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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勇被劉純剛那麼一攪和,徹底失去了浩浩蕩蕩領軍上山的勇氣。在收攏了部隊後,洛陽也傳來消息,大帥吳佩孚已於今日奔赴北平上任去了。拱衛大部隊也分前後左右陸續北上,投入到保衛大帥的各項任務中。所以,他這裡的一個小小挫折,根本沒有引起吳大帥應有的興趣。隔了一天,以大帥府名義的回電才姍姍來遲,而且字數也寥寥無幾,口氣冷淡:着羅部回據唐縣,待命。
整隊迴轉唐縣,縣長鄭敬仁倒是如約搬出了美酒。但如此驚天動地的事情,幾乎就在眼皮底下發生,他這個當縣長的不可能不知情。可知情又怎樣,老子雖被羞辱了,但卻沒少一人一槍。羅伯勇坦然地端起美酒,一口氣連幹了三杯,方纔重重呼出一口濁氣。
“這個,鄭縣長是吧?”羅伯勇一把摟住鄭敬仁,似乎一下子有些想不起他的名字,舌頭轉了幾圈才又說道:“你這裡好是好,就是下酒菜好像少了一樣。”
鄭敬仁眼珠子在桌上一轉,立刻明白過來。
“下酒菜是吧,有,怎麼能沒有別致點的下酒菜呢?黃師爺,旅長大人喝得高興,讓姑娘們都進來吧。”
說話間,幾個花枝招展香氣襲人的女子扭着腰身走進來。
“來來來,我的姑娘們,侍候本座喝酒,喝好了本座重重有賞。”羅伯勇醉眼朦朧地隨手一邊一個,將兩個還未看清模樣的女子摁在大腿上。
鄭敬仁暗自冷笑一聲,拱手說道:“旅座好好享用,我就不打擾你的雅興了。”
羅伯勇哪裡知道,這些所謂的姑娘,是鄭敬仁早就從省城預備下的一些青樓女子。真正的姑娘,都還在她們各自的閨房裡翹首以盼哩。這些真正的好姑娘們,他可不敢輕易去動一下。他要好好攢着,等到孟遙說的軍民聯歡那一天,結結實實地露一臉,也好好討一下孟遙歡心。說不定孟遙一高興,就跟他去北平也未可知。
鄭敬仁一走,唐震也站起身,目不斜視地說了一句:“旅座,你慢慢吃着,我出去轉轉。衛兵就在門口,有事喊一聲即可。”
“你去,你去。”羅伯勇知道唐震很反感他這一口,每到這個時候就會託辭而去,所以頭也不擡地隨口應着,手裡還在兩個女子身上忙碌不停,根本沒有發現唐震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唐震一出酒樓,騎上馬便直奔城東的臨時軍營。到了營房門口,對哨兵的問候直接無視,扔下馬匹就扎進了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兒,他穿着一身便裝又走了出來,黑衣大褂,敞口布鞋,活脫脫一個莊稼把式。不過一個莊稼把式可不像他這般精神,腰裡還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彆着傢伙。
兩個衛兵直看得面面相覷,咬着舌頭半天不敢說話。一直跟到營區門口,他們才見唐震接過哨兵手裡的馬,冷冷地說了一句:“過半個時辰,你們去旅座那裡說一聲,我到牛頭山去了。”
縱馬狂奔了半個多小時,唐震在一處隱秘的山林外跳下馬,駐足眺望着已近在咫尺的羊尾鎮,三三兩兩看似閒逛着的人,讓他不覺浮起一陣冷笑。在一棵樹上拴好馬,唐震抽出腰裡的毛瑟手槍檢查了一下,然後頂上快門,眼睛四處瞄了瞄,隨即鑽出樹林,遠遠離開大道,瞅着一處陡壁開始慢慢攀爬起來。
也不知怎麼搞的,經過一番艱苦的攀援,唐震終於爬到了山峰,張眼一看,滿山遍野的人羣,險些嚇得他拔槍就要開打。
好不容易鎮定下來,他才藏好槍,撥開草叢走了出去。
早就聽說經常有一些吃不飽飯的人,一傳十十傳百,慢慢在牛頭山形成了一個相對固定的聚居地。這些人趕又趕不走,用也不能用,而且還不能隨便對他們動手,所以這些人倒也自在,偶爾還能從那個叫孟遙的那裡得到一些接濟。時間一長,那些鐵了心住下來的人,有很多還自行搭起了茅草屋,並在指定的地點自己開荒種田,雖說沒有得到傳說中的孟遙恩典,但也沒有了以前的官府壓迫和地主逼債,人人的臉上,竟然有了許多菜青色的笑容。
菜青色是真的,畢竟營養不良臉色肯定不會好看的。但這臉上的笑容,卻好像也是發自內心自然的流露。唐震將目光定在最近的人身上,看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就開始用手撓起頭來。
“這個小哥,你是纔來的吧,面生得很吶。”一個扛着鋤頭的老頭走過唐震身邊,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唐震警惕地盯着老頭,直到做出沒有危險的判斷,他才默默點點頭。
老頭一笑,擺出一副見慣了投奔之人的表情,好心地指了指半山坡上的一處房子道:“你如果剛到山上,歇口氣,老漢我勸你就趕緊去那個地方點個卯。其實也沒啥,就是跟人家說一聲,今天這地界又多了你一號人罷了。”
唐震望了望半山坡,忽然語氣很生硬地說道:“他又不管吃不管穿的,憑啥叫我們去點卯。哼,如果我偏不去點卯,他能把我吃了不成。”
老頭忽然不笑了,盯着他看了看,隨即搖搖頭走了。
不知爲何,走到一半,老頭忽然又停下來,回頭又好心地說了一句:“小哥,點卯也有好處的。我看你也像有點本事的人,還是去點個卯吧,給人家說說你都會啥。一來二去的,說不定人家就看上你,你要真穿上人家那身衣服,那你家祖上可就燒高香嘍。”
唐震這次沒吭聲,悶着頭開始在四周逛蕩起來。
但接下來就沒好運氣了,很多人雖然都嘻嘻哈哈的,大多卻都是瞅他一眼,隨後便又顧自忙自己手上的活計去了。唐震耐着性子看了一會兒,便索然無味地搖搖頭走開了。
這些人看上去跟要飯花子有什麼兩樣,都是東揀揀西補補的,還裝模作樣地給自己的住處圍上一道道籬笆,真不知道有啥可樂呵的。
唐震找了個地方,將自己放在一堆草從上,眯眼假寐着,慢慢等到了太陽下山。朦朧中,遠山、人影都已影影重重。他一躍而起,提起精神四處觀察了一番,隨即作出一副小解的樣子,緩緩踱步到早已偵察好的一處山路,接着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鬼使神差中,唐震竟然一下子撞到了殲20以及紅星機場的一大片警戒區。不,準確地說,應該是過人的嗅覺和軍人的直覺引領着他,一步步走到了這裡。他甚至還一連躲過了兩道明哨,幸運地看到了機場那令人驚歎的外觀。
可惜的是,第一道暗哨早已將紅外線瞄準器發出的紅光,準確地定格在了他的胸口。與此同時,第二道暗哨發出的紅光也照在了他的眉心。
這兩道筆直射來的紅光,是什麼,唐震也許猜不透。但隨即響起的喝令聲,他卻一字不差地能聽懂。所以,他很快放棄了轉身逃跑的念頭,僅僅來得及掏出手槍並將它一腳踩進亂草中,一顆子彈,便憤怒地打在了他腳下的一塊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