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開山指了指指揮部外邊的羣山搖了搖頭,沒有管身邊葉超有些不敢相信的臉色,繼續道:“日軍炮兵陣地部署的很巧妙,我軍的炮兵無法壓制住他們的炮羣。但是控制着制高點的日軍炮兵,卻可以輕易的將炮彈砸在棱線,以及已經變成正斜面的反斜面陣地上。”
“在正斜面陣地失守之後,使用制高點上的山榴炮,縱深隱蔽工事羣內的野炮。封鎖棱線附近的我軍,切斷我軍一二線攻擊部隊之間的聯繫。在動用步兵炮羣和迫擊炮羣,壓制控制了正斜面的我軍。逼迫我軍發起攻擊的部隊,只能的儘快進入反斜面。”
“而其部署在反斜面後方,日軍主陣地上的交叉機槍火力,以及步兵炮、迫擊炮,甚至小口徑直瞄火力卻正好覆蓋到我進攻部隊。也就是說我軍攻擊部隊,一旦進入其反斜面陣地,就等於自己主動跳進他們的火網之中。”
“這個時候我軍的炮火卻夠不到反斜面上的敵軍,最多也就能壓制二道防禦的日軍。最關鍵的是小鬼子下了死力氣,將炮兵都搬上了山不說。在周邊制高點上炮兵,又都部署在半地下工事或是我軍炮火死角之內,我們的炮羣根本就無法壓制他們。”
“媽的,這種正反斜面結合的戰術,是我軍在山地防禦戰之中,一種慣用防禦戰術。小鬼子現在學會了這一手,現在拿過來對付我們了。而且從現在已經發現的工事修建情況來看,他們也是有意識的採取這種戰術,主動放棄了在各個正斜陣地與我軍爭奪的想法。”
“他們的九二步兵炮,在必要的時候可以當迫擊炮使用。在加上數量衆多的迫擊炮,與部署在縱深的山炮、榴彈炮形成火力網,讓我軍即便佔領正斜面陣地也很難站住腳。無法使用迫擊炮,來打掉他們的反斜面工事羣。”
“同時一線攻擊部隊自身攜帶的六零炮威力又有限,對他們大部分的反斜面工事羣,都很難起到作用。這幫小鬼子修建工事的重點,都放在了反斜面陣地上。正斜面的工事,反倒是以戰壕爲主。”
“一旦正斜面失守,守備部隊全軍退入反斜面陣地。在我軍攻擊部隊,被敵炮火截斷後,則採取以小隊建制輪番衝擊的辦法。這麼一搞,我軍即便是搶佔了正斜面和棱線,也很難在敵軍陣地上站住腳。”
“其炮兵將整個戰場都已經設定了標尺,多種火炮根據性能不同,組成的炮羣分別壓制正斜面與反斜。我們的迫擊炮羣上不去,上去了也站不住腳。其對棱線火力的封鎖,使得我們直瞄火力,也很難打掉他們苦心修建的反斜面工事羣。”
“這個本鄉義夫這一手,是讓我們的兵力消耗在這山地之中,逼着我們提前動用預備隊,以便給他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展開,創造一個有利條件。因爲我們的預備隊是有限的,不可能填補周圍所有戰場的空缺。”
“攻擊作戰與防禦作戰不同,因爲要保證進攻的部隊有足夠的攻擊力。攻擊作戰的部隊傷亡達到一定的比例,就必須要撤下來休整。如果傷亡過大,我們就是不想動用預備隊,都不太可能。他本鄉義夫還在這裡死打硬拼,估計等的就是我們動用預備隊。”
杜開山的話音落下,葉超微微一愣,便隨即反應過來道:“您的判斷是眼下小鬼子採取這種戰術,就是想把我們拖垮、拖疲,逼着我們提前動用預備隊,造成我們身後在兵力部署上的空虛,然後給他們創造突圍的機會?”
“您的意思是本鄉義夫,早在撤到中固至柴河堡一線的時候,他們就準備尋找機會撤退?杜司令,這不太可能吧。如果本鄉義夫這麼做,他不是把左翼的清水規矩的側翼,全部都給暴露出來了嗎?”
杜開山拿起紅藍鉛筆,在地圖上幾筆畫出一個三角形後道:“你小子就是死腦筋,你怎麼就認爲日軍只會死打硬拼,不會見勢不妙開溜?現在已經不是幾年前,日軍佔盡絕對優勢的時候了。打的疼了,自然也就接受教訓了。”
“過去我們無論是打了日軍任何一部,都像是捅了螞蜂窩一樣,周邊的日軍會拼命的增援。但時過境遷,小鬼子早就沒有那個底氣了。現在是咱們佔據着絕對的優勢,這一點他們很清楚。”
“的確本鄉義夫如果一撤,整個中長鐵路以西清水規矩的側後方全部暴露,但那要看什麼時候。如果我們還沒有切斷這個四十四軍,與其所謂的三十軍之間的聯繫,他自然不敢輕易的就撤退。”
“但眼下我們已經切斷了中長鐵路沿線,關東軍這兩個軍之間的聯繫,他自然不會在這裡繼續死守下去。因爲對於關東軍來說,如果眼下四十四軍還有救的話,那麼三十軍已經沒有任何救援的價值了。”
“無論是關東軍,還是他本鄉義夫中將這個道理都很清楚。我估計這個時候,恐怕關東軍已經給這兩個軍下達了突圍命令。三十軍他們是盡人事,但眼下元氣還在的四十四軍,恐怕關東軍還是想要救出來。”
“而且我們面前的這個本鄉義夫,我感覺這個傢伙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死守一線。他的最初打算,應該還是看戰局而定。如果一線能夠拖住我們攻勢,那是最好不過的。如果拖不住我們的攻勢,就順勢撤到二線陣地。”
“利用這裡的地形以及修建的工事羣,遲滯並消耗我們一定的實力,然後或是西撤撫順,或是南下退守瀋陽以西地域。卻沒有想到我軍攻擊開始,短時間之內便打開了中長鐵路兩翼的日軍防區。”
“最關鍵的是,這個傢伙沒有預料到三十軍會垮的這麼快。儘管他收縮兵力的速度並不慢,但是我軍通過兩翼穿插合圍,搶先封死了其南撤的路線,並搶佔了瀋陽切斷了他們最後的撤退路線。”
“同時這個傢伙也沒有想到,我們的動作比較快,將其圍困在了其二線防禦體系內。但形勢在變,這個傢伙調整的也不慢。他知道只要中長鐵路以西的三十軍還在堅持,我軍就不可能集中所有的精力對付他。”
“所以他才一邊利用其二線防禦體系,修建的特殊種類的工事羣,與我軍儘可能的打一場消耗戰,儘量的削弱我們的兵力、突擊力,逼迫我們提前動用預備隊,爲他們突圍創造一個合適的機會。”
“這個本鄉義夫很狡猾,他知道一仗不打就撤退,別說關東軍那裡交待不過去,就是日軍大本營也饒不了他。所以他在中固至柴河堡一線,與我軍打一場消耗戰,也算是對日軍大本營和關東軍一個交待。”
“而且這個傢伙應變的能力很強,發現後路全部被我軍切斷後,便耐下性子一邊利用地形削弱我軍的兵力,一邊調整計劃重新尋找突圍的機會。因爲他很清楚,不將我軍削弱到一定程度,他們即便是突出我們的合圍圈也是跑不掉的。”
“原因很簡單,在這缺乏公路的山區地形之中,他們的撤退行動不可能抱成一團。一旦分散撤退,在我軍追擊以及兩翼包抄之下,他們能撤出去多少,那就恐怕天知道了。不把我們消耗到一定程度,被我們追擊上他們就死的更快。”
“如果不是考慮到這些東西,那麼戰前他也不會將工事的重點,全部修建在反斜面陣地上。並在戰鬥打響到現在,與我軍爭奪的重點,都放在了反斜面的陣地上。這麼違背常理,甚至可以說反其道行之的戰術。”
“正反斜面相互配合、依託的作戰體系,是我軍在山地防禦作戰之中慣用的戰術。這個傢伙不僅照搬了我們的戰術,甚至還劍走極端。就連棱線部位都放棄了,利用正反斜面與縱深正斜面火力體系結合的戰術,一點點的消耗我們的有生力量。”
“只要我軍動用預備隊,他們肯定會選擇一個方向突圍。搞不好,在中長鐵路以西戰局已經糜爛,其側翼已經受到嚴重威脅,並有些吃緊的情況之下,他們現在就已經在準備突圍了。”
“看來這個本鄉義夫,對咱們的戰術研究的很透徹。我說他們怎麼會只丟掉了幾個據點的情況之下,輕易的放棄了整個一線防禦。原來這個四十四軍的整個防線最核心的部位,就在盛家屯、郭家溝、靠山村的三角形地域。”
“而這個三角形核心地域,外面的松山堡、英城子、張家堡子、金場,只不過是其外圍的幾個支撐點而已。至於西面以馬家寨周邊山地爲核心的中固至陳家屯一線,只不過這個核心區向西展開一條屏障,或是說分散我軍兵力的一個築壘地域。”
“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說是他們整個防禦線上,另外一個三角形防禦體系。這兩個防禦體系,左右相互配合。其主要炮兵居中策應,爭奪重點放在他們二道火力可以控制的反斜面陣地上。”
“在這麼打下去,我們的傷亡會越來越大。馬家寨是陳家屯以西,日軍整體防禦的核心地帶。而雙臺嶺則是日軍防禦體系的最核心部位,左翼的一個重要支撐點。拿下這兩個點,就等於在陳家屯東西兩線,日軍核心部位上各打進了一個釘子。”
“到時候我們可以這兩個點爲一個支撐點,撬動日軍整體防禦體系。我就不信這個小鬼子的防禦體系,就是一個砸不開、嚼不爛的鐵核桃。要是總部的那個蘇制一百六十毫米重迫擊炮團在我手,我早就砸開他們的烏龜殼了。”
“那玩意雖說比德制榴彈炮還重,可在這山地之中攻堅戰的威力也真大。最關鍵的是,那玩意的彈道好,打這種反斜面陣地,絕對是攻擊利器。咱們手中的一百二十毫米迫擊炮,還是有些威力不足。”
“用兵力防禦重點在反斜面陣地,這種我們自己的戰術來陰我,也真虧他們想的出來。奶奶的,這個本鄉義夫倒是比他的同僚,中長鐵路以西的清水規矩可是聰明的多了。這個看似兩全的招數,也虧的他想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