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到來了。
克斯瑪先生坐在桌子邊上,懷裡抱着小克斯瑪先生,刻板的臉上很少的露出了笑容。他對現在的生活非常的滿意,在過去一段時間裡他認爲約束、控制孩子們是對他們成長最有力的保護,可是現在看來他的這種方法是錯誤的。只有讓孩子們離開雄鷹的保護,他們才擁有翱翔天空的可能。
梅森如今已經把特耐爾市警察局局長的位置做穩當了,他和前幾任的警察局局長最大的不同在於他很好說話,也很有錢。好說話讓人們願意和他親近,而有錢則讓人們願意聽他的話。杜林每個月都會給他一筆足夠他用於建設自己隊伍的資金,他也很好的把這筆錢用在了維持警察團隊的這件事上。
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立的人格和思想,普朗多在位的時候大家的生活看上去似乎還不錯,普朗多總是把收到的黑錢拿出來給大家瓜分掉,讓每個人都利益均沾。但是他對警察局,對警察們的控制慾也是非常強烈的。他說可以做的事情,那麼纔是可以做的,如果他說不可以做的事情有人做了,那麼就必然會有人離開警察局。
口袋裡的錢的確多了,可也失去了獨立自主的立場,什麼事情都必須聽從普朗多吩咐的做,無論好壞。
後面那位警察局局長是州長安排來的,非常的嚴格,不允許警察局中出現任何錯誤。哪怕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比如說文件放錯了文件袋,都有可能被狠狠訓斥一頓並且扣掉一些工資。更要命的是一旦發生了什麼惡性案件,那位警察局局長就會給偵破人員一個期限,半個月或者一個月,或者其他的時間限制,如果在限期內沒有完成,那麼就主動的認罰扣薪水。
一個只知道一味嚴格的上司讓大家有了獨立自主的任何和立場,可是高壓的工作氛圍讓很多人都受不了,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名偵探,不斷有人犯錯,也不斷有人受到懲罰。
可梅森不同,他總是嘻嘻哈哈的,有事沒事就請大家出去吃飯,或者到什麼地方玩一晚上。對於已經發生的案件他只要求大家盡心盡力去偵破,並沒有下達任何的指標。對於一些做錯了的事情,只要不是大事道個歉也就結束了,不會扣任何人的薪水。
奇怪的是在這樣一個不那麼嚴肅,沒有強烈的控制慾的局長領導下,特耐爾的治安居然得到了空前的提升。當然如果忽略掉總有一些消息靈通的瓜爾特人爲警察們提供必要的線索消息,那麼特耐爾地方警察局裡的警察,絕對是帝國最優秀的一批。
至於次子梅林……,克斯瑪先生雖然不是很滿意,不過他覺得上學還是有必要的,至少能夠擁有更多的知識,這對一個需要生活在這個社會的人來說是一件好事。加上蘇瑞已經有些顯懷,挺着的肚子讓克斯馬先生和克斯瑪夫人非常的滿意,一些小問題也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至於杜林……那就是一個混蛋。
克斯瑪先生很粗暴的給杜林一個簡短的評價,只有兩個字。
兒孫環繞,沒有比這更舒心的事情了,加上吃喝不愁,這是克斯瑪先生有生以來過的最快樂的一個新年。
如果……,是的,如果。
如果華特沒有來的話!
就在晚上八點多的時候,克斯瑪先生居住的房子的門被敲響了,他與克斯瑪夫人對視了一眼,隨後走到衣櫃邊上批了一件外套。外套裡有夾層,他最喜歡的兩把武器就在裡面。杜林那個混蛋在外面惹了那麼多的麻煩克斯瑪先生並非一無所知,所以他需要有一些提防。
“誰在外面?”,他沒有直接開門,一隻手已經插在了懷中,只要對方的回答不讓他滿意,他不介意先隔着門來一槍。至於會不會打錯人,那是諸神的安排!
門外沒有回答,克斯瑪先生將保險打開,準備對着貓眼來一槍的同時,克斯瑪夫人的手也按在桌子下面,推開了一個居然可以滑開的模板,裡面有一把造型很誇張的手槍。
似乎整個血色黎明組織成員的武器都不是自己製作的,都來自貴族。從雷頓到克斯瑪先生以及克斯瑪夫人,他們慣用的武器都曾經是某個貴族最珍貴的收藏,或者是最喜愛的武器。
“我!”,就在克斯瑪先生要扣動扳機的時候,門外的聲音響起來,他很熟悉,他將槍插回衣服夾層裡,拉開了門,看着門外站在風雪中瑟瑟發抖的華特,皺着眉頭,“還有一會就要過年了,我已經在享受這一刻了,可是你打擾了我!”,他說着話,讓華特走了進來。
都是幾十年的老夥計,除了中間發生的一些事情讓他們之間多少有了一些隔閡之外,其實感情還是不錯的。
華特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走了進來,臉色蒼白的就像騎士小說中剛剛從棺材裡爬出來的吸血鬼。他把外套掛在了門口的衣服架上,然後跟隨者克斯瑪先生走到了餐廳中。壁爐中的火正噼裡啪啦的燃燒着,這場大雪讓一些木柴有些潮溼,所以燃燒的時候會有些聲音。
克斯瑪先生讓自己最小的女兒讓出了一個位置,指了指那個椅子,“要一起吃點東西嗎?”
華特搖了搖頭,他就蹲在壁爐前,身體不斷的顫抖着。似乎是看出了什麼異常,克斯瑪先生問道:“你今天沒有喝酒?”
“沒有喝……”,華特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已經兩天沒有喝了!”
這個回答讓克斯瑪先生非常的驚奇,華特的“傷”在大腦,醫生說他受到了過度的刺激導致他時常會產生幻覺,並且伴隨劇烈的頭疼。貧窮的華特買不起麻醉藥,也不可能把麻醉藥當做真正的藥物來治療自己,所以他只能通過大量攝入酒精來麻痹自己,讓自己好過一些,讓自己的人生能夠在渾渾噩噩中走到終結。
但是他已經兩天沒有喝酒了,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克斯瑪先生從餐桌邊上站了起來,他走到壁爐邊找了一個腳墩坐下,“老夥計,你怎麼了?是在害怕嗎?”
華特偏着頭看向了克斯瑪先生,他的表情,他的樣貌就像是剛剛被幾個粗暴狗熊非禮過一樣,上一次見到他這個表情,還是在華特先生全家的葬禮上。
“她回來了,她從地獄回來了!”,顫抖的聲線中所隱藏的巨大恐懼讓克斯瑪先生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他此時內心的崩潰。
“你說她回來了?是誰?”
華特吸了一下鼻子,微微壓低了聲音,就像躲藏在牀底下害怕惡魔找到自己的小女孩那樣,語氣裡透着一股我有一個恐怖的秘密只告訴你一個人的感覺,“安娜,我看見她了,她回來了!”
克斯瑪先生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能,“你是在要逗我開心還是想要嚇我?我非常清楚的記得我一槍掀掉了安娜的臉,她當時就死了。你是不是沒喝酒又出現幻覺了?”,他對着梅森招了招手,“去拿瓶最烈的酒來,這個可憐蟲需要補給一下。”
突然間華特猛的竄起來,雙手揪住了克斯瑪先生的領口,兩個人的臉幾乎都貼在一起,“聽我說,我真的看見她了,她回來了。怎麼辦?我們要轉移嗎?”
克斯瑪先生皺着眉頭,拍了拍他揪着自己領口的手,“冷靜一點,你真的看見他了?”
華特感覺到太陽穴上有一個冰涼的東西抵着自己的頭皮,所以他很知趣的放開了雙手,並且稍微後退了一些距離,看着克斯瑪先生把槍收回去之後,才用力點了點頭,“上次有孩子發現鎮子外面出現了陌生人,你不是讓我去找找看嗎?”
“我看見她了,她帶着一個假面具,身邊跟着幾個年輕人,看上去有點像是軍人。他們在附近轉了轉就離開了,我以爲我喝多了,所以這兩天我沒有喝酒,我到現在爲止還能夠回憶起見到她時所有的記憶,這證明不是幻覺!”,華特嚥了一口唾沫,“我們怎麼辦?”
克斯瑪先生選擇相信了華特的話,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讓他戒酒的東西只有一個,那就是安娜。
“你不是一直想說要親手幹掉她嗎?現在是一個好機會,說不定你能夠實現你的夢想……”,克斯瑪先生的回答讓華特再次陷入了極度的痛苦之中。
誰能夠想到爲自己生了一個孩子的女人居然是貴族派來打入組織的間諜,誰又能夠想到這個女人居然爲了抓住克斯瑪先生布下了一個陷阱,更當着自己的面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與華特的父母。那是一個兇狠的女人,到今天爲止華特都無法忘記這個女人,恐懼她,也仇恨她。
他經常在半夜酒醒後產生一些幻覺,好像她回來了一樣,可這一次絕對不是幻覺,她真的回來了。
這個給他帶來巨大恐懼的女人一出現,就擊潰了他的內心,他現在只想逃,逃的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