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自由(下)

他說着又瞪了安吉一眼。這個小丫頭,永遠都不把正事記掛在心上。

“我不是跟你說過談判成功就帶你走的嗎,還有讓你收拾收拾東西,早點想辦法擺脫妖奴印記的。怎麼,難道這些你都沒有記住?”

“啊?噢……記得,記得,當然記得了,呵呵呵呵呵……”

“你記得纔怪。”

西卡冷冷地打斷了安吉,不讓她再傻笑下去了。他凝視安吉片刻,長嘆一口氣,然後用一種嚴肅又有些深沉的語氣,對着安吉語重心長地說:“安吉,我們是自由的靈魂,無拘無束的,沒人有權利束縛我們、奴役我們,誰都不行,誰都不配。當年出賣自己只是迫於形勢,而如今,我有談判的籌碼了,自由將不再是個夢想,而是現實。復仇國王會爲他的寶貴生命付出代價的,所有的宿主都將感激你,感激你的慷慨與辛勞,他們會把你高高地舉起來,歡呼着你所賦予他們的自由。所以,跟我走吧。我會帶你去到更廣闊的天地,見識更多更新奇有趣的人和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替人賣命、看人臉色行事,你會是自由的,盡情綻放自己生命的光彩。安吉,和我們一起吧,你是我們的同類,同類是應該在一起的。你會得到同伴、快樂、愛,還有幸福……”

“西卡……”

安吉輕聲低念着,陷入了沉思。她的眼眸中微光閃爍,像是忽閃的星星一般寥落而沉靜。

“是的,我想要這一切,我曾經很認真地想過。只不過,這好像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很久以前……”

是啊……

已經多久沒想過這個問題了?

沒想過要離開,沒想過要單獨去生活,只是日復一日地這樣過,理所當然的呆在伊哥斯帕,呆在他的身邊……

“安吉?難道……你被奴化了?”

沒注意安吉那遊蕩的思緒,西卡的表情忽然認真了起來。他從椅子裡坐直了身子,湊近安吉低沉道:“安吉,你還好吧?只有低等生物纔會被那妖奴契約影響啊,漸漸奴化身心,失去自我意識。而你是宿主,宿主不應該受影響的。可惡……如果能讓我見到造出第一張妖奴契約的人,我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然後將那該死的靈魂打入黑暗深淵,餵給最兇惡的魔物,永世不得翻身……”

“噢,西卡……”

安吉忽然回過了神來,一臉的無奈。她有些好笑地看着西卡搖了搖頭,輕輕聳肩攤着手說:“行啦,我沒有被奴化,我很好,完全正常!唔……你說要離開的事情我真的有記住,而且還冒着被責罰的危險打探消息了的。你知道,這是個異人的界,我是妖奴啊,哪裡有妖奴說要離開主人的道理,只有主人放棄妖奴才對。妖奴沒有自由而言,也沒有任何權利,對於這一點,你比我還要體會得深吧。更何況我現在在伊哥斯帕裡,完全的封閉之地,要離開也得有人放行纔可以啊,又不是去參加舞會,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噢,是這樣……那麼好辦,定個時間,你把他殺了,我在外面接應你……”

“呃?!”

安吉一愣,跟着誇張地叫了起來。

“殺了他?!這怎麼可以!不行不行,我不殺他,我可不會殺人的……”

她皺眉用力擺着頭,臉上寫滿了毅然決然的表情,不禁令西卡失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們的妖奴還會對主人產生感情。而且還是一個宿主,不是因爲受印記的蠱惑產生出的護主之情,而是發着內心的真實情感。噢……說不定還是那樣的感情哦,迷戀之情……”

“西卡!”

安吉羞惱地喊了起來,但臉色也很不爭氣地出賣了她,殷殷地泛紅。西卡無聲地對着她笑,然後微微探過身去,不動聲色地問:“安吉,你的主人是個男的的吧?”

“呃?西卡,我……”

“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還是個天賦者吧。”

“……”

“所以你這麼迫切地想我提取第二份花妖之淚出來,一定也是爲了他咯?總不至於是爲了自己好玩吧,小丫頭?”

西卡偏着腦袋盯着她,似笑非笑。而安吉雖然想要反駁,卻也一時找不到話說,無奈她只有瞪着西卡,一面努力地搜索着藉口。不過西卡倒也不在意這些了,而是向後靠了去,慢慢閉上迷人的眼睛氣定神閒地說起了話來。

“唉唉唉……姑娘的心啊,總是爲愛而百轉千回呢。不過,又有多少人在忘我的付出後得到了真愛呢?嗯……很少,很少,至少我在的生命裡不多吧。她們總是那麼的柔弱美麗,傷心欲絕呢,真是一番美麗別樣的風景呀,哈哈哈哈……好了,安吉,我應該回去了,最近黑特爾的心情不大好,總是被一個陰沉的老傢伙追得到處跑,暴躁得很。而且,前天還受了傷,現在天天呆在皇宮裡面,弄得我也很緊張。唔……說起來那個老傢伙倒是有些厲害的,而且挺有趣呢。他就像是跟黑特爾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到哪裡都要纏着他找麻煩,是隱都裡的魔法師嗎?不過名號到不太響亮,沒怎麼聽過呀。噢,你快回去休息吧,撐了這麼久身子一定很難受的。放心,花妖之淚我會幫你想辦法,不過自由就得你自己想辦法了。別犯傻啊,不要錯過寶貴的機會了。現在你的主人不過是個學徒,要解決他還是很容易的。但要是等他哪天成爲了大魔法師,到那時你再想要獲得自由可就沒那麼容易了。就像我們這樣,煞費苦心啊。好了,我走了,我會在適當時候再來找你的。成功近在咫尺呀,等着擁抱自由吧,小丫頭,呵呵呵……”

西卡的笑聲在夢界裡悠悠迴盪着,音質淳厚而圓潤。安吉靜靜地呆了好一會兒,才大大的吁了口氣,神情凝重地思索起這個問題來。

自由嗎?怎麼才能取得呢。

*** *** ***

“哈黎安,再給我說一遍妖奴獲得自由的方法吧。”

午後,另類妖奴安吉和另類異人哈黎安坐在空曠的原野上,享受難得一見的初冬暖陽。

聽見了安吉的話,哈黎安忽的一下放下書本,然後扭過頭來看着她,頗爲緊張地小聲說:“怎麼?你想逃跑?噓……不能聲張呀,被其他人聽見可是要受罰的,這是妖奴的大忌!”

“噢,噢,我當然知道了。大忌,妖奴的大忌,呵呵呵……那麼,只有那一個法子嗎?必須要主人放棄指紋,放棄他的妖奴,不然便至死都是奴隸之身?”

“安吉……”

哈黎安望着她,略顯無奈地嘆息一聲。他掠了掠額前柔軟的發,泉水般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望向遠方的樹木低聲喃喃着。

“唔……做妖奴很痛苦吧?一點也不自由,爲別人而活,寂寞又淒涼,我可是很替你們惋惜呢。不過……也僅限於惋惜而已了,呵呵……不能做什麼實質性的事情呀。或許,我應該再去探尋一下,說不定真有強行擺脫契約束縛的方法呢。”

“噢,這樣……那如果我不擺脫呢?如果我就這樣留着保持印記的束縛,離開主人以後他也是沒辦法的吧,根本就找不到我的……”

“不不不……你錯了。那樣是行不通的,還是無法脫離印記的束縛。”哈黎安一邊搖着頭一邊擺着手,語氣肯定地解釋着,“只要那契約還有效,不管你跑得多遠也是會被找回來的。妖奴印記會傳遞主人的意念,強迫你的身體自行回來,無論你的意願是什麼,沒有用。更何況這個過程還會很痛苦,被抓回來以後的懲罰也是嚴苛而血腥的,絕對的讓你終身難忘。所以我還是勸你三思,不要爲自己招來一些不必要又沒有意義的災難,到頭來白受一場苦。”

“呵呵……是這樣啊,那我還真得三思而後行呢……”

安吉微笑地說着,漸漸沉默了。她的眼睛微閉,濃密的睫毛輕顫着,一雙美麗的黑眼睛因此被襯得深邃靈動,目光也顯得更加的寧靜悠遠。陽光溫和地照耀,撒在那頭深棕的髮絲之上,微光隱隱。那些柔軟的發隨風輕舞,夾雜淡淡的香氣飄散風中,讓這個單調的冬日也平添無限光彩,只爲髮絲間若隱若現的美人,空靈如風之精靈。

哈黎安默然地望了安吉一會兒,柔和的眼中漸顯深沉。然後,他微微垂首,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般的動了動嘴脣,喃喃開口了。

“嗯……其實,還是有別的辦法的……如果你願意,倒是可以嘗試一個方法,嘗試着……”

“問問我,直接點。”

忽然,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平靜低沉而又格外熟悉。安吉吃驚地回過頭來望去,然後頭頂的左上方在便自然而然地看見了那張臉,那張略顯陌生的臉。

威德。

場面一時僵住了。

理智的哈黎安忽然意識到處境不妙,自己剛剛的教唆犯形象恐怕是入了威德的眼了,接下來指不定會有什麼暴風驟雨發生,還是及早閃開吧。於是,他哈哈兩聲,跟着便起身準備走了。

“啊……這風吹着可真冷呀,我穿得太少了,還是先回去了吧,哈哈哈……你們慢慢聊,慢慢聊啊,我先失陪,再見。”

哈黎安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安吉的視野裡面,無影無蹤,留下安吉一個人愣坐在枯草上,對於如何應對這場面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暈乎乎的。

寒風颳過原野,吹在臉上生生的疼。

威德輕籲一口氣,掃了一眼茫然的安吉,跟着彎腰俯身,挨着她坐下了。

“你想走?”

淡淡地問着,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起伏。安吉側頭看了他一眼,也不知要如何回答。

“想要離開、想要自由嗎?那何不問問我呢。除了通過我,應該不會再有別的辦法了吧。”

“噢,是嗎……”她微微一笑,輕聲道,“那麼……可以嗎?我可以獲得自由嗎?”

“不。”

不等安吉問完,威德已經回答了,而且非常的肯定。安吉不由得一愣,跟着輕哼一聲,有些哭笑不得。剛剛聽他那番話還以爲是有希望了呢,結果得來的答案就是一句“不”,還說得這麼斬釘截鐵的,完全就是尋她的開心嘛。她忿忿地瞪了他一會兒,想要說點什麼,可是威德沒理會她的反應,繼續環抱着膝蓋眺望遠方,不緊不慢地談起他的想法了。

“你總是這麼標新立異,從來都很擅長做妖奴不應該做的事,而做不好妖奴應該做的事。想要獨立,自由?呵……我還從未聽過有妖奴這樣對主人要求呢,真不敢想象說這種話的妖奴會受什麼樣的懲罰,有什麼樣的下場。不過,你知道我不會懲罰你的吧,呵……你總是愛挑戰我的耐心呢,已經四年了,一直如此。嗯……你想要離開嗎?可以。不過不是走這條路,而是另外一條更好、更安全的路。其實我已經在幫你尋找今後的去處了,而且也有了幾個不錯的選擇。三年級有個叫費列的學徒,是卡連達伯爵家的子孫。他爲人謙和,通情達理,對於妖奴也不像一般貴族那樣持有貶低和歧視的觀點,跟着他日子應該挺好過。而且我跟他的關係也很好,今後不會因爲我的原因爲難你,會是個很好的主人的……”

“什……”

“然後除了他就只有普通的家庭了,家底沒那麼豐厚,日常生活會稍微樸素一點,不過到是很有樂趣的。里歐人不錯,還有伊娃,他們對待妖奴都像朋友一般的親近友善,對於你這種脾性的妖奴再合適不過了……”

“威德……”

“其實我也認識不少的貴族,只是……”

“停下,威德,停下。”

沒有讓他再繼續說下去,安吉推手叫停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然後,她忽的吁了口氣,皺起眉頭略帶遲疑地說:“你……你在幫我找去處?離開伊哥斯帕之後的去處?”

“是的。”

威德低沉地回答着,沒有一絲的表情。

“噢,噢……對。我可不是個好妖奴啊,不太好用,自然應當重新轉化爲財務,另覓他處。 ”

“不,安吉,我沒打算將你像貨物一樣的賣掉,只是爲你另尋良主。”

他清清楚楚地說着這些話,就像是一個玩笑。不過他的語氣平順自然,表情也嚴肅認真,一點不似平日裡拿安吉開涮的戲謔。

他沒有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實際上……我從一開始買你回來就沒打算帶你回去的,只是用作對母親的一個交代……”

什麼?

“不過到了後來,我的想法改變了。你知道,你的確不是個符合標準的妖奴,不過對我來說倒也夠了。更何況你還有不少很有用的小技巧,也不失爲一個具有特殊作用的妖奴啊,哈哈哈……嗯,可是,直到出了那件事以後,事情又得重做打算了。唔……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我家裡是沒有螢的——我是指我父母的這個家——因爲很久以前出了點小麻煩,我的家裡便再也沒有螢出現了,只有一些戈餌和小妖,而且得樣貌好看脾性溫順,母親對這些總是很挑剔,不喜歡看見討厭的東西呀,呵呵呵……所以,這也是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妖奴市場裡的原因了。要不然臨行時便帶一個螢走就行了,根本不用我去買的。十年了,已經十年沒有螢出入過我家的城堡,我想到如今那事應該也淡了,帶你回去倒是問題不大的。只可惜,我簽了那份乞罪書,而這件事對於我和家庭來說,再一次……啊,其實說了這麼多,我只是想告訴你不是因爲討厭你或者說你不好才讓你走的,你挺好的,安吉,真的挺好。只不過,我必須做出這個決定,在我離開伊哥斯帕的那一天讓你另尋他處,作爲今後的棲身之地……”

他說着略微停頓了幾秒,用餘光掃視着安吉,然後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便輕輕吸了口氣,繼續說下去。

“嗯……我已經打探一段時間了,問得也很清楚。剛剛給你說過的那幾個人都不錯,你回去好好地想一想,看是喜歡跟着哪樣的人……”

“不,我誰也不想跟,誰也不跟……”

安吉忽然打斷了他,聲音輕緩而平靜。她低頭看向雙手,那兩隻白皙纖細的手正絞在一起,像是在爲什麼事情彷徨着。然後,它們握緊了。不再猶豫的糾結纏繞,而是緊緊的、有力的握在了一起。

“我要自由,威德,讓我走吧。”

她擡起頭來,露出一個燦爛得令人眩暈的笑容來面向威德,目光純淨。

“安吉……”

怔怔地望着她,威德有些迷茫。但隨後,他又很堅決地搖了搖頭,微鎖眉頭地轉回了頭去。

“不。”

“不?爲什麼?爲什麼不可以?反正你也沒打算用我賣錢的,就做回好人,放我自由又如何……”

“不,不行……”

“威德?噢……幹嘛這麼固執呢,我自由地離開和跟了其他主人對你而言都沒有差別吧?我只想要自由,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外面的世界裡,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行行好,放我一馬吧……”

“不!你根本不明白那到底意味着什麼!”

突然的一聲低吼讓安吉怔住了,一時噤聲。她呆呆地望向威德,有些茫然,威德正定定地看着她,濃眉緊鎖,一雙深邃的眼眸蔚藍澄澈,隱隱閃動光芒,竟有幾分焦慮之色。

“威德?”

“你……你根本就不明白螢的自由是什麼。”他遲疑地喃喃着,“螢會有自由嗎?不會。即便是有了短暫的自由,過後還是同樣……”

“會被鐲老巫抓回去,重新爲奴。而且離開隱都就更危險,會被魔物所獵殺的。”

不等威德說完,安吉已經娓娓地補充了,很流利。她對着略微驚訝的威德聳聳肩,粲然一笑,說:“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的。夜已經告訴我了,還記得夜嗎?那個獲得了自由的螢,呵呵呵……”

“知道還這麼胡來!你,你可真是……”

他低低地責備着安吉,慢慢轉過臉去了。逆向的風吹動烏黑的頭髮拂過臉龐,隱去那副英俊的容顏,再看不見表情。

“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外面的世界裡?呵……那怎麼可能,你對付得了那些憎惡你的魔族們嗎。”

“唔……實際上我比你想象的要厲害一點,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沒問題?得了吧,你……連一個夜都擺平不了,還敢說這種大話。還有,那些鐲老巫可是很厲害的,你逃得過嗎?照樣被抓回去重新當其他人的妖奴。”

“鐲老巫?哈哈哈……那些老傢伙不就是老巫嗎,對付他們總是綽綽有餘的呀……”

“不,你錯了。對於你來說,他們可是比魔族還要難纏的。”

“嗯?會嗎?”

安吉一愣,繼而不解地皺起了眉頭來,斜眼看向天空。

“不會吧……”

“不會?呵呵……自從你擁有那個妖奴印記開始起,你的生命就註定不會自由了。因爲它,現在鐲老巫要捉你可以前更容易的,只需幾句簡單的咒文,你便自然會再度淪爲妖奴了,小姑娘。”

“呃?”

安吉瞪了瞪眼睛,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難怪那些厲害的螢都怕鐲老巫,竟是因爲有了死穴,無法反抗。對此哈黎安是沒有提起過的,而她,自然也就想不到了。

“噢……這樣……不過也不算太差嘛,我現在不就是妖奴啊。大不了到時候再當妖奴好了,回到原點嘛……嗯……好,就這樣。威德,放我走吧,放我自由。我會乖乖地呆在隱都裡,慢慢和鐲老巫捉迷藏的,沒有危險,生活挺有趣呀,呵呵呵……”

“不。”

“喂,威德……”

“妖奴和妖奴間也會有差別的。萬一賣到了艾力克那樣的人手裡,或者是馴場暴徒的手裡邊,你這個頑劣的妖奴要怎麼適應,今後的日子又要怎麼過,我不放心……”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隨風飄散了一般消失無痕,融進空氣裡了。安吉靜靜地環抱膝蓋,淡然望向前方,身子被風吹得發涼了。那股突然而來的涼意讓她微微發抖,心也開始打顫,連帶着眼睛和鼻子也有點異樣了,痠痛刺激……

“我走了,還有事呢,你慢慢考慮要跟哪個人吧。”

身旁的威德突然起身,轉過背去離開。然而在他走了不遠後,安吉突然大聲呼喚,跟着追上幾步,堅決而不容拒絕地開口了。

“威德,讓我走。”

“安吉?”

威德一怔,隨即轉回身來看着她,無奈地一笑。

“噢,我剛剛已經說了……”

“求你,答應我!”

她突然輕喊一聲,眼神堅定。

“看在我們這幾年的情分上,看着我爲你偷制的那些藥劑上,答應我。噢……我知道,其實我沒有資格這麼說的。我是你買來的妖奴,所做的一切事都只是一個妖奴應盡的本分而已。而我,更沒有資格要求你做什麼事,任何的事。可是……我還是請求你,唯一的請求。我請求你,給我自由吧。”

“……安吉……”

“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其實我也和夜一樣呢,相當忠誠而專一喲——唔……雖然在外表上看起來,我比較像一個不合格的妖奴——哈哈哈哈……我今生也只認一個主人的,不願再服侍第二個人了,任何人。要是非要逼我,我也會像夜一樣選擇玉石俱焚的結局呢,以死明志。”

“安吉……”威德默然,繼而苦笑道,“你纔不會……”

“噢噢,你又不相信我了,不相信我,是嗎?真傷心……唔,好吧,你是想看我死是吧,這樣才能證明我對你的忠心?唔……還是算了吧!哈哈哈……多一具死屍,伊哥斯帕又要來審問你啦!噢……威德,給我自由,給我自由吧。我只是想要自由而已,就讓我去吧。我會去掙錢,然後把那一袋金幣加倍地還給你,絕不食言。唉,已經多久都沒有回過家,真想看看那片土地呀。我還有好多願望沒有達成能呢,不能就這樣再次淪爲奴隸,跟着他人四處奔波呀。威德?威德?噢……你究竟要怎麼樣才肯放我走呢。我只是想離開而已,離開這個地方,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吧,威德……”

“行了,安吉。”

威德忽然低聲開口,制止了安吉的絮絮叨叨。

“你贏了,我答應。”

“嗯?你……說什麼?”

像是有點信不過自己聽到的話,安吉歪着腦袋問了一遍。

“我答應你,給你自由,按照你想要的那樣。”

威德說着凝視安吉,那雙漂亮的眼睛裡目光深沉,令人看不懂他究竟想的是什麼。

然後片刻後,他掉頭轉身了,朝着城堡的方向大步走去。而此時,背後的安吉又喊了起來,然後輕聲一笑,用那副美妙動聽的嗓音對威德說。

“謝謝,主人。不過我還有一個請求也請答應了吧,我不想等到一年之後你離開伊哥斯帕再自由,我希望現在就自由。近段時間吧,等我稍作準備,就……”

原野上,冷風嗖嗖地颳着,寂靜而又寥落。威德背對她站了好長一段時間,沉默不語。然後他的身子一軟,吁了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如你所願。”

說完,他邁着大步離開原野了,留下安吉站在風中,目光如水,釋然地笑了……

*** *** ***

“嘿,阿卡魯斯,帶着食物又去餵你的瑪麗呀。”

蕭條的樹林裡,舍農笑容滿面地問候着阿卡魯斯。這個愛狗如命的傢伙總是這樣,寵那瑪麗寵得想什麼似的,連它玩得忘了回去都要帶着食物到處找的,一直要餵飽了才放心。今天又是如此了,提着一小籃子東西四處找呢,也不嫌自己累得慌。

“啊,是呀,我那親愛的小傢伙迷上迷宮了,經常流連在那些荒廢的大殿附近不肯回來,要是餓壞了可就麻煩了呀。哈哈哈……嗯,我先過去了哦。”

阿卡魯斯開心地回答着,一面更快地朝着前走去。望着他遠去的背影,舍農忽然嘆了口氣。他今天總算是有笑容了,還真令人欣慰呀。最近盛傳外面有一支清理團遭遇了復仇者,那些清道夫死傷慘重,幾乎無一生還。具體的情況大家也不瞭解,不過令人遺憾的是那便是肯和黎所在的清理團,而他們也已經消失無蹤,杳無音信了。而阿卡魯斯,自然是擔心得六神無主了。

唉……希望他們平安吧,或許都沒事呢?

舍農如此想着,搖了搖頭朝學徒樓走去了。而阿卡魯斯,帶着那一籃子的食物繼續朝前進,很快消失在樹林之中,沒了蹤跡。

蓮娜莊園。

這座昔日熱鬧的醫療所如今甚是蕭條,無數的雜草枯藤四處遍佈,將這座破敗的園子襯得更加淒涼冷清。

阿卡魯斯邁過遍地的雜草,慢慢向莊園深處走去。他側身鑽進一條裂縫,進到塵封多年的石樓之中了。空氣裡滿是潮溼的黴氣和灰塵的氣息,有些嗆鼻。他熟練地上樓、拐彎、穿過走廊,最後從一間只剩半扇牆的屋子裡屈身下去,進入了一個甬道里。大約又爬了幾分鐘,一道活拉門出現了。他在黑暗裡弓着身,以某種特殊的節奏敲打門板,沉悶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聽來清晰可辨,還有幾分瘮人。然後隨着“吱呀”一聲,光明出現了。阿卡魯斯微微眯起了眼睛,有些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他俯首爬進了活拉門裡,一面握過前方伸來的另一隻手,低啞地喚了一聲。

“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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