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絲吵鬧打破寧靜。
姜竹早早醒了,打開窗,看到外面街道難得出現許多人影,不過那些背影,都顯得有些灰暗。
“姑娘,醒了嗎?”
客棧掌櫃的聲音。
“怎麼了?”姜竹打開門,只見掌櫃端着早飯在那裡等着。隔壁的門也緩緩打開,林唐走了出來。
“今日是仙門發放靈符的日子,最好是早點去,晚去了,怕不安全。”掌櫃賠笑道。
放在以前,現在時辰的確太早了點,太陽還只是剛從東邊升起,就喊客人起來。放在以前,日上三竿都隨便客人。
“嗯好。掌櫃的等我們一下。”姜竹接過早飯,看向林唐。後者點了點頭,隨她一起進了房間。
掌櫃離開,不過沒有出客棧,之前幾人說好一起去。現今只能等這兩位,只希望他們能夠快些,慢一分,那就危險一分。妖潮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來。
以前發生過分發靈符的時候妖潮來襲的事情,那次死的人,不計其數。城鎮所有人都牢記在心呢。
掌櫃的才走到樓下,便聽到身後吱呀一聲,回過頭,竟發現那兩位走了出來。
“兩位客官,你們不吃點?”掌櫃開口,“現在過去,分發靈符至少需要一個多時辰,會餓的。”
“吃過了。”姜竹微笑迴應。
掌櫃愣了一下,心中有些訝異。那份早飯雖說只有清粥饅頭鹹菜,但一分多鐘吃了,也太誇張了。他自然斷定這兩位只是嚐了一下,不合胃口。
出了門,掌櫃又提了一句如果吃的不合胃口,那就提一句,喜歡什麼菜式,他都會做。
姜竹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看向林唐,臉頰有些紅。
跟着公子踏遍天下那麼多山水,喝粥吃饅頭就跟喝水差不多,絲毫沒有了女兒家的嬌羞。也就不好在外人面前提。
幾人出了客棧,一路向發放靈符的地方走去。
他們去的算晚,街道上已經只有熙熙攘攘幾個行人。
姜竹注意到這些人的臉上,無一不是如同木偶一樣的呆滯神情,雙眼沒有絲毫亮光。臉頰消瘦,一臉菜色。
“死吧。都去死吧。什麼仙人,什麼魔頭,統統都去死吧!”
其中一個,嘴上唸唸有詞,無一不是在惡狠狠詛咒這個世界。
看到這個人,掌櫃的忍不住低聲開口道:“唉,還好我把妻兒都先送出去了啊。”
聞言,姜竹看向他,掌櫃便接着說道:“他是這裡的一個守城士兵。幾個月前妖潮來襲,他帶着一隊人領命去抵禦,但凡人哪裡打得過邪祟?一下子就垮啦。他帶的隊伍,只剩下他一個,他回來的時候,家裡人全都唄邪祟撕碎。聽聞那個場景,真的是大卸八塊啊!”
掌櫃的話,似乎唄那個男人聽到了。他猛地擡起頭,眼神兇厲的看向這裡,如同猛獸一樣衝了過來,嘴裡嘶吼着:
“還我妻兒命來!還我妻兒命來!”
林唐首當其衝,男人近了,他伸出右手,輕輕點在男人的額頭上。
男人頓時如同木頭一樣呆在原地。
林唐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男人再次動起來。他捂住臉,失聲痛哭,嘴裡再也沒有那些胡言亂語。
“公子會仙法?”掌櫃看到林唐所爲,眼睛一亮。
“一點點。”林唐淡淡道。
掌櫃便恍然大悟,難怪在這妖祟滿天下作亂的時候,這兩位客人敢出門。原來是會仙法,掌櫃不由心生敬畏。
“冒昧問一句,公子是哪個宗門?”掌櫃說。
林唐沒有回答,只是喝了口酒,瞥了掌櫃一眼。
後者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問。畢竟是仙人,凡人不敢忤逆。
姜竹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不好作聲。
自然也不能說公子就是那個逼得玄門百家只能固守一方的魔頭。
雖然在自己看來,這是全天下凡人的機會,但他們可不會這麼想。
幾人默默無語地繼續往前走。沒多久就到了分發靈符的地方。
那是一片空曠的廣場,密密麻麻擠滿了人。
姜竹大概揣測,少說有上千人。大概全城僅剩的人都在這裡了。
人多,卻沒有太多聲音,最多隻有幾人交頭接耳,然後發出一聲聲嘆息。
他們說的,無非是猜測仙人們是否能夠出山,是否能夠消滅邪祟,還大家一個安寧。也有的說會不會讓他們使用別的村莊抵禦妖祟的工藝。只是一出聲,就被示意噤聲。
這顯然是個敏感話題。這種被蘭陵金氏視爲邪門歪道的東西,誰敢用,誰就倒黴。
在衆人簇擁的中心,幾個穿着蘭陵金氏服裝的人站在那裡,身邊用籮筐裝着極多的靈符,甚至還有幾顆靈珠。
林唐看了一眼,不由心中冷笑。
雖然穿的是蘭陵金氏的弟子服,但是沒有一絲靈氣波動,顯然也只是凡人。
這時,幾個人當中看起來像領頭人的那位站了起來,人羣頓時安靜無比。
那人很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開口道:“今天是照舊發放靈符的日子,不過,這一次有些改變。”
“因爲原料稀少,供不應求,現在靈符有償供應。一兩銀子一張,另外幾顆靈珠,五百兩起拍,價高者得!”
聲音未落,人羣激起軒然大波。
“不是免費發放嗎?怎麼還要錢了!”
“你們這是訛人!仙人們這是落井下石!”
“世態炎涼啊!仙人們這行爲,跟那個魔頭有什麼區別!都是想逼死我們!”
蘭陵金氏那名領頭子弟顯然有些惱怒,大聲吼道:
“你們這羣忘恩負義的東西!難不成要仙人們一隻免費服務你們不成!靈符和靈珠的製作,他們可是要花費巨大的代價,日以繼夜製作而成!你們這麼說,良心不會痛嗎!”
“可一兩銀子一張,真的太貴了啊!我們大多數人一年纔有幾兩銀子。”有人迴應。
“買得起就買,買不起,生死有命!”那人冷哼道。“仙人們,可也是要吃飯的。哪一樣都需要錢!”
“你們這是不讓我們活下去!鄉親們,我們搶了這些靈符!”人羣中有人大喊。
“搶?”幾名蘭陵金氏子弟一拍腰間錦囊,幾柄利劍飛了出來,懸在衆人頭上。
“你們誰試試?”
所有人頓時不再吭聲。那幾柄飛劍,讓他們心生恐懼。
心底裡,他們認定自己只是凡人,打不過邪祟,也打不過仙人。想活下去,就得看仙家臉色,就得在世間的夾縫之中苟延殘喘。
“普通辟邪靈符,只要有些修爲的人就能做。前後最多幾十錢,蘭陵金氏財力雄厚,不至於這點錢財供應不起。麻煩的無非是那幾顆辟邪靈珠,不過也是水晶製成,花費最多不過五十兩。你們一張靈符想賣一兩,不就是想借機發難民財麼?”
一個聲音打破衆人的沉默,字字憤慨,擲地有聲。
所有人聞聲轉過頭,看到一個美人無比憤怒的看着蘭陵金氏子弟。
“邪祟作亂,你們不允許他們使用外面抵禦邪祟的工藝,反而還要靠着靈符大發難民財,你們的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姜竹指着那羣人怒斥道。
“哪來的娘們!敢在這裡胡說八道!仙人們的事情,是你們這羣凡人管得住的嗎!沒有仙人們保護你們,想靠那些歪門邪道?你們怎麼死都不知道!”
蘭陵金氏子弟破口大罵。
“這些靈符靈珠根本殺不死邪祟妖魅,只能等死!那些工藝能夠殺死它們卻不讓人用,分明是你們害怕自己的地位動搖!玄門?仙門?不過是自以爲是自私自利的人!”姜竹針鋒相對。
“胡說八道!沒有仙門保護你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裡!”那名子弟怒吼,“你這個妖言惑衆的妖女,這就替天行道,斬殺了你!”
說着,他身邊的飛劍懸起,就要刺出。但剛飛起,一道寒光閃過,他的脖子噴出血柱,腦袋直接掉了下來。
空氣突然變得安靜,蘭陵金氏子弟再次看向姜竹,終於注意到她身邊正喝着酒的白衣男子。
“是……是你!”
一名子弟驚駭出聲,“魔頭林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