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灑在慘烈的戰場上,尚未燃完的灰燼被風吹起,夾雜在硝煙中,點點紅星飄散在霧中,有種離奇的美感,朦朧淡薄了月色,恍若人間仙境。
一個捂住口鼻的身形,在馬背上穩穩當當地穿行在瀰漫煙霧中,不要以爲難以察覺,其實這煙霧籠罩得很淡,只是稀釋了月光罷了,前後幾百米內,人影、馬匹的蹤跡是難以隱藏的,而且,不時有些許戰火殘光出現,照得這個人影時而很清晰,正是黎葉。
何況,他身後跟着的“轟隆隆”的馬蹄聲,更是聲傳好幾裡遠……
“黎爺?”
張火親自率領偵察排的戰士們,來到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滄州外城郊區,正好迎頭碰上了往回趕的黎葉。
看着他獨自帶着百多匹戰馬出現在戰場上,張火和所有戰士們都驚得目瞪口呆。
“這、不會是你……?”
張團長少有的開始結巴起來,語氣中居然有種“你爲什麼不帶我玩”的委屈。
“這些戰馬交給你們帶回去了,直接送到香山,你可以留下一匹。其他人別想再過手!老李和老張想要,讓他們跟我說!”
黎葉對張李二人很是無語,若不是他倆經不住別的支隊首長哀求,魯中早早就組建了自己的騎兵營了。
這回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倆過手,否則打秋風的人太多,百多匹戰馬看起來多,但是分潤下去,到了團一級,只怕平均分不到完整一匹。
“對了,這是給特訓營準備的,我做主給你一個訓練名額。”
黎葉沒辦法,他騎術再高明,帶着這百十匹戰馬,還是蠻辛苦的。只有多給些好處給張火,就類比參股,不怕他不盡心盡力保護這些寶貝疙瘩。
“聽這意思,你是不準備跟我回去?嫂子和李政委都給我來電,我進來偵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來找你……”
張團長揮揮手,所有戰士,一人三四匹戰馬,很快瓜分乾淨。他自己則賴在黎葉身邊。
“我要是有心想躲開你,你還能找得到我麼?”
黎葉翻翻白眼,他是來甩鍋的,不是找一個監視自己行動的看守員。
“別廢話,趕緊回去!我得去滄州城裡看看去……”
他騎着馬,便想離開,不想繮繩卻被張火一把拽住。
“嘿嘿,黎爺,那你可以省了。我去探過了。”
張火得意笑了起來:“白天的轟炸沒波及到城裡,鬼子還有不到一個大隊的人馬,不過,好像裡面跑出來一個騎兵中隊,去向別地求援去了……”
“哦?那,若是沒錯的話,這些戰馬就是鬼子那個騎兵中隊的。我說呢,哪裡還有逃得過航彈轟炸的騎兵羣……”
黎葉頓時恍然。
“呃!那個,黎爺,我問你一個關鍵的問題。”
張火有些遲疑。
“問啊,幹嘛婆婆媽媽的?”
黎葉不由得跟着他們一起策馬慢行。
“那個,你是開飛機過來的吧?那個,飛機呢?”
張火看了看黎葉身後的天空,好嘛,只有皎潔月色,夜空乾淨得朗朗一片,幾乎毫無瑕疵。美則美矣,就是沒有那架飛機蹤跡。
“呃……”
黎葉抓抓頭,這還真是一個好問題!
他腦子轉的飛快:“問得好,飛機沒油了,我迫降在下面,藏了起來,這不就正好遇上了這一中隊的鬼子騎兵?不然,這些戰馬哪裡來?”
他有種預感,因爲飛機的事情,他可能會再次遭受到嚴厲批評,甚至是處分!不過,有了戰馬羣的繳獲,加上破解了滄州邊境十幾萬鬼子的圍困死局,這個,或許,大概,也許會輕判一丟丟吧。
“嘶!一個人解決一個騎兵中隊?!”
一旁豎起耳朵的戰士們都不禁嗡嗡低呼出聲,隨即在張火的冷眼下變得立即肅靜。
“呵呵,這幫兵練得不錯啊。”
黎葉蹺蹺眉毛,他此刻絕對不會回去,還是等老李他們火氣消減一些再說。
“嘿嘿,還行,這些偵察兵都是我親手訓練的,按照咱們特戰小隊的訓練強度,除了槍法弱一些,身體素質不會差很多。”
張火的話,引起一幫戰士的不服,但是有他在,戰士們都只是幽怨地看了過來、不敢開口爭辯。
“一千人裡面挑出這三十個,也還行。”
黎葉不置可否,他看着戰士們不服氣的眼神,頓時笑了:“當兵的,就是要有這個不服輸的精神勁頭。這些兵,我喜歡。”
“哈哈,那就謝謝黎爺誇讚啦。”
張火手裡始終揣着黎葉的繮繩,他的馬靠得很近,悄聲說:“你看,這算是你徒孫輩分的吧?給點見面禮唄!”
“你……”
黎葉無語地推開他煙味燻人的臭烘烘的嘴巴:“少來!你小子居然敢敲詐到我頭上了?”
他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傢伙也不知跟會學的一身臭毛病,憊賴奸詐得緊。
“不是敲詐,不是敲詐,你看你,言重了不是?”
張火再將臉湊過來:“我可不是你帶出來的麼?他們是我帶出來的,那可不是你徒孫輩的!”
“去去去……”
黎葉哭笑不得,他是從鬼子手裡撈好處的閻王爺,張火這混球就是賴住他的難纏小鬼。
“這樣,等你們將戰馬送到特訓營地,我讓小六子特批給他們這偵察排安排一次特訓,每人1000發子彈,打完就算訓練結束,練成什麼樣,就看他們自己本事。”
被他纏得沒辦法,黎葉只好妥協,而且他真的很喜歡這些戰士。跟第九戰區的國-軍、吳城的僞軍改編的那些戰士、棠蔭島上滿倉山等民兵隊伍等相比,他還是喜歡魯區的這些訓練有素、精神頭兒更足的戰士們。
“大氣!”
張火伸出大拇指,笑得眼睛都沒了。
“哇……”
戰士們都驚住了:“每人一千發子彈?!真土豪啊!”
“這回滿意了吧?”
黎葉拍開張火的手,自己把住繮繩。
“滿意,滿意!”
張火哪裡猜不到他的意思,當下立即下令道:“覃連長,帶着同志們先走,記住直奔香山訓練營,找餘營長報到,明白麼?”
他眨眨眼,一個身形精幹矯健的二十多歲的國字臉戰士策馬靠前,輕聲低吼一聲:“是,團長。謝黎教官!”
覃連長朝張火會意地點點頭,接過黎葉手中的武裝帶(上有六把消音手槍)做信物,帶着戰士們,駕着戰馬羣迅疾而去……
“咦?你怎不走!”
黎葉有些無語,他就是想要擺脫這難纏的小子啊!
“我呀,嘿嘿,不敢走啊,回去會挨批評的。”
張火一臉幽怨地看着黎葉。
“行,行啦!”
黎葉就受不了一個大男人弄得這麼騷裡騷氣,強調道:“跟着我可以,但是不能干預我行動,你只有建議權,沒有決策權。”
“明白,以前老規矩,我跟你混就行,你指哪我打哪。咱先去滄州城裡麼?炸鬼子軍火庫麼?”
張火越說越興奮:“我當初去西北總部參加培訓,沒趕上咱們魯中特訓,便沒趕上跟着大姐頭、老排長他們的特別飛行小隊一起去華北戰場,這回跟着你,可得補上!呃……”
“你嘴太碎啦,能不能先閉嘴,腦子都被你吵得嗡嗡響。”
黎葉嘆口氣,身邊跟着這煩人精,比陳操、沈少光幾人還要碎嘴,可有得受了,不過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會太寂寞……
“哈?那你答應囉!”
張火笑得很開懷:“咱們先去哪?去滄州……”
“先別想其它,先找些武器再說。”
黎葉翻了翻白眼,他交出了六把消音手槍,那是給覃連長他們作爲通關憑證的。這憊賴混球也跟着把身上武器都給了戰士們帶回去,那絕對是想跟着他在戰場上蹭吃蹭喝、混點武器彈藥,心思都擺在明處,讓人討厭都討厭不起來。
“好好好,這個好。”
張火嘎嘎直樂,可不隨了他心意麼,正中下懷。
不一會兒,黎葉和張火便收集到了一些武器裝備……
戰場上鬼子潰兵丟盔卸甲、早被黎葉殺得精光,或者,早逃得無影蹤,幸運地或許早已經回城了。
故而,戰場上槍支彈藥碎塊到處都是,完好的不多見,但也不是很難尋找。
“今晚咱就在城外?”
張火有些迫不及待了。
“都做團長的人的,有些耐心好吧?”
黎葉沒好氣地道:“這半車糧食,只有這麼點能夠食用,咱們有帶不走,先吃飽、養足精神再說。”
他鬥了一整天加半夜,穿行大半個鬼子營區,騎術再好,也頗費周折地兜兜轉轉,不說一波三折,單也蠻耗費精力的。
“哦,好吧。”
而張火帶隊前來偵察、和搜索他的蹤跡,此時說不累,那是騙人。但此刻他正在興奮勁頭上,聞言還是有些稍顯遺憾。
“你看好火候,飯好了叫我,我先把這些傢伙什檢查調整一遍……”
黎葉拆卸得飛快,取出槍油仔細保養各零部件,再組裝起來,最後,讓他滿意的只有五把步槍,其中一把鬼子97式狙擊步槍,他改裝一下,用上了倍數更大的4倍瞄準鏡筒,這把槍給張火好歹軟磨硬泡給磨去了,其餘四把都是三八大蓋,黎葉用起來的效果不弱於專用狙擊步槍,他也便沒太在意這點。
步槍都是用的鬼子6.5mm口徑有阪步槍子彈,而他們收穫較大的是近程重火力——三具擲彈筒,彈藥蒐集了三十多顆,不過黎葉庫存的鬼子91式手雷以千爲單位,沒有彈藥耗盡之憂。
二人吃完飯,當下時節天當被、地當牀是絕對找死,二人裹着繳獲鬼子物資裡的嶄新被褥,裡外三層,在篝火的烘烤下,渾身暖和得那是相當舒爽……
“嗚嗡嗚嗚嗒嗒……”
第二天,晨光漸露時,二人被一陣嘈雜聲驚醒。
“是鬼子卡車。”
張火趕緊起來查探,隨即驚叫起來:“好多鬼子!”
“都是來收屍的鬼子後勤兵,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還團長呢?!”
黎葉三兩下剷土,將篝火堆掩埋,被褥直接扔在上面,洗漱過後的水,再倒在上面,一時間,難以察覺此處的篝火痕跡,繚繞的煙霧也幾乎沒了。
“嘿,還是跟着你,學的東西多,這些細節,是我們一貫少有注意到的。”
張火也趕緊幫忙,把他自己用過的被褥給仍在上面,如法炮製後,剷土將之掩埋後,拉過來一些枯樹枝和草葉,除非到得近處仔細查探,否則別想從腳印之外的痕跡察覺出此處有人來過,但從腳印判斷,是難以分析出此地有人在此過夜的……
“只是暫時矇混過關的把戲,真想掩藏,是瞞不過專業人員的。”
黎葉得跟他講清楚,否則以後遇到精明的鬼子指揮官,這樣搞會吃虧。
“明白了。咱倆需要瞞住這波鬼子車隊就行。今兒進城麼?”
張火仔細思索後,點點頭,關注的還是他最希翼的事兒。
“去呀,現在就走。”
黎葉背上一杆三八大蓋,其餘三把早收進了系統中掛載起來,腰間紮了一條鬼子的武裝帶,上面子彈60發、手雷4顆、鬼子南部手槍一支,還配有肋差短刀匕首一把、佐官軍刀一把。
“太好了,出發囉。”
張火再他面前真性情無需掩飾,估計是平時在戰士們面前得有點團長的架勢,這娃被壓抑得久了,一經釋放,就不得了了。他跟黎葉幾乎是相同配製,不過,普通步槍換成了更精貴的狙擊步槍。軍銜也低一大階只是少尉。但他掛戴的是金玉刀柄刀鞘的貴族武士刀。耀武揚威,狐假虎威。
“駕!”
黎葉帶着張火策馬而出,迎面和鬼子收屍車隊交錯而過。前來收屍的,除了少部分鬼子,其餘大部分都是縮在城內的僞軍、民工。
“你可想好了,跟着我闖滄州城,絕對會收到處分的。”
二人穿過鬼子車隊後,路況變得奇差,速度也慢了下來,黎葉對緊隨在身邊的張火進行最後的規勸嘗試。
看着他們打掃戰場,不少人都吐得稀里嘩啦的,但是架不住人多,很快手腳利索的,先堆積起了幾堆血肉殘肢小山,倒上火油、燒得噼裡啪啦,焦臭無比!
“嘔!”
張火腹內一陣翻滾,差點吐出來,連他這樣從血戰中活過來的老軍伍都受不了,可見慘烈。
“我說過,這回得補上。不打下滄州,咱哥倆,就不回去。”
他學着黎葉,用溼毛巾捂住口鼻,才感覺好些,調整好心情後,纔有了嬉笑的碎嘴動力。
“哈?誰說要打下滄州?!”
黎葉鄙夷道:“你怎麼當上的團長?看看這些僞軍和民工,鬼子在滄州的經營管理,你就看不出來麼?先搞他一傢伙,不讓他還有能力跟咱們動武纔是優先需要解決的,其餘的,緩緩圖之!”
“呃!好吧,我太忘形了。我檢討!”
張火自我批評來得很嫺熟。任憑黎葉怎麼奚落,他是絕對不會離開黎葉、獨自返回的。
“站住!”
靠近滄州城門,居然被一波僞軍給攔下了!
“八嘎!”
張火估計也只會這一句,他罵完就想上去扇僞軍耳光。
“哎!”
黎葉趕緊拉住他,暗中示意一下。
“嘶!”
張火定神一看,吸口涼氣。
只見城門口側旁,許多鬼子潰兵被押解在那裡、正受到審訊,正此時,一個鬼子少佐一腳將一個低聲哭叫到崩潰的鬼子伍長給踹倒在地,接着“砰”的一槍,將之斃了!
“麻煩了!你小子去總部培訓過,鬼子鳥語說得溜麼?”
黎葉翻身下馬,用肩膀輕輕撞了撞張火。
“啊?我……培訓的不是這個啊,咱就會幾句。黎爺,你……?”
張火看來是完全指望黎葉的。
“我?嘿嘿,比你強……不了多少!”
黎葉無奈地笑了笑。
您別這樣大喘氣,好麼?
張火欲哭無淚:“這下可怎麼辦?自己送死來了!”
“呵!有點信心好麼?真不知道你的團長怎麼當上的。”
黎葉心裡知道,他被反覆處分降職,還是有些怨念的,看到張火這小子成了團長,些許嫉妒是人之常情,不時打擊打擊他,心裡暢快許多。
“啊!那就是能破解?快說說,有何妙招?”
張火怎會在意,趕緊誠摯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