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潛伏者(2)

事情似乎已經出乎姚安生的預料,蒙面人駕駛的轎車快速離開剛纔的街道,連續穿過幾個藉口之後,已經放慢速度的轎車突然一個轉向,停在了一扇大門外面。“下車,如果你想一直待在車裡,也行。”蒙面人熄火之後,便伸手推開車門走了出去,見姚安生還一臉疑惑的坐在車裡沒動彈,便只是笑笑就大步過去打開那扇大門。

姚安生這才終於回過神來,急忙從轎車裡出來,再看那蒙面人,已經推開了那扇大門。大門的後面是一間貨倉一樣的空曠空間,蒙面人轉身回來把轎車開進倉庫,姚安生自然也跟着轎車走進倉庫裡。“你們軍統應該是出問題了,要不然你這樣沒有任務的潛伏者就不該暴露,我看,你最好先在這裡待幾天。還要特別提醒你一句,你住的地方很可能已經被76號盯上了,千萬不要想着回去找什麼東西。”

蒙面人的聲音在倉庫裡迴盪着,姚安生下意識點頭的同時,也轉頭四顧這間倉庫。從自己目力所及之處看到的景象,姚安生判斷這間倉庫應該佈置的很倉促,因爲他已經看到倉庫角落裡還有沒有打掃乾淨的垃圾和雜物。順着姚安生的視線看過去,蒙面人忽然笑了起來,“這個地方是我找朋友借來的,這裡原本真的是個倉庫,有點垃圾和雜物很正常。”

看到蒙面人衝自己比劃出的手勢,姚安生隨即跟着對方走了過去,轉過倉庫中間的那些木箱之後,姚安生終於定下心來。“隨便坐吧,這裡的環境雖說不怎麼好,可這裡遠比外面安全。這裡還有吃的和水,一會我離開的時候,會留給你一支槍,這幾天就先好好的待在這裡好了。”說着話,已經在椅子裡坐下來的蒙面人伸手把臉上的黑布巾取了下來。

“嘶…”對於這個突然出手救下自己的蒙面人,姚安生實際一直很是好奇,從對方說話的聲音,姚安生判斷對方的年紀應該不是很大。但是真正看到對方的長相之後,姚安生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並不是因爲對方的長相太過奇特或是美醜,而是因爲對方的年紀實在是太年輕了,看着也就20歲上下的樣子。

取下布巾的陸遠端坐如鬆,絲毫沒有因爲姚安生臉上此刻的驚奇之色有所異動,事實上,一直蒙着面的陸遠很享受對方流露出的這種震驚。在陸遠所結接觸到的人當中,包括霍格和舒赫曼兩人在內,所有人在第一眼看到陸遠的真正長相之時,都會不由自主流露出跟姚安生此刻一樣的表情來,因爲陸遠看着實在太年輕了。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怎麼知道我是軍統的潛伏者?”漸漸定下心神來的姚安生在腦海中快速的分析着目前的情況,看出對方似乎對自己並無惡意之後,姚安生便在陸遠對面坐下來,隨即向陸遠問道。潛伏者一旦開老巢進入潛伏區,就馬上會實施單線聯繫,如果跟上線失聯,潛伏者就會按照約定好的方式向老巢發出信號,潛伏者是絕對不允許越級聯繫或者獲取任務的。

一眼就能點出自己的潛伏者身份,姚安生心知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絕非是一般人,看他剛纔射殺那幾個76號便衣特務時情形,姚安生更願意相信對方是軍統派來的人。面對姚安生的詢問,陸遠只是笑笑卻沒有馬上說話,而是摸出香菸來點了一支,然後才慢吞吞的回答姚安生剛纔的那些疑問。

“你別瞎猜了,我可不是你們軍統的人,你暫時可以把我當成是同盟好了。”陸遠的話令姚安生的眼眸縮了一下,扶在腿上的雙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看到對方露出如此的反應,陸遠隨即從煙盒裡彈出一支香菸遞向姚安生,同時笑道,“別緊張,我剛纔已經說了,我不是你的敵人。而且我並不屬於任何組織,簡單來說,我們應該算是同盟關係。”

伸手接過陸遠遞來的香菸,姚安生臉上的表情看着緩和了許多,只是他還沒有真正相信陸遠,畢竟陸遠是突然冒出來的。“行了,我看你也累了,那你先休息吧。那邊的箱子裡有吃的和水,我明天再過來看你,如果你想要離開這裡,麻煩你離開的時候幫我鎖好大門。”陸遠起身站起,離開之前把一支勃朗寧手槍和兩個備用彈匣遞給姚安生。

陸遠是步行離開的,那輛原本屬於76號的轎車就留在了倉庫裡,目送陸遠離開,姚安生並沒有選擇馬上離開,而是轉身回到了倉庫裡。他心裡明白,如果自己這個時候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有超過八成的可能,自己會被等在哪裡的特務們抓走。姚安生不想死,尤其是在一次任務都沒有執行的情況下被特務抓走,於是,他選擇了耐心留在這裡。

在姚安生坐立不安的等待中和煎熬中,黑夜終於來臨,炭黑之後,暗自思量之後的姚安生壯着膽子離開倉庫。離開倉庫的姚安生先回到白天自己被抓的地方看了一眼,結果發現自己被抓然後獲救的街道里,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街道兩側的店鋪照常開門,街道里仍舊有路人穿行。不可能啊,看到這一幕的姚安生有些糊塗了,依照76號的德行,被殺了好幾個手下,76號豈能咽的下這口氣。

76號當然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在陸遠開車帶着姚安生離開後不過才一刻鐘,大批76號的便衣特務就在日籍便衣憲兵的帶領下衝進租界,只是很可惜,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地的屍體和拋錨的轎車。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有人敢襲擊76號的人,得知消息的李士羣快要把肺給氣炸了。從76號組建開始到現在,他手下的便衣特務屢次在租界地面上遭到襲擊,甚至連吳四寶都被人給弄死了。

冥冥之中,李士羣感覺76號是被人給盯上了,細數76號子組建開始到現在陣亡和傷殘的便衣特務,少說也有超過百人規模。沒有找到襲擊者,感趕到現場的便衣特務們自然也找不到目擊者,所以只能先帶着同伴的屍體返回76號總部。暴怒之下的李士羣只得找上了青幫,租界不許76號的人攜帶武器進入,可青幫卻不受這個限制,而且青幫在租界裡無孔不入,蒐集情報的辦法也有很多。

姚安生沒有在發生交火的地方看出異狀,心中的警惕也就稍稍放鬆下來,雖說他並沒有忘記陸遠臨走時的叮囑,但他心中此刻卻升騰起一絲僥倖心理,他要再去查看一次秘密信箱。姚安生裝着若無其事的走過街道,陸遠留給他的那支勃朗寧手槍,卻被姚安生緊緊攥在手中,只要發現周圍情況不對勁,姚安生就會第一時間把手槍從長衫裡掏出來開槍射擊。

秘密信箱還是沒有動靜,姚安生幾天前做的記號還是老原樣,心中失落的姚安生並沒有馬上返回倉庫,而是繼續順着街道漫無目的的走着。和上線失去聯繫,姚安生唯一的辦法就是按照約定好的方式聯繫大本營,然後等待接到信號的大本營安排新的上線來聯繫自己。如果沒有發生幾個小時之前的事情,姚安生或許還能繼續等待下去,可是現在,姚安生卻早已經是心亂如麻沒了主意。

不知不覺間,姚安生居然順着熟悉的路線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正準備和往常一樣擡腿橫穿街道去街邊那家叫宋記的滷味鋪子,姚安生卻忽然發現情況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宋記滷味鋪子的外面,今天突然多了個煙攤,而且離着那煙攤不遠,兩個看着形跡可疑的傢伙正裝作無意的自己這邊張望過來。

姚安生在這裡住了超過大半年,從沒有發現宋記外面還有個煙攤,再看那煙攤小販的舉止反應,明顯透着一絲詭異。尤其是那煙攤小販的腳上,明明穿着一雙皮鞋,一個靠賣煙過活的煙攤小販有怎麼能捨得花錢去買一雙皮鞋來穿?想到這裡,姚安生心裡直接就咯噔一下,右手也不自覺的伸進長衫裡握住手槍的握把。

住處是回不去了,心裡明白的姚安生硬生生的按耐住狂跳的心臟,腳步平緩的繼續順着街道向前走。姚安生在街邊走着,卻一直在用眼角的餘光留意街道對面的那個煙攤和兩個陌生人的反應,發現那兩個陌生人似乎已經收回視線,心中雀躍的姚安生不禁加快了速度。急於脫離危險的姚安生忘記了學校裡情報教官特意告誡他們的一句話,在潛伏過程中遇上敵人或是被敵人懷疑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因爲自己的疏忽引起敵人的關注。

姚安生現在遇到的就是這樣的狀況,如果他沒有加快速度,還是按照剛纔的速度行走,街道對面的煙販和那兩個便衣特務,是決計不會注意姚安生的。可他這一加快腳步,反倒是引發街道對面三人的注意,尤其是街角站着的那兩個陌生人更是扔掉手上的菸頭,直接越過街道,跟姚安生迎面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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