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真真洗了澡出來,精神也好了不少。她打開衣櫃,裡面有整排整排的毛衣,各種顏色,各種款式。賀沈敏之說,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穿了一件寬鬆的毛絨毛衣,帶着針織帽,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粉嫩粉嫩的一個小姑娘,她很喜歡。所以結婚之後老人家給葉真真的櫃子裡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毛衣。葉真真看着裡面的衣裳,她幾乎沒有動過。在瑞士住了一年,有半年時間因爲總是生病躺在牀上,後來跟賀鈞遠達成協議回到國內,幾乎就不怎麼回來了。
其實葉真真一直都很感激賀老太太,如果不是她老人家,或許她連賀鈞遠這棵救命樹都找不到。有一段時間是對賀家既恨又離不得的,她很難說清楚自己當時的情緒,現在再看到着滿衣櫃的毛衣,葉真真只覺得抱歉。抱歉自己沉浸在自己無法自拔的悲哀裡,卻看不到別人對她的愛。
或許許佩說的是對的,她已經算是幸運。
正打算拿出一件來套上,電話響了,葉真真走過去看,是家裡的座機。她的手機和包丟落在拍攝現場了。
葉真真等了一會也不見有人接聽,就走過去拿了起來。
沒想到會是Kevin的電話。Kevin在電話那頭挺緊張的,聲音都在發顫似的。他也不問問這頭接電話的人究竟是誰,開口就說:“老闆你怎麼樣?我沒追上Mansion,可是抓住了三年前綁架真真的那個小子,你看看什麼時候過來,我把他送到齊先生那裡關着。”
三年前?葉真真手一抖,話筒就從手心裡滑了出去。賀鈞遠正好開門進來,她目光呆滯的看了他一眼,賀鈞遠右手腕上纏着紗布,他猶疑的望着葉真真,走過去拿起了聽筒。
Kevin還在“喂喂喂”的喊,賀鈞遠直着身子,一雙眼睛邊盯着立在一邊臉色煞白的葉真真一邊拎着話筒問Kevin:“你剛纔說什麼了?”
Kevin以爲自己表達得不夠清楚,趕緊又重說了一遍。賀鈞遠沒有表露聲色,只是一絲不放的望着葉真真,邊交代Kevin:“你先過去一趟,讓齊子辰把人看好了。”坑史盡亡。
說完把電話一擱,他坐了下來。
窗外正對着大片的湖,此刻半開了玻璃窗,湖面上的風帶着水汽吹進來,更加的冷。賀鈞遠看着葉真真,也不起來關窗。他自己也只穿了一件襯衫,目光深沉。
“賀鈞遠。”
她嘴脣動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然後喊出他的名字,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她腳下一軟,就跌坐在他的腳邊。
三年前鄰城的那天晚上是她從沒能跨過去的噩夢。她險些被人侮辱,重拳與毆打之下,他們的孩子成爲了一灘血水。而就在她趕赴鄰城拍片的那天晚上,他們還大吵。原因就是因爲這個孩子。那是個意外。她不想要,脫口而出要打掉,就算跟賀鈞遠拼命也要打掉。可是當她到達鄰城的第二天晚上,葉真真就後悔了。她在和他爭吵的時候總是口不擇言,用盡一切她想得到的語言去傷害他、激怒他、刺痛他。因爲彼時的葉真真除了渾身的利刺什麼都沒有。她委身於自己不愛的男人,在一天天斗轉星移裡不可避免的被這樣一個帶着目的接近她的男人吸引,她的自尊與驕傲受到了嚴重的侵犯。年輕氣盛的葉真真只想到那樣的方式捍衛自己的尊嚴,將自己全副武裝起來,不肯將一分柔軟示於人前。
那天劇組拍攝完最後一條戲打算出去聚餐,葉真真那時也還是個新人,推拖不得和大夥一起出去了。原來打算吃了晚飯她就回酒店的,誰知道半路接到賀鈞遠的電話。兩人又是幾句不對就爭吵,她記得自己掛斷了電話,轉了腳跟就和續攤的人一起去了酒吧,她的酒裡被下藥。她連自己什麼時候被拖到酒吧後面倉庫裡的都不知道。然後就是四五個男人對她上下其手。
葉真真捂住了臉,她一直爲自己衝動幼稚而害死了腹中骨血而痛苦。她本不是個殘忍的人,她在這個世上除了葉浩年再沒有一個親人。她嘴上說要打掉孩子,究其原因不過是賀鈞遠質疑她在兩人歡好時動了手腳,她並沒有真要下狠心連與她心脈相接的骨肉都不要。後來,是馮北旻及時趕到救了她,可是她到底流產了,因爲愧疚、驚嚇與傷心,她得了輕度的抑鬱症。她跟劇組請了假,一個人躲到鄰城郊外,如果不是馮北旻,許是這世上就沒有葉真真了。
她在哭,這五年來都未有今天流的眼淚多。賀鈞遠垂了手,輕輕揉着她還微溼的發。
“你一直在找那個人?”
她嗓子有些乾啞,她緊緊抓住了賀鈞遠的褲管。
出事之後她一個人躲在鄰城的郊外將近一個星期左右,最後一次她無法控制自己要從閣樓頂上跳下去時,馮北旻拉住了她的手要和她一起跳,他和她說了他弟弟小凱的事,她最終被他說服。而在那期間,Kevin告訴過她,賀鈞遠不遺餘力的要將那些人繩之於法。可是不知背後有怎樣操控的一隻手,除了酒吧老闆和幾個小嘍嘍之外,爲頭的戴面具男人逃走了。葉真真不知道的是,賀鈞遠這麼多年來一直在找那個人,從未放棄。
“我不會讓他們再有機會下手。”
他拉住了她,將她摟進懷裡。葉真真的情緒一下子就垮塌了,抱住了他的脖子大哭起來。她哭得厲害,賀鈞遠不是會安慰人的人,他一隻手輕輕拍着她,努力想要安撫她的情緒。可是顯然無用。他沒有別的辦法,最後只好一邊吻她,一邊在她的耳邊低語。
當言語無法起到安慰的效果時,只有身體的給予才能讓漂浮不定的心感到安寧。
她有些着急的去脫他的衣服,像迷路的孩子迫切找到那盞指路明燈。賀鈞遠哄着她,傾身將她壓在了沙發上,制止她急躁無章法的衝動。他細細的吻她,從未有過的細緻。從耳垂到臉頰,雙眼、鼻子、嘴脣,每一處都像是可以膜拜至久的聖地。葉真真眼角還掛着眼淚,他也一一吻去了。掌心在她身上游移,一簇簇火花點燃,引領着她進入奇幻世界。讓她呻吟、讓她顫慄,讓她攀附着他沉浮。當他終於充分佔據了她,葉真真全身緊縮着緊緊抱住了他,吐出長長滿足的嘆息。
像是久在外旅行的人終於去到了想要停留的目的地。
他開始律動,帶着她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浮沉,要她依戀他,依賴他,無法放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