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斯點點頭。“現在你該明白,帶你離開地下世界顯然是不可能。另外,除去下面兩條雜魚,如此讓你死個明白,也算是對救命之恩的報答,你覺得如何?”
“老孃真是……”真相大白,希克斯想罵粗口發泄。既是爲自己的一番努力不值,也後悔當初還不如直接弄死這貨。
但只罵了一半,便將髒話硬生生嚥了回去。對方言談邏輯清晰,甚至還有幾分文雅的感覺,並不是個無法交流的瘋子或狂徒。那麼只要溝通無礙,將一切講清楚,未必沒有僥倖活下去的可能。
首先一點,這裡是地下世界,返回地面的希望渺茫。若是無法回去,一切矛盾豈不都成了浮雲。殺或不殺還有什麼意義。
其次一點,對方真的明白回到地面世界的難點所在嗎?矮人與地下異族差距如此之大,想要穿過對方聚居的領地,豈是容易。只要再稍作誇大,再彰顯自己的價值,取得暫時的和解與合作,如此緩兵之計,未必沒有其他逃生甚至反殺的機會。
最後一點,若能僥倖回去地面世界,按照計劃是通過‘禁地’,自己的政喵治生命已經在覈心基礎上徹底動搖,那麼加入‘背棄者’也不過是一種‘債多了不愁’,似乎……也算不得什麼。
“如你剛剛所言,我們確實要確定立場,但更應該確定環境。這裡可是遍佈地下異族的地下世界。以六環巔峰的氣系魔法能力,是無法傳送回地面的。”
“你是指——按人類的說法——西柯頓之壁嗎?”
聽到新詞,反而是希克斯有點懵。“呃,那是什麼?”
“一層阻隔氣系魔法的避障而已。既然你不知道,那麼你想說的又是什麼。”
矮人青年卻也是想到了此時的窘境。稍稍向頭頂試探出與西柯頓之壁的距離,再加上書中寫的距離。這已經不是個近路。
而以眼下的魔法能力,即使沒有西柯頓之壁,純靠傳送走完全程直線路線,也需要足夠的食物水源等物資,以及傳送空氣的法陣。那麼在地下世界,至少也要準備個三五日才行。
若再考慮到西柯頓之壁,似乎需要繞路經過‘禁地’才能回到地面,那麼在地下世界盤桓一段時間已經是必然。但這些準備工作顯然獨自完成也可,希克斯若沒有什麼新情報,還是要死。
“這些地下異族實力不弱,是不會放我們這種‘奇珍異獸’在自家領地亂溜達。而且偷水過程中,我們已經招惹了一個大型部族,現在只是幾十個五環雜魚撒網搜索,後面的強者很快就會過來。”
“我會空間傳送,只需在岩層裡躲一段時間。他們看到你的屍體,自然會離開。”
如此回答夠噁心人,希爾斯心中大罵,口中卻道:“那麼‘禁地’呢?你有自信通過禁地回去?我可是通過族內秘密記錄,知道禁地的不少情況。”
“關於禁地,我們背棄者知道的更多,不勞費心。”
第一個思路說不通,希克斯無奈採用二號方案。“既然讓我死個明白,那麼告訴我,爲什麼殺我?”
勞倫斯稍稍組織語言,開口道:“按照師傅的說法,是你很可能察覺了我們的計劃。”
希克斯頓時翻白眼,沒有人比自己更明白,自己根本啥也不知道。雖然不覺得此種解釋有什麼鳥用,但費點口水便有可能救自己條命,還是值得嘗試的。
“我根本不知道你們的狗屁計劃。”
“和我解釋沒用,我也不知道計劃是啥。但你知道的高端情報更多,接觸的高層人士也不少。看到蛛絲馬跡現在沒察覺,以後也可能回過味來,或是給你的長輩以提醒,確實是死了才安全。”
這個邏輯足夠無視人命,卻也讓處於待宰地位的弱者除去抱怨外無話可辨。氣氛就此陷入一種沉默之中。希克斯在緊張之餘,不由自主地回憶起與拉爾接觸合作的點點滴滴,試圖尋找到究竟是那一句‘無心之言’讓對方生出懷疑。
直到裂隙兩側的洞**都傳來腳步聲,顯然是兩個地下異族循着聲音前後夾擊過來,勞倫斯才確認問:“沒什麼想知道的了嗎?
希克斯眉梢嘴角一起抖了抖,打住回憶,拋出第三個自救方案。問道:“我從沒有接觸過背棄者,聽說的也皆是些偏頗之言。現在我只想知道,你們對自己的行爲作何解釋,爲什麼背棄各自的‘獸之祖’?”
“簡單來說,只是在尋求另一條道路而已,而某個存在不允許自己養的‘東西’擅自離開。”
前半句算的半公開的東西,矮人高層都知道,算不得泄密。至於後半句,希爾斯愣怔中再次試圖‘對號入座’,卻根本找不到懷疑的目標。
而勞倫斯話落的同時,裂隙頭尾兩側都出現了地下異族的身形。他手腕一翻,十分純熟的使用氣系魔法的重力牽引之法,將那一柄長槍拉入手中。再簡單一個橫掃,將刺向自己的一擊擋開,順勢槍尖在巖壁上一挺,接着槍桿的些許彈力,將自己頂出裂隙之外,並以失重魔法浮在半空。
這種漂浮顯然沒有用雙腿移動靈活,但在這種巖壁環境,以及失去雙腿的影響下,也算勉強湊活。
兩個地下異族則是大驚出聲,既是因爲多出一個‘奇珍異獸’,也是因爲多出來的這個,實力明顯不低。
但不做進一步的試探,豈能甘心撤退?快速相互交談幾聲,齊齊爬進裂縫,其中一個與外面浮在半空的勞倫斯用長槍互拼,三兩下便落入下風。但勞倫斯的浮空魔法並不受力,只用用反向重力的技巧,在被彈開後再返回。
戰局乍看有來有回,但在場所有人都明白強弱的差別不小,過不了幾招,地下異族就得見血,輕則受傷,重則丟命。
另一位地下異族拔出短刃,則是衝到希克斯身邊,只是交手兩三下,希克斯便是某種意義上的雙拳難敵四手,被簡單控制住。接着這位也不廢話,直接一刀插進希克斯大腿,再對着另一邊的戰局嘶吼。
只要不傻,都能大概明白‘再動就殺人’的威脅含義。但問題在於,兩個矮人雖是同族,卻並不是盟友,地下異族的小盤算徹底落空。
勞倫斯撇撇嘴,繼續打,且隨着對這種移動方式的越發適應,優勢也越大。六環巔峰的雙系精修武士,打五環初期的鄉野村夫,本不該如此費勁,可惜重傷在身且失去雙腿,這才稍稍耽擱。
控制希爾斯的地下異族心急同伴,覺得是自己的意思表達不夠明確,又一刀插進希爾斯的另一條大腿,不僅對着勞倫斯嘶吼,還對着近在咫尺的希爾斯狂噴口氣。
希爾斯被薰得差點嘔吐,但還能較爲冷靜的分析眼前局勢。順應異族之意威脅勞倫斯停手顯然是弱智之舉,說服勞倫斯放棄殺死自己的計劃,合力對付兩個地下異族纔是最佳方案。
另外之前勞倫斯顯然沒領悟自己較爲隱晦的投誠之意,那麼眼下危機局面,再也顧不得‘體面’一類的東西,必須改用更爲直白的說法:
“勞倫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你們的招新流程如何?”
這次是勞倫斯徹底懵逼,眨巴兩下眼睛才明白過來這句話的背後含義,卻也在一擊長槍硬拼中,因氣系魔法些許失控被反彈到對面的巖壁之上。而因爲這樣的示弱,希克斯的大腿上也免了第三刀。
“你……你認真的?”
“現在這個狀況,誰會開玩笑?”
勞倫斯沉吟開片刻,卻是舞搶再戰。“抱歉,既然是因爲怕死才加入我們,背叛家族族人。那麼顯然,遇到其他威脅,再選擇背叛我們顯然更輕鬆。我們不需要這樣的牆頭草同伴。”
希爾斯暗道果然,無奈自降身份。“不是同伴,而是線人。向你們透露矮人議會高層的動向,反過來,你們卻可以對我封鎖消息,即使我被發現,也供不出什麼東西,有百利而無一害。”
“知道我和師傅的身份,何談無害。”
聞言,希爾斯卻是心中一動。對方肯談下去,便是打開了突破口,而這種回絕的理由,更是一種露怯。不等地下異族再次扎刀,便開口道:
“收益自然伴隨着風險。你剛剛自稱背棄者是爲了探索一條新的道路,而爲了這個目標,你們已經死了許多人,各大矮人部族也一樣。如果你真的堅定自己的正確,肯爲之流血犧牲,而不是貪生怕死躲在後面只圖謀最終的勝利果實,爲何不敢冒些風險,與我達成合作,從而向目標更進一步。”
勞倫斯只是稍作猶豫,還是搖搖頭。“我們的目標只是召集志同道合者合作‘離開’而已,一個矮人議會中層事物官的叛徒,並沒什麼用處。”
其實在對方搖頭的瞬間,希爾斯便知道不會如願,且想不到更多‘賣點’的情況下,說車軲轆話只是浪費時間而已。當即蓄力,並餘光觀察壓住自己的這名地下異族的蜥蜴臉。
因由與地下異族小姑娘琪爾茲的接觸,多多少少已經能讀懂一些地下異族的面部表情,再配合其雙眼焦點的變化,輕易等到一個其轉移注意力的瞬間。
當即咬咬牙,調動全身殘餘的力氣,猛力一頂,借失去平衡的翻滾之勢,直接滾出這個崖壁裂隙。如此高度,即使有一環程度的失重魔法緩解,摔下去至少也是個重傷,死了也有可能。但不論如何,卻是比留在這裡百分之百必死更好。
勞倫斯見狀,雖然吃了一驚,卻是很快淡然以對。目標摔下去也沒什麼,左右都是死,何必計較差別。
待解決了眼下敵人,履行了之前與‘救命恩人’的報答約定,再下去給‘救命恩人’收屍不遲。且即使僥倖不死,也應該只剩下半口氣而已,循跡追殺也好,補刀也罷,都不費事。
卻說滾落崖壁的希爾斯和地下異族格格羅。雖然變故突生,大驚之下格格羅還是第一時間尋求自救,比如用手臂在巖壁上使勁‘劃拉’,試圖找到一個借力點,同時將短刃從希爾斯大腿上抽出,稍轉個角度便向巖壁上猛刺。
可惜這一下並不足夠幸運,落點不僅不是岩石縫隙,還是個貼別堅硬的位置。隨着‘叮’脆響,兩個人距離巖壁更遠三分。
希爾斯當然也不想摔死,忍着劇烈頭疼溝通氣系魔法媒介。完全的失重魔法顯然力不從心,但考慮地下異族的求生欲,與其減弱重力,不如增加一個橫向牽引力更有用些。
就這樣,糾纏在一起的矮人和地下異族再次靠近巖壁。而格格羅亦明白這是減輕掉落傷害的最後機會,全神貫注於視野內飛速向上掠去巖壁,選中目標,雙手握柄猛力再插。
這次還算不錯,短刃插進一個固有的岩石縫隙,立刻卡住。但二人的掉落距離已經不短,積蓄起來的速度不小,短刃不過凡鐵,如何承受的住。即使是劍脊豎向插入巖縫,也很快失穩歪斜並徹底扭轉彎折,最後從巖縫內脫出。
但這次借力效果不錯,二人掉落速度大爲緩解。接着,掉落速度再次‘怪異’的大幅降低,甚至路線也微微偏轉,可惜驚慌中的希爾斯並未察覺,對氣系魔法無感的地下異族更是啥也不知道。
而‘恰巧’的是,此處巖壁的底部還是個大約六十度的陡坡。二人便仍舊以糾纏着的狀態‘撲’一聲落於其上,然後翻滾直到對面巖壁才停下。
對希爾斯幸運,或者說對格格羅不幸運的是,在落地的瞬間,肉墊二選一遊戲裡,格格羅不幸中招,用後背承擔了大部分衝擊力。不僅骨頭斷裂更多,且是徹底暈菜。
不過希爾斯也不好受,不僅右小腿以怪異的角度彎折向外。那柄扭曲的短劍仍舊握在格格羅手裡,在翻滾過程中,給二人造成了不少割傷,由於方向原因,這次自然是希爾西身上的傷口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