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老蔣,孟遙很少有這麼直通通的時候。但今天,他卻將手裡的那把尖刀和那本筆記,一股腦地就硬生生地堆到了他面前。
“蔣先生,作爲**隊的最高統帥,我不敢跟你引經據典,但今天我還是想跟你提一下那個孟母搬家的典故。有個好鄰居固然重要,有個壞鄰居卻總不是什麼好事。我知道今天國民軍序列,仍有不少來自日本的軍事顧問。蔣先生,那是專業上的需要,暫且拋開不講。現在,就請你看看這把小小的尖刀,再重點讀一下筆記裡面的內容吧。”
老蔣驚聳地向後讓了讓身,有些誇張地脫口問道:“這是什麼,孟遙,是那些你們刻意藏起來,沒讓左芳他們找到的那些東西嗎?。”
嗯,孟遙一聽,雖然心明鏡一般,但還是故意看了老蔣一眼。
話說,毛偉人的那句著名論斷其實對某些人和事而言,的確還是蠻貼切的。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融融。呵呵,有心情時看看老蔣豐富的表情表演,不亦快哉。
孟遙嗯一聲,老蔣就知道自己有些露餡了。但這有什麼要緊的呢,反正兩個人一直都在相互打啞謎,戳破了這層紙,不過是臉皮紅一下而已嘛。
端正了心態,拿起身架,老蔣就輕輕巧巧地將將尖刀捏在指尖上,翻來覆去地端詳起來。
嘿嘿,到底也是槍林彈雨鑽過來的,只要不拿捏作態,老蔣同樣還是很勇敢的。
低頭翻開筆記本封面,只看了一眼,老蔣也跟着嗯哼了一聲:“佐佐木?孟遙,這個佐佐木是那個被你們殲滅的那個佐佐木將軍嗎,這個筆記本,又是怎麼回事?”
孟遙有些噁心地皺皺眉頭,搖頭道:“蔣先生,這個佐佐木將他的所有指揮班,全部關在一起自己做給自己了人體解剖。太血腥,也太噁心了。蔣先生,如果你有興趣,雖然我們很不願意那樣做,但還是以最大的意志力,將現場原封不動地拍攝了下來,目的就是爲了留住這種人性最醜惡的一面。這是最好的、也最真實的歷史。所以,你想看的話,我會立即叫人拷貝一份給你存檔。”
哐啷一聲,老蔣惡狠狠地將尖刀扔到桌上,有些惱怒地瞪着孟遙道:“你太過分了,孟遙,這種叫人會做惡夢,看一眼就難以忘懷的血腥之地,爲何還要我的美齡去看呢?娘希匹,娘希匹,你要我以後如何去面對她?”
草,不好面對的,恐怕現在已經不止你一個人了吧——
孟遙腹誹着,只能苦笑搖頭道:“蔣先生,夫人是什麼脾氣,怕是沒有任何人都阻止得了的。當時的情形,你是沒在,呵呵,如果在的話……”
說到這裡,孟遙很狡猾地收住了嘴。
面對孟遙暗藏的譏諷,老蔣豈能不知?他橫了一眼孟遙,氣咻咻地捏起筆記,皺着眉頭看道:“罷了,罷了。這些讓人心驚膽顫的東西,你現在把它們都搬出來,在這麼盛大的儀式上,是不是有什麼企圖哇。”
孟遙聽到這裡,方纔有些精神一振道:“蔣先生,這正是我們今天舉行這個閱兵式的第二個目的之一。”
老蔣也不由得點點頭道:“嗯,是一個不錯的機會,那麼多洋人都很買你孟遙的面嘛。”
“不,蔣先生,他們買的不是我個人面,而是誰的拳頭硬的問題。”
孟遙馬上一臉正色地糾正着,揚起下巴衝着對他們拍來拍去的攝影機、照相機道:“假若今天勝利的是日本人,坐在我們這個位置上,他們也一樣會趨之若鶩的。”
老蔣哼一聲,盯着筆記本問道:“那你準備怎麼做,是要將這些慘絕人寰的事情公諸於世嗎?。”
“是的,但這只是一方面。”
孟遙咬牙說着,兩眼放出一道冷峻的目光:“我要做的,其實很簡單,只是借用一下那些洋人之手,來用這個血腥的事實喚醒我們自己的民衆。蔣先生,我曾看過一本書,叫《醜陋的國人》,雖然有失偏激,但卻振聾發聵。我們自己的國人,有多人仍在渾渾噩噩,你是肯定心裡有數的。而蠅營狗苟的,又有多少是唯洋人爲鞍前馬後的,更別提多少年以來普通民衆的骨,那種難以揮去的崇洋媚外之奴氣。”
“好啦,孟遙,就事論事,不要這麼長篇大論嘛——”
老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就好像孟遙這是在罵他一樣。
孟遙嘴角浮起一層冷笑,揮手向傅曉衝示意了一下。傅曉衝馬上點點頭,放開喉嚨就是一聲響亮的斷喝:“閱兵式到此結束,現在進行受降儀式,把日本華派遣軍第9、第13師團投降方陣帶上來。”
話音一落,只見空曠的場邊緩緩走出一個稀稀拉拉的土黃色方陣,灰突突的向場央蠕蟲般一點點地挪動着……
無數的記者,趕緊爭先恐後地搶過去,將一個個鏡頭對準了這些曾經不可一世的一張張嘴臉。要知道,這個方陣裡的每個人,可不是什麼普通士兵,至少都是大佐以上纔有資格進入這個方陣。
而領頭的,自然就是那個曾經最終逼走了在上海堅持了月餘之久的十路軍的植田謙吉。
雙手捧着金燦燦的天皇御賜富士徽章指揮刀的植田謙吉一出現,老蔣不由得動容地一眼望過去,激動萬分地問道:“孟遙,他就是那個王牌軍第9師團的師團長麼?”
“是的,蔣先生,此人還是灰溜溜地要從上海滾蛋了——”
孟遙說着,一動不動地盯着低頭走着的植田謙吉,發出一聲長長的冷笑。佐佐木都死了,他和他的這個方陣還這麼安靜,絕對不過是一種假象。不過,無論他們想玩什麼,老都接着。
這時,傅曉衝在8名軍服閃耀的戰士護衛下,大步流星地趕到設在場央的軍旗臺前,振臂一揮,緩緩地舉起來右手,擺出了一個莊嚴的執手禮。
很快,旗杆下的一名主旗手、兩名護旗手越衆而出,將一面鮮豔的八一軍旗緩緩升起。
就在軍旗升起的一剎那,男女聲解說員的聲音也同時響起:“來賓們,同胞們,這是所有華兒女最莊嚴、神聖的時刻,請全場起立,升軍旗,奏軍歌——”
與此同時,突擊營軍樂隊奏響了《八一軍歌》那昂揚而激越的旋律,隨着這旋律,所有參加閱兵式的突擊營官兵,以及剛剛學會傳唱的突擊營各個輔助部隊官兵,一起大聲唱了起來:
“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着國的大地,揹負着民族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我們是人民的弟,我們是人民的武裝。絕不屈服,絕不畏懼,堅決戰鬥,直到把侵略者消滅乾淨,華民族的旗幟高高飄揚……”
“聽,風在呼嘯軍號響,聽,**歌聲多麼嘹亮。同志們整齊步伐,奔向祖國的戰場,同志們整齊步伐,奔向解放的戰場。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向祖國的勝利,向全民族的解放……”
聽着這一聲聲雄壯的歌聲,老蔣竟然也一下被感染了,身不由自主地前傾着,一面豎耳傾聽着,一面用手輕輕打着拍:
“聽,風在呼嘯軍號響,聽,**歌聲多麼嘹亮。絕不屈服,絕不畏懼,堅決戰鬥,直到把侵略者消滅乾淨,華民族的旗幟高高飄揚。嗯,嗯,這些詞兒用得太好了。孟遙,聽到這裡,我都有一種恍惚,覺得我華已經慢慢重新崛起在世界的東方了”
看到老蔣經如此動容,孟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直在心裡大呼僥倖。還好他把歌詞的一些不適合在這個場合下唱出的部分,略加改動了一下。假若老蔣知道這首歌其實就是他的安魂曲,他還會這麼激動和興奮嗎?
帶着這種歉疚,孟遙忽然一股熱血衝上頭來,叫過覃五柄低聲與他交代了幾句。
覃五柄隨後便飛一樣地跑向了軍旗臺。
數分鐘,軍歌一停,軍樂隊忽然旋律一變,又奏響了對老突擊營戰士最爲熟悉和親切不過的《國歌》。當然,這首至高無上的歌曲,放在此情此景,同樣也是再恰當不過的了。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鑄成我們新的長城,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最終都被迫發出了最後的吼聲。起來,起來,起來,我們萬衆一心,冒着敵人炮火,前進,冒着敵人的炮火,前進,進……”
歌聲一起,就連孟遙都沒有想到,一個人,十個人,直到最後,全場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跟着着叫人忍不住熱血沸騰的旋律,不管會唱不會唱,都流着熱淚大聲唱了起來。
“孟遙,娘希匹,孟遙,你不僅把我感動了,也把所有的人都感動了起來,娘希匹,娘希匹,你爲什麼不是我的學生呢?”
老蔣唏噓着,竟然呼地一下站起身,也跟着全場吼了起來。
孟遙只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早已說不出話來。
在歌聲餘音嫋嫋的尾聲,傅曉衝放下軍禮,一個轉身,義正詞嚴地望着植田謙吉大喝一聲:“受我軍司令部全權授權,我謹代表我軍全體指戰員以及我突擊營孟遙將軍,現在接受你放下武器。面前的日軍方陣,現在你們可以報上你們的番號和姓名了——”
植田謙吉裂開大嘴,突然陰森地一笑,在受降戰士接過指揮刀的一剎那,他忽然撲通一下跪倒地上,面朝東方嘭嘭嘭地連磕了好幾個響頭,隨即張開雙臂仰天狂喊了起來:“嘰裡咕嚕嘰裡咕嚕嘰裡咕嚕蹦蹦蹦”
喊聲,整個日軍方陣突然全部亂套了,一個個瘋狂地相互擁抱着,拼命撕咬着對方,只一眨眼之間,方陣頓時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