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雙龍飛上擂臺,先前那漢子不禁一怔。
臺下頓時一片譁然。
主持打擂的老者,額頭上長着一個核桃大的肉瘤,又紅又亮,甚是滑稽。
只見他乾咳一聲,雙手一舉,運氣道:“靜!”
臺下立時鴉雀無聲。
老者雙臂環胸,沉聲道:“二位可知本堂規矩?”
青龍道:“笑話,我兄弟在蛇首堂混了十數年,焉有不懂規矩之理?”
“然則本堂打擂選堂主只可一人,二位請吧。”
青龍道:“閣下怎知我不是一人?”
“和尚腦袋上的蝨子,這不明擺着麼?”
“非也,這是聾子的耳朵——擺設。”
“難道他不是人?”老者指着白龍道。
“不是。”
“嘿嘿,那算什麼?擺設?”
“不錯,同閣下頭上的肉瘤沒什麼區別,都是擺設。”
青龍說話之聲甚大,臺下立時爆出一陣笑聲。
老者勃然變色,怒道:“好小子,你既然說他不是人,老子便給你料理了!”
言罷倏然出刀,劈向白龍!
白龍一擰身,青龍持槍輪搶上,“當”的一聲火花迸飛,老者不由倒退一步。
青龍道:“閣下也想爭奪堂主麼?”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方纔雖只一招,老者已試出雙龍內功不弱,心想不妨借刀殺人,要打擂的英雄挫挫二人銳氣也好。
那打擂的漢子早已耐不住,冷笑道:“這擂臺可不是戲臺,二位想演小丑戲,恐怕走錯了地方。”
臺下笑聲又起,人羣中有人附和道:“不錯,要打便打,說嘴的是娘們!”
老者運氣發聲,將“肅靜”二字遠遠送出,又道:“本執法允准二位……”
“不是二位。”
青龍插道。
老者掃了雙龍一眼,續道:“允准……你打擂,但只能一人出手,聽清了麼?”
“本來我就只一人,他只是擺設,聽清了麼?”
老者朗聲道:“打擂選堂主,只論勝敗,不計生死,明刀暗器,魔法妖術,陰謀詭計,均可使用。二位請!”
說罷退在一旁。
青龍道:“老子若然失手,非死不可,這是什麼鳥規矩?”
那漢子凝神靜氣,嘲諷道:“閣下既然想當堂主,你這條命就該做賭本,此時後悔,卻是正月十五貼門神。”
青龍道:“若論俏皮話,你可是女巫見男巫——短着一截!”
“尿鱉子鑲金邊——嘴兒強!”
“哼,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雙方未發一招一式,卻只顧鬥嘴,卻哪裡像打擂。
執法老者眉頭一皺,冷冷道:“你們打是不打?”
青龍道:“閣下不是說陰謀詭計也可使用麼?”
老者一臉蒙圈。
青龍道:“這便是陰謀詭計,待這位鬼迷心竅、拿命做賭本想賺個堂主的兄臺心神亂了,我再出手,豈非手到擒來?”
那漢子果然有點氣浮神躁,再不言語,忽地從腰間扯下九節鞭,在空中虛掄數週,驟然一抖,鞭頭直直向青白雙龍襲來!
青白雙龍見九節鞭掃得又急又低,稍稍一縱,那鞭從腳底掃了過去,同時叫道——
“一、二、三!”
打擂比武是生死之搏,而連體雙龍在九節鞭的上下左右跳來跳去,就像女孩兒跳皮筋遊戲似的,沒有絲毫龍爭虎鬥的緊張肅殺之氣。
那漢子一襲不成,“唰”地收回九節鞭,就像摺扇似的疊在一起,手法之妙,令人叫絕。
青龍一愕,不知對方要施什麼手段。
豈料那漢子陡然出手,九節鞭挾風帶電襲向白龍門面。
此人甚是機敏,他知白龍不能出手,故以鞭襲擊他,而青龍必分心,那時再尋機擊敗青龍。
白龍雖不能出招,但臨敵經驗卻並不少,見狀立時一擰身,青龍擋在鞭前,同時手中槍輪驟然張開傘骨,只聽“譁”、“當”數聲,槍輪已將九節鞭絞住。
雙龍一鼓作氣,旋起陀螺,立時將那漢子掄起來。
當初在麻雀園,青白雙龍鬥蛇鞭王老六,就是用的這招,正是二人得意之作,叫做“二龍戲珠”。
臺下頓時響起一片喝彩。
青白雙龍更加得意,陀螺旋轉得更快。
那漢子也真了得,身子旋在空中,緊緊抓着鞭柄,居然能騰出一隻手,摸了一把鐵蒺藜向雙龍射去!
臺下衆人瞧得清楚,都不由“咦”的一聲驚呼。
青龍反應也是奇快,危急之中大叫一聲“撒手”,二人滾成一個球,急掠一旁。
再見那漢子兀自帶着九節鞭,身子像流星錘似的飛向臺下人羣。
臺下登時譁然,前擁後擠,爭相躲避,吆喝詈罵,亂成一片。
臺下多是蛇首堂的人,而那打擂的漢子衣服上也繡着龍頭,顯見同爲一門兄弟。而此刻,居然沒有一人出手相救,反而避之唯恐不及。
那漢子慘呼一聲,落在地上,口吐鮮血,受傷極重,卻未氣絕。頓了頓,眼皮微張,吃力道:“快……殺了我。”
果然上來一位中年蠻人,木訥訥的沒有一點喜怒哀樂表情,抽出佩劍向他喉嚨刺下。他是爲了減少受傷漢子的痛苦,所以別人都不以爲奇。
擂臺上執法老者沉聲道:“待我數到十,若沒有人上臺應戰,新堂主即產生。一、二、三……”
臺下忽地閃開一條路,緩緩走上來一人。
雙龍一見,正是方纔刺死打擂漢子的中年蠻人。
此人登上擂臺時,執法老者恰好數到十。
中年蠻人與雙龍相背而立,緩緩抽出佩劍,那劍鋒上的血跡仍在。
青龍感到恐懼的倒不是劍,而是他的手。
灰青色的手。
中年蠻人既沒出手,也沒回頭。
突然跪倒在地,仰首向天,嘰哩哇啦唸叨起來。
青白雙龍怔怔地望着他,雖覺好笑,卻笑不出來。
良久。
驀地,中年蠻人倒捲起來,整個身子和劍鋒拉成一條直線,急向雙龍刺去!
青龍焉敢怠慢,手中槍輪張開傘骨,身子後仰意欲擋架對方致命一擊。
劍鋒和槍輪力碰之下,走勢偏了,眼見槍輪就要戳進那中年蠻人胸膛。
豈料中年蠻人竟不撤招,左掌拍向青龍右肩。
青龍不及細想,力推槍輪,只聽“噗”、“啪”兩聲悶響。
槍輪戳進蠻人肋骨,而青龍同時中掌。
蠻人撲地,肋上插着槍輪,只見他翻過身,握緊槍輪狠命一拔,那槍輪因爲有倒刺,所以抽出來時赫然掛着幾條亦紅亦白的肉,而此時的他,居然沒哼一聲,安然閉目。
臺下有人喝道:“毒手一招桑格林!”
青龍不由晃了一晃,他受傷雖不甚重,卻感覺有些躁癢,聽衆人叫蠻人“毒手一招桑格林”,心想不妙。自己已然中毒。
忽有兩人飛身上臺,欲搶桑格林屍身。
青白雙龍立時醒悟,生命攸關之時出招狠辣無比,三拳兩腳,將二人料理了,白龍急從苗人身上取出解藥,替青龍敷上。
青龍此刻才吁了一口氣,臉上冷汗兀自涔涔落下。
執法老者又數了十下,見再無人應戰,清清嗓子朗聲道:“新堂主產生,乃我蛇首堂之大幸!”
復又低聲對雙龍道:“敢問堂主高姓?”
白龍搶先道:“免高姓白。”
“免高”這種詞,想必也只有青白雙龍能夠發明。
執法老者對臺下朗聲道:“恭迎白堂主!”
臺下數百人霎時跪了一地,齊聲道“恭迎白堂主!”
青白雙龍見狀大是開心,一縱身飛向人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