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奇怪的“瘋子”
天一亮,靜怡剛剛醒來,牢門突然打開,一個看守鬼子扔進一抱爛草,接着推進一個婦女。
靜怡瞟了眼這位婦女,見其身着八路軍服裝但卻衣衫不整,留着齊耳短髮但卻蓬頭垢面,一雙眼睛目光呆滯,並且嘴裡不住地嘟嘟噥噥,手還到處亂抓,靜怡判斷她是個“瘋子”。靜怡納悶,鬼子關瘋子幹什麼,爲什麼不放了她,爲什麼和自己關在一起,又有點膽怯,生怕“瘋子”襲擊自己,立刻高度戒備。
但出乎意料,憲兵關上牢門走後,她卻突然安靜下來,縮在牆角一動不動,彷彿疲憊不堪。靜怡還是不放心,目光緊緊地盯着她,生怕她發動突然襲擊。
“瘋子”躲在牆角,不時用手往後撩撩遮臉的散發,不時偷窺一眼面前的同伴。靜怡透過“瘋子”滿臉的污垢,細看“瘋子”原來年輕俊秀,心想,這可能是一個被日寇糟蹋了的姑娘,頓感針扎般的疼痛。
原來“瘋子”名叫楊玉珍,是共產黨員、抗日戰士。她的父親被日寇殺害,有個哥哥,兄妹倆跟母親種地度日。共產黨開闢抗日根據地,她參加了夜校冬學,有了文化,也懂得了抗日救國的道理。先是哥哥參加了共產黨,她受到哥哥的教育,也加入了共產黨。
她的村子曾遭到日寇血洗,鄉親被殺30多人,其中就有她的父親,婦女被姦淫60多人,其中有她的30多歲的嬸子和60多歲的大娘,幸虧她和母親藏在地窖,免遭厄運。
她從此恨透了日寇,一腔仇恨從事抗日宣傳活動。曾幾次險遭漢奸抓捕,母親擔憂地說:“你一個閨女家和男的不一樣,膽子小,弄不好,會嚇出病來。跟領導說說,乾點別的工作吧。”她勸慰母親說:“要是膽子小,我就不參加共產黨了。當了共產黨就不能怕死,怕死就不能當共產黨”
後來她和哥哥一起投奔了抗日根據地,並和根據地一位八路幹部結了婚。
2鬼子的奸計
楊玉珍偷窺了靜怡幾眼後,一臉的驚訝,她認識靜怡。第一次見到靜怡是三年前在自己的山村。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村頭大銀杏樹下突然響起了鑼鼓聲,好奇的村民都跑出了家門。楊玉珍也放下手裡的針線活,循鼓聲跑去。
銀杏樹下圍滿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楊玉珍擠進人羣,只見是十幾個八路女兵在敲鑼打鼓。這是根據地姊妹劇團下鄉宣傳抗日。她們都是八路軍裝束,一律剪着短髮。那時在封閉的大山婦女都是握籫,姑娘都是扎辮子,村民們第一次看見姑娘短髮,都很好奇。楊玉珍不僅是感到好奇,而且感到洋氣。
先是村長講話,說現在日本鬼子侵略中國,已經打到了咱們家門口,大家都要起來抗日等等,接着說上級派來了劇團,給大家演抗日節目。幾個女八路,輪流出場,有的說快板,有的說相聲,有的演短劇,
最後一個女八路站出來,說給大家唱支歌。那女八路長得最漂亮,苗條身材,白淨面皮,一出場都交頭接耳。她唱的歌叫《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她化了妝,穿白褂黑裙,象一個東北流亡學生。她用悽婉的歌聲哭訴懷念家鄉痛恨日本帝國主義的悲憤感情,唱得羣衆都抹淚,楊玉珍也哭了。她從此記下了這個漂亮的女八路。
也正是姊妹劇團這次宣傳,使楊玉珍受到了愛國啓蒙教育,特別是靜怡這支歌激發了楊玉珍無限的愛國熱情。聰明的楊玉珍一聽就會了,從此天天心情沉痛地哼這支歌。
哥哥將她培養入黨後,黨組織後來派她到根據地抗大一分校培訓,她在那裡又一次見到靜怡。那是在一次學習心得交流會上,當主持人點名“文靜怡”上臺發言時,她一眼就認出了文靜怡就是上她們村唱歌的那個漂亮姑娘。
靜怡談的是學習毛主席的《論持久戰》體會,講得非常深刻,從中日雙方國力、物力、人力的對比,到戰爭性質的分析,人心的相背,結合自己的認識變化,得出必然的結論:中國必勝,日本必敗。這不僅使楊玉珍明白了抗戰的前途,也使她進一步認識了文靜怡,並從此把文靜怡的名字也刻在了心中。
之後年終,根據地舉行婦女工作總結大會,靜怡代表婦女救國會做工作報告。她從容地面對臺下三百多位代表,用漢語拼音的標準語言,清晰流利地講述婦女工作。從婦女運動的發展狀況、成績經驗、存在問題,到今後工作的方針任務、組織思想建設等,講得井井有條,明白透徹。
歷時兩個小時,臺下鴉雀無聲,只是不時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楊玉珍聽得入神,不僅懂得了婦女工作的重要意義和光榮任務,還且更進一步認識了靜怡,覺得靜怡真是個才貌雙全的才女,把她作爲心中崇拜的偶像。並且從同伴的議論中,知道靜怡是根據地領導陳浩的妻子。
大會結束,當靜怡走出會場時,楊玉珍攔住了她,做了一番自我介紹後,拿出一個繡着玫瑰花的小手方,要求靜怡給簽名留念。靜怡一向謙虛,很不好意思,但看她要求懇切,又是個年輕的姑娘,於是答應了她的要求。楊玉珍從此把這個手絹隨時帶在身上,心中總以靜怡爲榜樣,勇敢大膽地開展抗日宣傳工作。
此刻面對靜怡她驚訝萬分。靜怡是大幹部,身上有手槍,機關有警衛連,怎麼落到了敵人手裡呢?這麼好的女幹部,這麼好的姑娘,要是被日寇糟蹋殺害,多可惜呀!半天,她又長長出了口氣,無限地惋惜,
她想她如果能代替她,她一定不含糊,但又想這是不可能的,鬼子怎麼會放過他?面對親人,她的心跳個不停,她真想一下子撲上去,抱住親人痛哭一場,傾訴一番。可是她又想,自己認識靜怡,而靜怡不一定認識她,畢竟只是曾經一面又隔了很長時間。她心中告戒自己不能魯莽,這不是在家,這是在敵人的魔窟。
靜怡盯着楊玉珍,從她的表情發現她對自己很注意,似乎認識自己。再仔細觀察,發現她那散發下遮掩的面孔似曾相識,但卻記不起在哪裡見過,因爲她接觸的人太多。
楊玉珍不時地張望牢房外的動靜,沒有聲響時她疲倦安靜,一有聲響她就手腳不安,口裡不住地咕噥。她時時關心着靜怡,看靜怡行動不便,主動爲她蓋被子,拿便桶,甚至連自己的一份窩窩頭也捨不得吃,有意留一個推給靜怡。靜怡不要,她指指靜怡的肚子,意思是小寶寶需要。她幾次張口欲言又止。
靜怡很納悶,“瘋子”究竟是什麼人呢?是真瘋還是假瘋?是自己的同志裝瘋還是敵人的臥底特務?她心裡十分疑惑。
深夜,靜怡睡不着,在牢房裡慢慢走動。黑暗中,捲縮在牆角的楊玉珍突然悄聲說:“我認識你。”靜怡一面警惕地聽着牢房外的動靜,一面嚴厲呵斥道:“不要說瘋話!”
“真的,我認識你……”楊玉珍着急地說。“瘋子,你瞎說什麼!”靜怡再一次嚴厲斥責她。不料楊玉珍提高聲音道:“是真的,我認識你,你叫文靜怡,根據地婦女救國會主任,你的丈夫叫陳浩,根據地的領導……”靜怡突然聽到牢房外有輕微的腳步聲,立刻提高聲音呵斥道:“瘋子,不要胡說八道!”
楊玉珍意識到了什麼,裝作一陣傻笑,又說起癡言亂語。但她楊沒有想到,她無意中暴露了靜怡的身份。
天一亮,靜怡被押到了憲兵司令部審訊室。山田面對靜怡心中有一種勝利的喜悅。他預想楊玉珍說不定認識靜怡,有意把她和靜怡關在一起,安排憲兵監聽,憲兵果真聽到了秘密。
山田欣喜若狂,他不僅弄清了靜怡的身份,更重要的,他弄清了被他一直關押着的陳浩就是靜怡的丈夫。
3軟硬試探
原來陳浩沒有死。他自殺的那顆子彈沒有擊中自己的要害,鬼子俘虜了他。鬼子看他是指揮員,給他進行了治療,使他脫離了危險。但他痛心疾首,活着落入敵手。
山田第一步想搞清他的真實姓名和身份,對他進行了審訊。他謊稱自己叫王忠義,是抗大學員班長,帶領同學們轉移。山田看他有好幾個隨行和警衛,根本不相信他的話。後來山田從被俘的一個變節的根據地機關的人員中,得知了他的真實姓名和身份。山田很高興,打算從他身上大做文章。先是命漢奸興亞建國軍蘇魯副總司令魏興正勸他歸順汪精衛政府。
魏矮矮的個子,挺着將軍肚,一嘴粗話,先是給他套近乎:“奶奶的,老子聽說你是毛澤東的同鄉,湖南可是出大官噢!巧得很,鄙人也是湖南!”
他眼皮不擡地說:“湖南出毛澤東這樣的大官,那是湖南人的驕傲,而出你這樣的大官,那可是湖南的恥辱!”
魏反駁道:“先生你說錯了,毛澤東是共匪的首領,那纔是湖南的恥辱!鄙人乾的是興亞救國,是爲湖南人爭光!”
陳浩斥責道:“是非顛倒!助紂爲虐,竟然也是爲家鄉爭光,笑話,笑話!”
魏道:“笑話的是共產黨,硬拿雞蛋碰石頭。你共產黨幾個人,幾條槍,跟皇軍作對,豈不白白送死?汪主席曲線救國,是明智之舉,怎麼能是助紂爲虐?”
陳浩道:“跟豺狼講和,豺狼能改變了吃人的本性嗎?豺狼入室,家人只有團結奮起,拿起武器消滅它,纔是正道。不管豺狼怎樣兇頑,面對團結的力量,必定滅亡!”
魏道:“老子今天不給你多費脣舌,只想問你願意不願意歸順汪主席和平政府。願意的話痛快點,就請你參加汪主席領導的興亞建國軍,老子可以立即呈報汪主席,保你比在共產黨更高的大官。”
陳浩斷然道:“哼,賣國的官,打死我也不坐!”
魏怒吼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就別怪老子不客氣了。”下令對陳浩用刑。
魏是個殺人不眨眼的
劊子手。他原本是土匪起家,殘忍狠毒。攔路搶劫,敲詐勒索,他當尋常小事;拉戶要錢,剁手割耳朵,掏心扒肝,眼都不眨;逼供打人,灌辣椒,起手指甲,他當樂趣。手下被他折磨死了多少人,他自己也數不清。沒有人敢給他對抗。他也遇到過硬漢,越用刑越破口大罵,但他決不買帳,直到把人折磨死。死了,他還要挖心掏肝。
鬼子來了,他料定中國必亡,就投靠了漢奸。當了漢奸,更有了用武之地。打共產黨,他槍林彈雨敢衝,刀山火海敢上。抓到共產黨,嚴刑拷打他一馬當先。他因此青雲直上,直爬到汪精衛的興亞見國軍蘇魯副總司令。
他坐鎮審訊室,指揮劊子手對陳浩動刑。
陳浩一踏進魔窟,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他的心象鉛一樣沉重。他痛心不知有多少共產黨人的鮮血灑在這裡!他痛恨爲什麼漢奸沒了中國人的良心,非要幫外國人殺自己人。
腳下的魔窟,擺滿了數不清的刑具,一身黑衣的劊子手嚴陣以待。魏興正陰險地說:“八路先生,我他媽的土包子出身,幹過土匪,審訊過無數人,洋刑具咱沒有,可土刑具有的是。這是十八種土造,各有各的滋味。”命刑訊隊長道,“你給他一樣一樣介紹介紹。”
刑訊隊長道:“八路,你放聰明點,只怕你是鋼筋鐵骨,也嘗不了這十八種‘美味佳餚’!”他指指樑頭上掛的血跡跡斑斑的繩子,“這是第一種,栓着你的兩個大拇指拉上去,叫你‘上天攬月’。”又指着地上放着的一缸煤油說:“這是第二種,把你的雙腳拴牢繫到樑上,頭朝下栽到油缸裡,讓你喝飽再提上來,叫你‘下海捉鱉’。”
他又指指牆上掛的大大小小的老虎鉗、刀子,剪子,說:“把你的牙齒用老虎鉗一個個擰掉,這叫‘虎口拔牙’,這是第三種。還有,把你的十個腳指甲用鉗子,一個個拽掉,這叫‘老虎吃鱉’,這是第四種。這些都是小菜一碟,大菜往下來——”
他又指着地上的一大堆刑具說:“用涼水和辣椒麪,從嘴裡灌下去,灌足了,再用槓子照你肚子壓下去,叫辣椒水從你的鼻口眼肛門四下噴射而出,這叫‘火山爆發’;把烙鐵燒紅,往你的胸脯按下去,這叫‘貼燒餅’;用鋼針逐根扎進你的十指,這叫‘山頂插秧’;還有自古傳下的刑罰,象‘披麻戴孝’、‘坐老虎凳’、‘下油鍋’等等,這十八種刑具,再硬的漢子沒有能吃得消的,多數連兩種都嘗不了就乖乖屈服了。”
魏興正得意洋洋道:“怎麼樣,八路先生,你要不要都嚐嚐……”
“不要再說了,動手吧!”陳浩蔑視道。
魏大吃一驚,本想陳浩會魂飛魄散,卻不料他吃了熊心豹子膽,立刻咆哮道:“老子今天就要看看是你的皮肉硬,還是我的十八種刑具硬!”
劊子手虎狼般地衝了上來,先七手八腳地把他仰面死死地綁到了一條長凳上,然後有的端着辣椒水,有的拿着鐵釺子,有的拿着大勺子,一齊涌了過來。
“哼,八路先生,現在回頭還不晚!”魏抱着希望獰笑道。
“不要羅嗦!”陳浩釘截鐵地道。
“動手!”刑訊隊長向劊子手一揮手。
無情的鐵釺一下子插倒陳浩口中……
“慢——”魏突然揮手製止。
原來這是山田的花招,命魏興正對陳浩先行軟硬試探。這一招有時很奏效,有的果真爲高官而動心,也有的確實被酷刑嚇破了膽。山田原本看陳浩白淨瘦弱,架着眼鏡,象個書生,必不堪一擊,但卻想不到他很頑固強硬。當山田正想下一步動作的時候,他俘獲了靜怡,並且搞清了靜怡的丈夫就是陳浩,他眼睛一亮,又想出了新的花招。
4恍若夢幻
山田在韓澗的陪同下來到靜怡牢房,身後跟着兩個護衛的鬼子。看守打開門,山田一里哇啦說了一句,韓澗翻譯道:“女八路,皇軍問你,想見你的丈夫嗎?皇軍現在就送你去見你的丈夫。”
梅靜怡心裡一愣,丈夫已經殉國,鬼子這是要殺害自己。她從容地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用手攏攏自己的頭髮,準備上路。兩個鬼子上去要攙扶她,她掙脫他們,堅強地拖着沉重的身子,步出牢房。
楊玉珍意識到了不好,捲曲在牆角,裝作發抖,胡言亂語,暗暗落淚。
牢房的穿廊很長,靜怡邊走邊看到兩邊號子關滿了男女老幼。每天都有人被押着往外走,牢房的人都明白,鬼子天天在殺人,出去的都踏上了不歸路。看到靜怡被押着往外走,而且是個孕婦,一雙雙驚恐而又同情的目光投向她。
靜怡昂首,堅強地向死亡路上邁着步。本想鬼子要對她嚴刑拷打要情報,折磨自己一番,而今卻想不到鬼子“便宜”了自己,真是“慶幸”。“後事”已不必牽掛,只想堅強地死,壯烈地死。此時腦中浮現着一個個抗日女英雄的形象:成本華、趙一曼、冷雲等8烈女……
成本華視死如歸。她1914年生於安徽和縣歷陽鎮高巷村,長兄成本林,二哥成本鑫,她排行老三,人稱“三姑娘”,下有大弟成本貴,小弟成本江。成家以農爲業。成本華祖籍山東省寧陽、聊城一帶。明初成家移居安徽,始祖成永通被誥封爲“武德將軍”,清初成克敬是她家遷居和州的一世祖。其父成持和,母親梁氏。
因有成家武德遺風和山東人豪爽的秉性,所以成本華自幼聰明、勇敢、剛強、豪爽。她讀過小學、初中,在讀初中時,曾參加和縣“中國童子軍1194團”學生組織,受到嚴格的軍訓。抗日戰爭爆發後,成本華與許多愛國青年一樣熱血沸騰,積極參加了抗日救亡活動,上街寫標語、唱戰歌、演活報劇等。不久與愛國青年劉志誼結了婚。
和縣縣長趙永智驍勇善戰,1937年12月16日,組織起和縣抗日人民自衛軍。當時成本華與劉志誼夫妻倆一道參加了自衛軍,決心保衛和城、保衛家鄉。1938年5月11日,日軍步炮兵由金河口登陸並很快攻破了和城東門,與安徽省第五區督察專員兼保安司令李本一率領的王營在和城內發生了遭遇戰,李僅派一個班的兵力將日軍堵截在和城的小市口,掩護他和王營的大隊人馬從小西門向十里埠、西埠方向轉移。當時的小市口狙擊戰打得非常激烈,日軍傷亡200多人。王營這個班的戰士都壯烈犧牲,最後一名機槍手因子彈打完了便拔出身上的手榴彈與圍上來的日軍同歸於盡。
此時,留守在和城內的抗日人民自衛軍女戰士成本華,丈夫劉志誼被日軍槍殺,她繼續和戰友們堅持與日軍血戰,但終因寡不敵衆,不幸被俘。日軍很快搞清楚,這個漂亮的中國婦女名叫成本華,是和縣本地人,24歲,她負責指揮這次抵抗。日軍叫她投降,她卻輕蔑地看着他們,一言不發。日軍強姦她,她咬掉了日軍的耳朵。日軍將她捆綁着帶到和城大西門外的刑場,讓她觀看槍殺被他們抓到的中國人。成本華冷冷地看着鬼子兵的獸行,強烈的蔑視寫在她的臉上。
慘淡的陽光照着地上血淋淋的屍體,陰森恐怖。這時,日本鬼子解開成本華身上的繩索,成本華知道要殺她了,但她毫不畏懼地輕輕活動一下麻木的雙臂,理了理凌亂的頭髮,然後面朝太陽,雙手交叉地抱在胸前,輕蔑地微笑着,從容面對死亡和拍照的記者。幾個日本鬼子用刺刀發瘋般地刺殺了成本華。她那顆高昂着的中國人的頭和對日本鬼子輕蔑的冷笑永遠定格在人民的心中。
趙一曼寧死不屈。1905年生於四川宜賓富裕家庭的趙一曼,1919年五四運動開始接受革命新思想。1923年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後任村團支部書記,在家鄉積極組織“婦女解放同盟會”。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在黨組織幫助下,進入宜賓女子中學,積極參加黨領導的“抵制日貨”的愛國運動,成爲當地學生運動的領導者之一。同年11月,入武漢中央軍事政治學校學習。 1927年大革命失敗後,趙一曼按照黨組織安排轉移到上海。9月,被派往蘇聯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1928年回國,在宜昌、南昌和上海等地進行黨的秘密工作。
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被中國共產黨派到東北地區領導革命鬥爭。1934年擔任中共珠河中心縣委委員兼鐵道北區委書記,組織抗日自衛隊,與日軍展開游擊戰爭。1935年擔任東北人民革命軍第3軍第1師第2團政委,11月,與日僞軍作戰時不幸因腿部受傷被捕。日軍爲了從趙一曼口中獲取到有價值的情報,找了一名軍醫對其腿傷進行了簡單治療後,連夜對其進行嚴酷的審訊。面對兇惡的日軍,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趙一曼忍着傷痛怒斥日軍侵略中國的罪行。兇殘的日軍見趙一曼不肯屈服,使用馬鞭狠戳其腿部傷口。身負重傷的趙一曼痛的幾次昏了過去,仍堅定地說:“我的目的,我的主義,我的信念,就是反滿抗日。”沒說出一字有關抗聯的情況。
1935年12月13日,因趙一曼腿部傷勢嚴重,生命垂危,日軍爲得到重要口供,將她送到哈爾濱市立醫院進行監視治療。趙一曼在住院期間,利用各種機會向看守她的警察董憲勳與女護士韓勇義進行反日愛國主義思想教育,兩人深受感動,決定幫助趙一曼逃離日軍魔掌。1936年6月28日,董憲勳與韓勇義將趙一曼背出醫院送上了事先僱來的小汽車,經過輾轉後,趙一曼到了阿城縣境內的金家窩棚董憲勳的叔叔家中。6月30日,趙一曼在準備奔往抗日遊擊區的途中不幸被追捕的日軍趕上,再次落入日軍的魔掌。
趙一曼被帶回哈爾濱後,日本憲兵爲了逼迫她供出抗聯的機密和黨的地下組織,對她進行了殘酷的拷問,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等酷刑多達幾十種,其中最殘酷的是電刑。日本憲
兵將趙一曼的衣服剝光,手腳從背後綁在一起,將其吊在刑架上,然後將電極一端夾在趙一曼的乳頭上,另一端分別插入導尿管和陰道內,對她施以慘絕人寰的電刑。趙一曼禁不住慘叫,兩眼直翻,口吐白沫,連膽汁也嘔吐出來,最後連被電極夾住的乳頭也開始慢慢焦黃,直至把整個乳暈焦成兩個銅錢般大的黑瘢。這種刑法是何等地殘暴和難以忍受。但她始終堅貞不屈,沒有吐露任何實情。
日軍知道從趙一曼的口中得不到有用的情報,8月2日,把她押回珠河縣處死“示衆”。趙一曼被押上去珠河縣的火車時,她知道日軍將要槍斃她了,此時,她想起遠在四川寄養在丈夫哥哥家名叫寧寧的兒子,她向押送的警察要了紙筆,給兒子寫了一封催人淚下的遺書:“寧兒:母親對於你沒有能盡到教育的責任,實在是遺憾的事情。母親因爲堅決地做了反滿抗日的鬥爭,今天已經到了犧牲的前夕了。希望你,寧兒啊!趕快成人,來安慰你地下的母親!在你長大成人之後,希望不要忘記你的母親是爲國而犧牲的!”
冷雲等八烈女投江壯烈殉國。1938年,抗聯第二路軍第五軍第一師有一個由30多位女戰士組成的抗聯婦女團,她們跟隨五軍在牡丹江一帶與日軍轉戰,歷盡艱難。在人跡罕見的深山老林裡,她們風餐露宿,攀高涉險,部隊斷糧時,她們就採野果野菜,甚至啃樹皮吃野草;她們的衣服被荊棘刮破,成了披在身上的布條;她們的鞋子被碎石磨穿,墊上些乾草繼續穿。經歷幾千裡遠征,30名女戰士僅剩下8人。指導員冷雲23歲,班長楊桂珍18歲,朝鮮族戰士安順福23歲,都是中共黨員;還有班長鬍秀芝,戰士郭桂琴、黃桂清、李鳳善(朝鮮族),年齡都在20歲上下,最小的戰士王惠民只有13歲,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孩子。
是年10月中旬,抗聯一師進入林口縣境內。一天拂曉,在三家子北部烏斯渾河沿岸的柞木崗山下,遭遇日僞軍。柞木崗緊傍着烏斯渾河,抗聯戰士要想突圍,只有渡河一條路。在這緊急的時刻,抗聯一師指揮員爲了女戰士的安全,命令師部參謀金石鋒帶領她們先行渡河。這時,烏斯渾河正漲大水,河裡浪花翻滾,原來的渡口,現在連個影子也找不到了。金參謀只好先讓女戰士們隱蔽起來,自己下水試探,尋找最安全的渡河路線。
金參謀游到河對岸後,正用手勢招呼女戰士,突然槍聲大作,敵人向一師大隊發起了進攻。抗聯指揮員一邊組織火力反擊,一邊向柞木崗山上撤退。 戰鬥打響的時候,婦女團的戰士已經在河邊的柳條叢裡隱蔽好了。但她們見敵人向一師大舉進攻,婦女團政委冷雲果斷地向大家發出戰鬥命令。她把戰士們分成3個戰鬥小組,從各自隱蔽處同時向敵人開槍,決心把敵人吸引到河邊方向,給大隊的同志們創造突圍的機會。
敵人果然上鉤,惡狠狠地向婦女團撲來。冷雲帶領女戰士們繼續向敵人射擊,不斷地擊斃擊傷敵人。敵人被河邊的婦女團打得惱火起來,顧不得再向山上進攻,全部調頭向這邊壓來。 山上的抗聯大隊指揮員命令部隊停止撤退,調頭向敵人發起衝鋒,準備迎救婦女團的同志。但敵人很快發現了抗聯大隊的意圖,於是用重機槍組成火力網,隔斷了抗聯大隊與婦女團的聯繫。抗聯大隊雖然發起了幾次衝鋒,但終未能衝過敵人的火力網。
河邊的冷雲等女戰士,見戰友們又都返回來向敵人衝鋒,已經犧牲了多人,不禁心中着急,她們不願戰友爲了自己而死在敵人的機槍下。當大隊戰士又一次向敵人發起衝鋒的時候,8位女戰士齊聲高喊:“同志們!衝出去!保住手中槍,抗日到底!”
她們一連喊了3次,聲音一次比一次高。大隊戰士聽到了她們的喊聲,心中像刀絞一樣疼痛,都不忍拋下她們撤退。但敵人的火力越來越猛,戰土的傷亡越來越多,爲了保存抗日力量,指揮員含淚下令大隊撤退。 看着戰友們終於撤走了,8位女戰士的臉上,都浮出了欣慰的笑容。
敵人見抗聯大隊已經撤向山的深處,知道來不及追了,就報復河邊的這些女戰士,一步步向河邊逼近。 這時,8位女戰士早已把個人的生死置之度外,等待着獻身祖國的時刻。 敵人狂喊着衝了上來,8位女戰士沉着應戰。她們不斷地從灌柳叢後面向敵人射擊,一顆顆仇恨的子彈,直透敵人的胸膛。但她們畢竟勢單力薄,敵人很快就衝到了她們的近旁。正當敵人高興的時候,冷雲大喝一聲:“打!”4顆手榴彈同時飛向敵人頭頂。敵人來不及躲藏,只聽幾聲巨響,衝在前面的敵人血肉橫飛,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也都嚇得趴在了地上。後面的敵人不敢再向前衝了。
過了一會,敵人又開始進攻了。這次,他們先用迫擊炮向河邊的灌柳叢轟擊,企圖把抗聯女戰士逼出隱蔽處。炮彈不斷地在戰士的身旁爆炸,河邊的柳條叢全部被燒着了。女戰士的前面和兩側,幾乎沒有一點隱蔽物,地形十分開闊;她們的身後,就是水深流急的烏斯渾河。 炮火停止了,敵人從3面向河邊逼來。女戰士們一面向敵人射擊,一面準備好手榴彈。她們的子彈很快打光了,並且已有人負傷。敵人乘機擁了上來,8名女戰士,把8顆手榴彈投向了3個方向,衝上來的敵人又被炸倒了一片。
在手榴彈爆炸的濃煙掩護下,女戰士們攙扶着傷員向河沿退去。但遺憾的是她們都不會游泳,更何況她們的體力已經在戰鬥中消耗得所剩無幾,還有受傷的戰友,要想渡過河去,幾乎沒有一點可能。 這時,敵人又衝上來了,他們嚎叫着,漸漸逼近女戰士。女戰士們的子彈早已打光,只剩下3顆手榴彈。她們的前面,是面目猙獰的敵人;她們的背後,是水流湍急的烏斯渾河。此時此刻,她們只有兩條路:一是被敵人活捉,一是冒死渡河。
面臨生與死的抉擇,女戰士們卻沒有絲毫的猶豫。她們珍惜生命,因爲她們是那樣年輕,最大的指導員冷雲僅僅23歲,最小的王慧民才13歲啊!但是,她們更珍惜生命的意義和價值,她們願用年輕的生命去捍衛民族的尊嚴,用青春的熱血去換取祖國解放事業的成功。
望着戰友們眼睛裡閃爍出的神聖光芒,冷雲堅定地說:“同志們!我們是抗聯的戰士,我們寧死不能做俘虜!雖然我們沒有子彈了,但是我們還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與敵人作最後的抗爭。烏斯渾河就是考驗我們意志的戰場,無論誰能渡過河去,都要繼續抗日,爲犧牲的戰友報仇。渡不過去,爲祖國的解放事業而死,是我們的最大光榮!”她的話聲一落,戰士們就紛紛響應:一定要過河,寧可站着死,決不跪着生!”
這時,敵人離她們已經很近了,他們一邊向前逼近,一邊怪叫着:“投降吧!你們跑不掉了!”冷雲、安順福和楊桂珍猛然向前衝出,用力把最後3顆手榴彈甩進了敵羣,敵人被炸倒了一片。乘着敵人的慌亂,8位女戰士手挽着手踏進了烏斯渾河。 她們挺起胸膛,一步一步向河的深處走去。
敵人見沒能活捉這些抗聯女戰士,氣急敗壞地向她們射擊,並架起了迫擊炮向河面上轟擊。一顆子彈飛來,小戰士王惠民受傷向前栽去,冷雲一把把她抱住,但敵人射來的子彈又擊中冷雲的肩頭。胡秀芝扶住了冷雲,安順福抱起了王惠民,8位戰友繼續向前。河越來越深,水流越來越急,女戰士們幾乎站不住了,但是她們沒有回頭,面向着河對岸,不肯停下腳步。
當女戰士們走到河中心的時候,突然,敵人的一排炮彈落在了她們的身旁,在巨大的爆炸聲中,烏斯渾河面上掀起了幾支高高的水柱。爆炸過後,烏斯渾河恢復了平靜,但水面上,8位女戰士的身影卻消失了……
靜怡把這些女英雄作爲自己的榜樣,作爲心中的偶像,決心視死如歸。
“停!”山田的命令突然打斷了靜怡的思緒。快到穿廊的盡頭時,山田把靜怡帶到一間牢房的門口停下了。
看守憲兵打開牢門,靜怡看到室內一個站立的熟悉的背影,那背影堅定修長,英姿勃勃,不僅是熟悉,是無數次的令她心動。她奇怪,她驚訝,難道是他,是陳浩,是心愛的人嗎?可她又否定,不可能啊,他已經殉國,的的確確已經殉國,可他又是誰呢?鬼子又把我帶到這裡幹什麼呢……
就在靜怡疑雲萬端時,那背影聽到開門聲,慢慢轉過身來。靜怡一眼望去,恍若夢幻,立刻驚呆了:“啊,面孔依舊,鼻樑上的水晶眼鏡依舊,只是面容蒼白了,消瘦了;頭髮也依舊,只是長長了,蓬亂了;衣服也沒有變,還是那套洗得發白的粗布軍裝,只是胸前一大片血污……”靜怡眨眨眼睛,定了定神,確信判斷沒有錯。“啊,陳浩,你沒有死!”她不由自主地喊出聲來。
陳浩在轉身的瞬間就認出了靜怡,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喊道:“靜怡,靜怡,你,你怎麼……”靜怡明白,陳浩是在遺憾她怎麼活着落入敵手,她說什麼呢。
陳浩喊着衝向牢門就想擁抱靜怡,但憲兵在中間冷酷地阻止了。
陳浩沒有死,靜怡悲喜交集,千言萬語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是深情地望着陳浩,半天終於道出心底一句話:“陳浩,人生自古誰無死!”陳浩點頭會意道:“靜怡,記着成本華、趙一曼,記着冷雲八烈女。錚錚鐵骨,千古不朽!”靜怡點點頭。
山田示意帶走靜怡。憲兵“咣”地關上牢門。
靜怡回到牢房,心中掀起巨大波瀾。原來陳浩沒有死,他還活着,真是夢幻一般。那一刻,她激動地心要快跳出來,她多想撲到陳浩懷裡,盡敘離別愁緒,盡享重逢之喜。那一瞬,生命的火花在她心中重新燃起,彷彿春天來了一般,然而鬼子卻讓她可望而不可及,她心如刀絞。她又想,鬼子究竟耍的什麼花招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