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爺和溜子把我們牀霸了一天,下午纔好不容易醒了過來,起來之後很興奮的從揹包中取出個羊皮卷,一層層解開之後,露出裡面把古色古香的匕首,吞金鑲口紋雲繚繞,犬神碎片的刃口反射着太陽的光輝,光彩奪目,旁邊銜口鑄造的把手和刃背烏黑髮亮,碎金鎏邊,看着就讓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把。
可是,那匕首的陰寒感覺也更加飛揚跋扈,赤露露宣泄着自己的邪氣!
另外個羊皮卷裡抽出來的並不是匕首,只是把簡單的棍匕,就像是根鐵棍的前半段壓扁開刃而已,在太陽光下黑漆漆的並不起眼,就像把太陽的光芒都給吃掉了,一點也反射不出來。
丁大叔對於耽擱的事兒解釋了一下,說這次他考慮失查,在真正開始着手之後才發現,用犬神碎片當材料鑄造需要個極陰極寒的天時,可最近這半年都沒有合適的,於是他退而求其次謀地利,去了長白山中個古熔爐,加班加點忙了幾天把匕首打造出來,然後再和溜子搭拉木頭的大解放、運煤的火車,晝夜不停的趕了過來。
兩把匕首,按照丁大叔的說法,犬神匕用的是犬神邪刃碎片,又是在極陰之地鑄成的,屬性陰寒無比,對付鬼祟精怪就像是凶煞鎮惡人,以陰毒惡寒剋制邪惡陰霾;但是另一把刀使用的純陽之力,所謂真真正正能夠以‘鎮’爲來對付兇邪的反而是它,可惜整把匕首有形無神,力量始終有欠缺,所以丁大叔在這匕首的末端留了個洞,準備在找到合適東西的時候來完備。
鐵勇一瞅這匕首就喜歡得不行,翻來覆去反覆看,滿嘴嘖嘖,我也跟着接過了棍匕看看,道謝收下,相比起來丁大叔反而鎮定了很多。淡淡的問晨曦那十六字解開沒有——這一說我們纔想了起來,連忙虛心請教老頭兒是不是發現了什麼,能不能給點兒提示?
天眼地目,玄黃石間;金蟾迎客。骷髏坐蓮;萬根無情,石母生卵…這看着什麼也不像,什麼也不是啊!
丁大爺告訴我們,他猜這十六個字是尚方家給我們其他幾家留下的線索,這裡面提到了怎麼找到入口。內中又有什麼危險需要防範,可惜現在憑空猜測是太過困難了,我們只能走一路看一路,到時候無論想到了什麼都可以提出來大家商量,如此一來說不定就能把秘密給解出來了。
我們商量不出更好的辦法,所以只能按照丁大爺說的這事兒暫時擱一邊,他和溜子溜溜睡一天也餓了,於是晨曦就招呼大家夥兒出去吃飯,我們從招待所出來繞到後面的小巷,搞了頓有特色菌類蘑菇和野味。肚子撐得溜圓纔回去哼哼唧唧的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到車站買了票,乘輛破破爛爛的中巴車朝山裡而去——我們的目的是磹口古鎮,是丁大爺對照地圖找那一圈裡面唯一的鎮子,位置處在半山中,是苗人的聚集之地,想要去的話只能趕車到半路,然後步行翻過兩座山,所以我們帶上了乾糧飲水,做好了在半路上露宿的準備。
這地兒和我們上次進山差不多。也是在盤山公路上繞圈子,一路搖搖晃晃顛簸着,很快就進了山裡。這山路崎嶇無比,進山之後又朦朦朧朧下起了細雨。讓眼前的視線更加模糊,司機一面咒罵着天氣,一面和旁邊人大聲的打着哈哈,汽車行駛得格外緩慢。
怪石奇峰不斷在我們眼前出現,雲霧細雨中若隱若現景色倒是很美,但我和鐵勇倆老粗都太大的心思在這上面。開始瞧着挺有意思,但是久一點覺得沒意思了,身邊的鐵勇很快扯起了一陣陣有節奏的呼嚕,而我眼皮也慢慢的耷拉了下來,矇頭開始大睡,算是給接下來的步行儲存體力。
開了大半天車之後,我們在個分岔山路下車,然後開始徒步登山,這趟趕路少不了艱苦卓越跋山涉水,路上鐵勇扯着着嗓子開始唱紅歌:“我們走在大路上,意氣風發鬥志昂揚,m主席領導革命隊伍,披荊斬棘奔向前方,向前進!向前進…”
“他姥姥的,”我擠兌丫的:“好傢伙,聽你唱歌比上學習班還要命——鐵勇,你丫能唱首在調上的歌嗎?全左了!”鐵勇不客氣地反脣相譏他的話:“我好像沒問你意見吧葉子,你能給我安靜點兒嗎?”
晨曦在一旁嘻嘻直樂:“就是,人鐵勇左了,下一句右回來不就成了嗎,對吧?”“那是,我只要…”鐵勇還以爲晨曦幫他,剛開口就感覺到了不對勁,頓時噎了:“晨曦,你學壞了啊!現在都跟葉子這丫一德行了,學會捉弄人了…你倆這連襠褲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呸!”晨曦和我一起開罵:“找抽吧?”頓時就嘻嘻哈哈鬧騰了起來…
這樣一來,倒也沖淡了幾分跋涉的辛苦和枯燥,讓我們還算輕鬆的趕到了磹口古鎮。到了地兒一瞅,這是個很小的鎮子,依山而建,建築周圍多是原木搭建的,上面還有白蟻啃噬的痕跡,大多都是幾十年前的舊房子了,鎮裡唯一的客棧只有三個房間不說,還兼營着飯鋪和雜貨鋪,我們也沒得選就在那地方住了下來。
晚飯是當地有名的菌菇燒臘肉、油炸蜂蛹、板栗烘土豆、渣廣椒和泡麻豆,風味獨特,吃得我們倒是滿心歡暢,然後上樓把自己連衣服一起甩到了自己牀上開始睡覺——也不知是不是白天的時候睡多了,這一大晚上的雖然累得半死,可我居然都失眠了!
我在牀上翻來覆搞得全身難受,後面乾脆坐了起來,看旁邊的鐵勇睡得正酣也不叫他,徑直從丫口袋裡摸出支菸點燃,準備到門外去抽會兒煙消磨,可這門才一拉開,我竟然聽到了股抑揚頓挫的鼓聲,鼓聲中還伴着頗有節奏的唱詞,古樸悠揚,就像是有人在大半夜的開鑼唱起了大戲。
我連忙衝到外面的露臺上,撂高打遠兒一瞜瞜,立刻看見鎮後山邊燒起了個大大的火堆,圍着火堆插着很多竹竿,杆頂上挑着個長條形的布條,就像是魂幡;旁邊有個掘開的坑,裡面擺着個才放下去的棺材,親友圍着棺材正在個老頭兒帶領下一轉一轉的繞圈子。
老頭兒手裡挎着個鼓,走一步就拍幾下,嘴裡唱上兩句,我仔細聽聽分辨出這麼幾句來:“…北溟海中有黑谷,黑谷之中有洞府,洞中住的北溟祖,要見北溟取玄冰…”似詩非詩,似歌非歌,既有點離騷楚辭的範兒,又有點新派紅歌的譜兒,聽得我都有點好奇了。
反正睡不着,不如出去逛一圈看看算了。
我主意打定,正準備悄悄摸下樓,這時候旁邊晨曦的房門發出嘎吱一聲響,跟着晨曦從裡面躡手躡腳走了出來,看見我之後兩人都先一愣,跟着齊齊笑了。
“你也想去看…”我明顯是廢話,剛說完就看見了晨曦已經穿戴得整整齊齊的衣褲,不好意思的聳聳肩,跟着伸手朝樓梯做了個請的手勢:“請,端木小姐先!”
晨曦哼了聲翻個白眼:“我當你睡糊塗了,這都看不明白了——走,這古風民俗奇怪的很,我們趕緊去,別沒到地兒就完了。”
我和晨曦緊趕慢趕到了地頭,一看是塊墳地,親友和專門的歌師還在繼續唱着那奇怪的東西。我倆還沒說話,先就有旁邊的親友過來招呼了,問我們是哪家那門的來路,是不是來陪着送掃場的。
我趕緊給他們解釋,說我們是過路的客人,住在鎮上的小客棧中,這不半夜聽見動靜就過來瞅瞅麼。那人這才明白,告訴我們這是他們這一帶的風俗,叫做送掃場,也就是打着‘喪鼓’送死者入土爲安,必須半夜送葬半夜入土等等,我們外人到場在他們看來是好事兒,所以非常歡迎我們一起跟着去唱一圈。
既來之則安之,我和晨曦看着死者家屬這麼熱情,也就不好推辭了,於是就跟在親友後面一起唱着,在我們繞了大半圈之後,那前面喪鼓歌師突然喊出了這麼一句來:“…再說天眼和…以後不斷…多少稀奇…玄黃坐在黃石上…山頂白氣冒…”
我腦中猛然間一激靈,想到了那二十四個字中的一句‘天眼地目,玄黃石間’,他姥姥的,這句話這麼長,但爲什麼感覺和那八個字就如此相似呢?
我連忙把晨曦拉着,一面跟着朝前走,一面壓低嗓子把自己的說法告訴了她,果然晨曦聽完之後也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可惜那句話我倆都不怎麼記得清了,只能等事兒完了之後看能不能從歌師嘴裡掏點東西出來。
送掃場的一直折騰了很久,直到最後那喪鼓歌師嘴裡‘喲額—哎喲呵—喲額’幾聲大叫,跟着手裡那腰鼓砰砰砰亂拍一通,親友這纔跟着都喊了起來,整個棺材送進土裡,開始填土壘墳算是結束,那歌師擦擦額頭的汗水,走到一旁開始收拾起東西來。
我正準備上去問話,晨曦猛然叫了一聲:“哎呀,我想起來了,這難道是《黑暗傳》嗎?”
呃,這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