,道:“這兩樣都有,村子裡一部分,個人也有一部分。怎麼,小姑娘你是打算要買山嗎?”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覺着有些不相信,要知道買山林可不是個小數目,她個小姑娘又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錢,再說了這可是大生意,她家裡人能就這麼隨意的讓小丫頭出來談這個?想想都覺着不太可能。
“哦,那個倒是沒有,暫時還沒有這方面的考慮。”紀巖也是實話實說,現在她手上的山林地也有一些,除了大半兒用來經營養殖場了,剩下那些也打算價錢合適的時候就出手,目前來說倒是沒有再買進的想法。
這樣的回答也完全在意料之中,於村長也沒覺着意外:“那你說的生意是什麼?”
“是這樣的,我想收購一批楓樹,村長大叔看看能不能跟村裡人說說這件事,這裡是規格價目表,大叔你先看一看——”紀巖把包裡的表格拿出來遞了過去。
於村長怎麼都沒想到她說的生意竟然是這個,山上什麼好樹沒有了,她竟然就要這種最普通的,還真是蘿蔔白菜,各有所菜。順手接過來,低頭大略的一瞅:“喲,這價格還不低呢。”真沒尋思到這楓樹也能值錢有人要,這以前可真是沒有先例,他都有點兒不太相信。
爲了表示出自己的誠意,紀巖從包裡拿了兩摞錢放到辦公桌子上,道:“這些算是訂金,村長大叔幫着先運作一下,需要什麼費用就先從這裡取,三天後這個時間我過來統一收購,您看行不行?”
於村長瞅着桌子上的錢,愣了下神兒才道:“行,那怎麼不行呢,這事兒就交給大叔了,三天後你就放心過來吧。”
“那就有勞大叔了,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有什麼事的話就提前知會我一起。”紀巖站起身。
“……好,那你不再多坐會兒了?”
“不了,我再去其他村看看,能不能也下個幾單。這批樹要的急,只給三天時間,我得抓點兒緊。”紀巖笑笑,摞下的兩句話裡哪個字都有深意。
於村長一聽,心裡也有了譜,等着把人一送走,立馬拿起電話,挨個通知各小隊隊長過來村裡頭開會,這可真是大好事兒啊,自己村裡怎麼着也得佔個先,儘可能多的得些利益,纔不浪費得了這麼個好機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