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穆家舉家遷入了京城位於金馬街的一座四進大宅裡。
這座宅子是南宮逸給穆家下的聘禮中的一部分,穆仲卿本是打算被采薇當做嫁妝帶回去的,但是采薇執意要把這宅子送給父母。
原因有三:
一是因爲這兒離皇家書院近,方便文兒和武兒上學放學,文兒和武兒在南宮逸的舉薦下,已經定於下月月初到皇家書院上學,而金馬街距皇家書院只有不到一里地的路程,這對兩個小娃子來說,卻是有很大的便利,雖說住在莊子裡來回通勤也可以,但是,每天在路上耽擱一個多時辰,太誤事了,而且到了冬天,在路上走那麼久,孩子也遭罪。
二則:已近暑伏,天兒越來越熱了,杜氏從打懷孕,就怯熱的很,家裡一直在用冰,可是莊子離京城二十多裡,冰運到莊子時,損耗巨大,而且家裡沒有冰窖,又沒法貯藏,因此多花了不少錢不說,還經常不夠使喚,爲杜氏的身子着想,也必得搬到金馬街那有冰窖的大宅去便利。
三,采薇再有半個月就出嫁了,南宮逸說,去莊子迎親太遠,也不好看,不如在這兒迎娶方便,看着也體面。
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實際上的原因是,如今天太熱,他每晚騎馬跑二十多裡,早上再跑二十多裡,熱得實在難受,不去捨不得,所以,找個藉口把她弄到近邊兒來,於自己也大有好處!
有了這麼多的理由,再加上家裡的生意都在城裡,住在城裡照看生意也方便些,所以,幾番推辭不下後,穆仲卿便只好接受了女兒女婿的好意,勉爲其難的將家搬到了這所大宅子裡。
搬遷之喜,自然少不得前來賀喜之人,理國公府除了新結婚的小兩口兒現在不宜見人之外,餘者差不多都到了;建安侯府因爲湘雲和采薇的關係,也跟穆家走動的很近,建安侯還特意派了兩個兒子和建安侯夫人前來道喜。
除此之外,應天府府尹趙宏旺也攜着夫人趙氏前來,翰林院的掌韓志才也和夫人來了。
現在的穆家,已經不是當日開酒樓布莊的穆家,而是未來的皇親國戚,不僅有一位未來的皇后,還有一個未來的理國公府少夫人。
就憑這些,就足以讓穆家躋身到京城的上流社會中,而且,身份絕不比任何一家勳貴之家的身份低。
穆仲卿如今也已經到翰林院區任職,雖然他現在只是個翰林院編修,職位不高,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加上他有這麼深厚的背景,提拔不過是遲早的事兒。
不過,穆仲卿爲人很低調,從不因女兒的身份自持,做起事來謙虛認真,兢兢業業,待同僚也很是友好和善、謙虛有禮,因此,在翰林院中很得人心,今兒他搬家,翰林院的同僚們也都不約而同的前來道喜。
一時間,穆府內賓客如雲,熱鬧至極!
采薇本打算這幾天去嶺北一趟,再運一次玻璃的,這時距她上次去嶺北已經一個月,家裡的玻璃店斷貨了好一段時間,每天都有顧客上門詢問,追着催貨,采薇的心裡很着急。
而且,嶺北那兒一定也存了不少的玻璃。拓跋亮的商業街也已經在修建中,不知修建到哪一步了,她很想去看看。
可是,趕上家裡搬遷的大事,去嶺北的計劃也只好推遲,不然,這會子賓客盈門,她卻不見蹤影,定會被人閒話的。
此時,她正低眉順眼兒的坐在自後宅裡,想弄個個乖寶寶似的,陪着前來道喜的夫人小姐們說話。
“薇丫頭,大婚的吉服都準備好了吧!”說話的是理國公夫人劉氏,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未來的外孫媳婦兒,慈祥的臉上帶着滿意的笑意。
采薇佯裝羞怯的低下頭,細聲道:“回老太太的話,內務府都已經給備下了。”
“嗯,可要提前看着點兒,萬一出點什麼紕漏就不好了!”
“是,薇兒記下了!”
采薇細聲細氣的答道,來這個世界大半年,她已經學會了這裡的女子說話的腔調,也知道什麼時候該裝羞澀,什麼時候該裝溫婉。
瞧着采薇一副溫婉懂事的樣子,翰林院掌事夫人喬氏笑道:“說起來,咱們大晉歷朝歷代的皇后都是先做太子妃,而後再封后的,像薇兒姑娘這樣直接封后的,還是頭一個呢!”
老夫人笑道:“是呀,皇上急着禪位,太子急着娶親,父子倆誰都不肯讓步,可不就擠到一塊兒了!”
應天府府尹趙宏旺的夫人趙氏笑着說:“老太太,您老人家的喜事兒可是一樁接着一樁啊,上個月剛娶了孫媳婦兒,這個月又要娶外孫媳,聽聞您家的子期公子也定了穆家的二小姐,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又要辦喜事了吧!”
菲兒聽了,立刻羞澀的低下頭,擺弄着手中的帕子,佯裝沒聽到。
老夫人呵呵的笑道:“菲兒還小,現在成親還早點兒,不過,家裡邊兒這幾天正研究着,想先過來把聘禮下了,在把日子定了,早則明年,晚則後年,就把這倆孩子的事兒給辦了!”
二夫人白氏笑道:“原本老太太想等菲兒大些再給他們籌辦這事兒的,可媳婦兒最近恍惚聽說有人等不及了,一位老太太捨不得聘禮,竟自己籌措起聘禮來了。要我看啊,老太太要是在端着,怕就要落人家埋怨了!”
老太太笑道:“你這猴兒盡瞎說,我怎麼沒聽說期小子自己安排
沒聽說期小子自己安排聘禮的事兒?”
建安侯夫人也笑道:“親家母,照我看啊,子期那孩子的性子最是淡漠不過的了,哪就像你說的那樣了,定是你這沒正行的長輩,編排晚輩逗樂子耍呢!”
“哎呦,親家母,你這可是冤枉我了,不信你問問大嫂,子期是不是自己偷着安排下聘的東西了?”
說着,又轉向武氏:“大嫂,你說句公道話,子期那小子是不是自己偷着攢娶媳婦兒的東西了?”
武氏‘噗嗤’一聲笑了,道:“等我回去了,就把你今兒這話都告訴了子期,子期要是知道他二嬸子在他媳婦兒丈母孃面前這麼排揎他,看他往後怎麼看你?”
白氏一聽,急忙求饒:“別呀,大嫂,子期那小子本就冷冰冰的,要是知道我這二嬸子背後說他壞話了,往後見了我還不得把我凍死了,哎,這年頭,說個實話不容易啊,得,就算我沒說,剛剛那些話不作數啊,大夥兒就當是沒聽見吧……”
衆人笑成了一團兒,菲兒羞得坐不住了,紅着臉跑了出去。
採蓮今兒個也跟着穆六叔來了,一直跟菲兒呆在一起,見菲兒出去了,她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菲兒的臉還是紅的,見採蓮跟了出來,便嬌羞的對採蓮抱怨了一句:“這些人,總愛拿人家打趣,我再不理她們了……”
採蓮抿了抿嘴兒,幽幽的說:“菲兒妹妹,我真羨慕你跟采薇妹妹,你們姐妹真是好福氣啊!”
菲兒嬌嗔道:“什麼好羨慕的,你剛剛沒聽說那些夫人們說嗎,那個人性子冷,脾氣差,又愛欺負人,要我說呀,嫁給他纔算倒——”
“倒什麼?”
採蓮追問道。
採菲卻倏地的捂住了嘴,侷促不安的望着她,採蓮不覺愣了一下,隨後又想想起什麼似的,猛的回頭看去,不遠處,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正向這邊走過來,男子五官俊逸,器宇軒昂,穿着一身白軟綢闊袖滾回字紋蘭花長夏衣,袖口處用銀線繡着回字紋,青蓮紫鑲銀邊兒的玉蘭花,風度卓絕,貴氣逼人。
採蓮見慣了那些上商小販,錙銖必較的男子,何嘗見過這樣高貴優雅的男人,還以爲自己是在夢中呢,當即懵在那裡……
莫子期無視採蓮,徑自走了過來,周身散發着冷冽的氣勢,菲兒見他面色不善,情知剛纔的話鄙視被他聽到了,遂心虛問:“你怎麼,進來的?”
莫子期輕哂:“區區一道院牆,如何擋得住我?”
菲兒縮了縮肩膀,說:“那個,你先溜達着,隨便看啊,我得回去陪長輩們說話了,呵呵!”說着,轉身就走。
莫子期冷嗤:“想跑?知道怕了?”
菲兒已經轉過身去了,聽到這句話,頓住了,又僵硬的轉回過來,顫巍巍的點頭:“我錯了?”
男人可沒有因爲她較好的承認錯誤態度而輕易原諒她,“說說吧,你錯在哪兒了?”
“呃……我不該背後說你……”
“說我什麼了?”
“呃…。說你性子冷,脾氣……差,又愛欺負人……”
“還有呢?”莫子期的聲調又冷了好幾度。
還有就是‘誰嫁給你纔算倒黴呢’!
不過,這句話菲兒可不敢說出來,因爲這會兒男人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他微眯着眸,口氣不善,臉上明明白白的寫着“本人怒了”。
菲兒嚥了口口水,環顧四周,忽然發現還杵在那兒怔愣的採蓮,急忙大聲說:“蓮兒姐姐,咱們快回去吧,大夥都等着咱們呢!”
被她一喊,採蓮也驀地醒過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就這麼直愣愣的看着人家打情罵俏的行爲很不妥當,她紅着臉,斂下眸子快速的說:“嗯,走吧!”
說着,轉身疾步離開。
菲而也想跟着她一起走,不料莫子期身影一閃,高大的身軀泰山一般,堵住了她的去路。
“剛纔的話還沒說完呢?”
他低頭睨視着她,語氣不善。
菲兒逃跑失敗,只好揚起小臉兒,可憐兮兮的說:“人家就是開個玩笑,你幹嘛那麼認真呢?”
莫子期輕哂一聲:“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菲兒虔誠的說:“人家真的只是開玩笑的,呃…。那你要怎樣才能相信我?”
莫子期涼涼的說:“想我相信你,就拿實際行動來證明。”
“怎麼證明?”
男人想了想,說:“過兩天我來你家下聘,順便送日子,你爹孃若跟你商量婚期的事兒時,你便挑明年的上巳節。”
明年的上巳節!
到了明年她也不過才十二歲而已,身子還都沒發育呢,怎麼能成婚呢?
菲兒苦着臉,央求說:“晚兩年不成嗎?我還小,還沒…。”
還沒說完,莫子期壓迫的眼神又殺了過來,“難道你剛纔不是在開玩笑?是真的不想嫁我?”
“沒有,絕對沒有!”
菲兒連連搖頭,她要是敢說出不嫁給他的話,這個冷血冷心的傢伙指不定得做出什麼恐怖的事兒呢!
莫子期黑着臉,不善的看着她:“怎麼證明你沒有?”
熟悉的壓迫感再次襲來,菲兒慌亂的說:“我,我,我跟爹孃說……”
“哼,算你識相!”
莫子期終於滿意了,不過仍然板着臉,“後
着臉,“後天我來下聘,到時候會跟你爹孃商量定日子的事兒,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說完轉過身,嘴角輕輕的揚了起來。
目的已經達到,留在內宅終究是不好,他迅速的離開了。
菲兒凌亂的站在原地,懊悔得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因爲一時的口誤,再有半年多,她就得把自己嫁出去了,可她還是個孩子,身子還沒有發育呢,怎麼嫁人呢?
哎,人艱不拆啊!
……*……*……
兩天後,理國公府下聘的日子到了。
一大早,理國公就忙碌起來,二夫人白氏帶着幾個府裡的管家娘子,清點喜糖、喜餅,打賞的錢;大夫人武氏幫莫子期穿戴打扮,老夫人劉氏親自驗看了七十二擡聘禮,見妥當無虞後,又囑咐了好半天,直到到了吉時,才住了嘴,放他們出發……
今日,莫子期刻意打扮了一番,身上穿了件暗紅團花雲錦長袍,袍子上暗紫色的絲線繡着遍地的松柏,頭上戴赤金冠,腳上蹬着一雙暗紅色的蜀錦繡回紋的單靴,器宇軒昂的騎在高頭大馬上,顯得他英俊挺拔,意氣風發。
身後的七十二擡聘禮上,都掛着大紅的綢花,擡箱子的皆是二十多歲的壯漢,一色的藏青色簇新短打衣衫,交底蹬着青布面兒高幫鞋,腰間統一系着紅腰帶,顯得極爲喜慶精神。
七十二擡聘禮的後面,是帶着理國公府標記的馬車,馬車裡,武氏和白氏穿着極喜慶的衣裳,有說有笑的議論着。下聘是大事,自然得有長輩跟着,武氏這個親孃和白氏這個二嬸便當仁不讓的接下了這個重任,前來陪子期下聘。
行聘隊伍的前後,都有穿着吉服,手拿樂器的鼓樂隨行,一路上吹吹打打,當真是熱熱烈烈,風風光光,引得京城的百姓們駐足觀看。
男方下聘是件大喜的事兒,故此,穆府的家主翰林院編修穆仲卿穆老爺特意跟上司請了假,還請了許多朋友和同僚來家中湊熱鬧。
府裡也早就打掃得一塵不染,裝扮的喜氣洋洋,早有探路的小廝一路前往探望,不斷稟報着聘禮走到哪。
行聘的隊伍吹吹打打的進了穆府的大門,穆府早就準備好了洗錢和喜餅等物,在府門口成筐成筐的往外撒,引得前來觀看的百姓們一陣瘋搶…。
進了穆府,莫子期陪着莫子期道書房去敘話,武氏和白氏則被杜氏接到了內宅裡。
今日是菲兒的納徵禮,穆仲卿的幾個格外要好的同僚家的女眷都來觀看,翰林院掌事韓大人的夫人喬氏和應天府府尹趙大人的夫人趙氏也來觀禮,大家多爲熟人,所以,說起話來都輕鬆隨便。
閒話一會兒家常,白氏忽然抱怨說:“都說大的不好帶壞小的,果不其然,前兒太子下聘時貿然的行了請期之禮,如今子期這小子也學會了,非要趁今個下聘把日子定下來不可。”
說着,拿出一個紅箋來,點着那紅箋說:“您瞧瞧,連日子出來了,這是他讓禮部選出來的三個宜娶宜嫁的日子,親家母,您就跟親家商量商量,把日子定下了吧!”
杜氏怔了一下,菲兒今年才十一歲,還是個孩子,怎麼能這麼早成親呢?
雖然滿心的不願,但人家已經把花箋遞到眼前了,她不接也不是回事兒啊。
杜氏堪堪的接過那個紅箋,勉強的笑了笑說:“前兒太子來請期時,我還說薇兒年紀小,不宜這麼早嫁人,想不到到了菲兒這兒,菲兒的年紀更小……”
杜氏這句話的意思,擺明是捨不得這麼早就把女兒嫁出來,聽得武氏心頭一抖,臉上的笑容也有點兒僵了。
都說女大不中留,這句話換在兒子身上也是成立的!
她那個面冷心冷的兒子,自從訂下穆家的姑娘,就急的什麼似的,不僅私自找禮部定了日子,還因家裡遲遲不到穆家下聘,竟動了自己的私庫,想私自去下聘去。
如此種種,足見他娶媳婦兒的心有多急。其實,她這做孃的心裡也急得慌啊,兒子已經二十三歲了,同齡的公子哥兒們孩子都開蒙了,唯獨他還形單影隻、遺世獨立着,好容易他開了竅兒,有了中意的姑娘,她當然巴不得馬上去回家,菲兒姑娘長得跟仙女兒似的,萬一被別人瞧上了,哄騙了去,她的兒子得多傷心啊?所以,還是娶回家去安全些,至於她小點兒不算什麼事兒,大不了當成女兒養上幾年在讓他們圓房就是。
因此,聽到杜氏不情願的話,武氏的心肝兒狠狠的顫了一下,就怕對方說不拒絕的話來。
不過,二夫人白氏到沒有大嫂的緊張,來之前,子期已經單獨找她談過話,那小子說了,要是杜氏想在婚期上拖沓,可以讓她設法使杜氏去找菲兒商議,菲兒一定會幫他說話的。
因此,沒等杜氏拒絕,白氏搶着說:“雖說婚姻大事該由父母做主,可孩子的意見還是要聽聽的,杜妹妹,不如你去問下菲兒的意思吧,最好是大家的意見都統一了,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杜氏正愁沒法拒絕,聽了這話,頓時靈機一動,道:“姐姐說的是,姐姐稍後,妹妹這去問問菲兒。”
這會兒,菲兒正坐在自己的閨房中,故作鎮定的繡着一方手帕。
那個壞傢伙說過今天就要請期,還威脅她讓她幫着他說話,把日子就定在明年的上巳節。這麼快就嫁人,她的心裡
,她的心裡多少有些沒底,有些害怕,可是,若不幫他,以後他說不定得怎麼欺負她呢,沒準兒還會記仇,找她算後賬呢!
想到這兒,她瑟縮了一下,忽然聽到院子裡一陣嘰嘰喳喳。
院子中,幾個二等丫鬟元春、探春、惜春和迎春湊在一處,並幾個新買的未留頭的小丫頭子們,攛掇着大丫鬟琉璃,非要琉璃帶她們進屋給姑娘賀喜才行。
平日裡出了貼身伺候的琉璃和琉珠,小姐的閨房是不容許小丫鬟們隨便進入的,琉璃被他們纏得沒辦法,又念着今兒是菲兒的好日子,便笑着答應了。
琉璃打頭,後面跟着七八個丫頭進了屋,七嘴八舌的說笑贊和着。
“恭喜二小姐。”
“二小姐大喜。”
“二姑爺生得可俊了……”
“聘禮好生豐厚,可見二姑爺心中是極看重姑娘的呢……”
……
幾個丫鬟紛紛道賀,菲兒本就是臉皮兒薄的,被她們這麼一打趣,臉騰地紅了。忙示意琉珠給她們打賞,也好讓這幫促狹鬼早點兒出去。
正鬧騰着,一個小丫頭悄悄的把一個小小的紙團兒丟到了菲兒的桌子上,衝菲兒眨了眨眼。
菲兒怔了一下,馬上想到了什麼似的,迅速的把那紙團壓在了繡繃之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繡花。
等幾個小丫頭走了,她拿開繡繃,打開那紙團,只見那紙團上,金鉤鐵畫的寫着八個大字:出爾反爾,必遭重罰!
熟悉的字跡,霸道的語氣,除了他,再不會有別人,這傢伙大概是想到她猶豫了,所以專程傳了紙條進來警告她,真是太可怕了……
菲兒打了個激靈,把這紙條收了起來,準備晚上燒了,這時,琉璃忽然出聲:“夫人,您來了……”
聽說娘來了,菲兒的心一驚,頓時想到娘是來做什麼的,她下意識的向外看了看,彷彿他就隱在暗處監視她一般,即便是沒看到他的人,也感受到了他惡意森森的目光,好可怕!
“娘,您怎麼來了?”
菲兒起了身,扶着娘坐在了榻上,孃的身孕已經有五個多月了,肚子出奇的大,因此,從花廳走到她的閨房的一點兒路程,就累得她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的。
杜氏坐了下來,一邊兒拿帕子擦着臉上的汗珠子,一邊兒騰出手,從袖子中拿出那紅色的花箋拿,放在了菲兒的身邊兒。
“還不是理國公府,今兒個就把日子送來了,哎,真是讓娘爲難啊!”
菲兒紅着臉,拿起了紅色的花箋,只見花箋上龍飛鳳舞的寫了‘請期’二字,字跡剛勁有力,金鉤鐵畫,跟剛張紙條上的一模一樣。
打開信箋,上面寫着三個日子,第一個是今年的臘月初八,俗稱臘八;第二個是明年的正月十五,又稱上元節;第三個是明年的三月初三,又稱上巳節!
杜氏說:“娘覺得,你現在還小,自家還是一團的孩子氣呢,就算嫁過去,也不能給人家開枝散葉,所以,娘”
“所以咱們就選最後一個日子吧!”
菲兒及時的截住了孃的話,不讓她在說下去了。
杜氏愕然的看着女兒,想不到女兒竟會這般恨嫁,她才十一歲啊,就算是到了明年,她也不過才十二歲而已啊!
菲兒不敢看孃的眼睛,只低着頭繼續繡花。
杜氏呆了一會兒,開口說:“菲兒,就算是三月初三,你也才十二歲啊!”
菲兒紅着臉繼續繡花,不辯駁也不說話。
杜氏坐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哎,罷,罷,罷,既然你已經打定主意了,娘也不做這兩頭不討好的惡人了,好在理國公府是極好的人家,既然他想娶,你想嫁,娘這就給你們定了日子吧!”
說着,扶了竇嬤嬤的手,出去了……
這會兒,采薇正陪在另一撥女客的身邊兒,菲兒納徵之喜,自然不會只請貴客,像穆六嬸兒,墨大娘和幾家鋪子的管家娘子,也都在被請邀請之列。
這些女人跟理國公府和建安侯府的女眷們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自然不能坐到一處,因此采薇和娘請商量好,分開來招待她們。
吃飯時,采薇刻意的坐在了墨大娘的身邊兒,想八卦一下馬掌櫃的事兒,她的另一邊本想安排珍寶閣馮掌櫃的夫人坐,但穆六嬸搶先一步坐在了那裡。
一個座位而已,采薇也沒有在意,只是吃飯時,采薇查覺穆六嬸總是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的身體裡繼承了原本真正的采薇的記憶,記憶中,穆六嬸兒是一個直爽、樂觀的性子,從沒有這樣吞吞吐吐的時候,采薇覺得納悶,趁着回屋兒換衣服的時候,給她使了個眼色。
穆六嬸急忙跟了出來,隨着采薇來到了采薇所住的院子。
正如女兒採蓮所說,如今的穆家,真個是富貴至極,就只採薇這丫頭,一個人住了一間獨立的大院子,院子牆是竹籬笆夾成的,上面爬着許多不認識的藤蔓植物,鬱鬱蔥蔥,繁花點綴,十分美麗。
院子裡鵝卵石鋪路,房門前一座水池,有七八尺寬,石頭鑲岸,裡面碧波清水,養了許多豔紅色的錦鯉,正擺着尾巴在池子裡悠閒的游來游去。水池上方,有兩塊白石橫架,踱過石去,來到采薇府房前。
采薇走在前面,早有伺候在外面的婆子替她們掀開門上
們掀開門上掛着的蔥綠撒花軟簾兒,兩人走了進去。
一進屋,穆六嬸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咂舌。
采薇的閨房,簡直跟神仙府地似的,四面牆壁都是玲瓏剔透,琴劍瓶爐皆貼於牆上,錦籠紗罩,金彩珠光,連地下踩得磚都是碧綠鑿花,看得她眼睛都花了。
采薇走到圈椅上坐了,笑道:“嬸子一直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什麼事要對侄女兒說。”
穆六嬸兒老臉一紅,難爲情的垂下了頭去,扭捏着說:“論理,這話嬸子不該跟你一個丫頭說的,可事關你蓮兒姐姐的終生大事,嬸子也不得不撂下老臉跟你說說了。”
采薇詫異道:“蓮兒姐姐的終生大事怎麼了?可是有人爲難你們?”
穆六嬸搖頭,爲難地說:“薇兒,你也知道,我跟你六叔通共就你蓮兒姐姐這個一個孩子,自然也想她將來有個好去處,如今你蓮兒姐姐已經十六歲了,也到了說婆家的年紀,可那丫頭的心忒高,瞧不上這些個和你六叔做生意的人家的子弟,所以,我跟你六叔合計了一下,既然你是咱們大晉國將來的皇后娘娘,看看能不能照拂一下你蓮兒姐姐,幫她也找一個跟菲兒似的好婆家,就算比不得菲兒的也行,只要是個正經官家出身的就好!”
采薇頓了一下,說:“嬸子,不是我不肯幫你,自古士農工商,沒有哪家官家願意跟商戶聯姻的,蓮兒姐姐性子柔軟,又沒有什麼心機,就算是嫁到了官宦人家,也多半會被人拿捏和瞧不起。您還是回去好好勸勸蓮兒姐姐吧,別讓她錯了主意,好好的找個本分後生嫁了,踏踏實實的過日子纔是根本呢!”
穆六嬸兒嘆道:“何嘗不是呢,這丫頭原本心也不是很高,可自從見了你們姐妹,就活了心思,你六叔原是看上往我家送花聲那後生了,想要入贅他做個上門女婿,你蓮兒姐姐從前也沒反對過,可自從上次參加完你的納徵禮,回去後就跟換了個人兒似的,說什麼都要嫁到官宦之家去,再看不上那些個老實厚道的窮人家子弟了!”
沒想到,採蓮竟會有這種貪慕虛榮的心思,采薇不覺有點兒失望。她猶豫了一下,雖然不願意說出口,但還是說了出來。
“六嬸兒,我和菲兒是上太子和莫公子主動求娶的,不然,我們也不會動高攀的心思…。”
聞言,穆六嬸的老臉一下子紅了,她羞愧的說:“哎,算了,回頭我回去勸勸她,叫她別再尋思這些有的沒的了!”
兩人回了席,穆六嬸兒羞愧不已,吃完飯,就聲稱有事,匆匆的離開了。
六嬸兒走後,采薇纔有空找墨大娘八卦。
“墨大娘,這幾天贍養堂沒去什麼不相干的人打擾吧!”
墨大娘明白采薇的意思,笑道:“那畜生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有心思去叨擾我?”
“哦?怎麼回事?”
采薇興奮得挑起了眉毛,一副八卦十足的樣子。
墨大娘笑道:“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那畜生如今可倒了大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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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後事如何,切圖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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