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鈞遠你……”
“她,我會照顧,不勞你費心。”
賀鈞遠態度強硬,亦不管當下有多少雙眼睛,多少牛鬼蛇神盯着,他把人箍在懷裡,快手脫了葉真真身上的威亞衣丟到凌寒身上。
凌寒心急如焚之後突遭如此對待,再好教養也難免起了怒氣。他上前攔住賀鈞遠要離開的身形,蓄滿了汗水的額與他那雙眼睛一樣銳利發亮。他說:“葉真真是在劇組受的傷,我有責任確認她的傷勢是否嚴重。請賀先生別爲難我們。”
“爲難?”
賀鈞遠狹長的眼睛眯了起來,在周遭人臉上掃了一眼:“凌寒我不爲難你們,今天這件事,我們走司法程序。”
當下把現場所有人都唬住了。如果被立案調查,那這部片子基本等於是夭折了。
許佩從人羣裡走出來,她身後跟着剛從教堂樓頂下來的lucas:“賀先生還是先帶真真回去,這裡的事情交給凌導處理,現在不是說那些的時候。”
許佩託了下鼻樑上的眼鏡。賀鈞遠看了她一眼,攔腰把嚇得有些糊塗的葉真真抱起,他朝lucas看了一眼。轉身就走。
凌寒不肯就此放過,還要往前,許佩喊住他:“凌導,你該清點下現場的工作人員。尤其是管理威亞組的工作人員。”
許佩纔來不到一天,極少和人交談,算得上沉默寡言。如果她不是編劇,又是姚安親自帶進組,凌寒也未必會注意到她。此時,凌寒側頭看她,她已經轉過身去,有些不耐煩的甩着lucas試圖握她的手,往另一邊走去。
凌寒頓了頓才意會過來她話裡的意思。望着葉真真與賀鈞遠上了車,他轉身,沉下臉來去找威亞組的負責人。
賀鈞遠手上不分輕重,把葉真真往副駕駛一扔,喝退了司機,走過去將車門重重的關上,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就衝了出去。
這裡不像是國內,路上寬闊,他的車速也越來越快。葉真真白着臉縮在副駕駛位置上,抿緊了脣一直盯着前面的路況。
她從生死關前走了一圈纔回來,有一段時間竟是想說話,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的。
她聽着賀鈞遠威嚇凌寒,由着他在她這裡撒氣,她原也有滿腹的害怕與恐懼想要發泄,她想抓緊他,抱緊他問他,爲什麼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卻不在身邊。可是除了那句“別丟下我”之後,她再不能開口說話。
葉真真抓緊了安全帶,想要閉上眼睛。真正經歷過之後才知道,在面臨生死關卡後,什麼膽寒心顫、惶恐尤甚、驚懼膽裂都是騙人的。根本就沒有辦法思考。在生死大關徘徊過來,人的腦子是空的,似一片大霧瀰漫了整個思緒,完全沒有辦法去想別的東西。
她木愣愣的看着前方,額頭還是不停的冒着汗,身上也是,她不覺得冷,也不覺得熱。感官在很長一段時間是關閉的。直到賀鈞遠一個急剎車,把車子停在了家門口。坑在央劃。
直到她雙眼裡閃過一道刺目的紅色,那顏色似一根針猛然扎進她的骨髓裡,葉真真忽然之間就醒了過來。
“你……”
她眼珠兒轉動了幾下,焦距纔回復原來。深深吸了好幾口氣,她盯緊看着賀鈞遠右邊袖子邊的一圈紅色。很不規律,把他的袖口都染紅了。
“賀鈞遠!”
大大的抽了一口氣,她終於真正的回過神來,忙的握住了他的手臂想要拉到眼前來看。這一刻,方纔的驚心動魄都拋之腦後,不再如重重黑雲壓在她心上。
然而賀鈞遠卻甩開了她的好意,他打開車門下去,別墅的鐵門已經打開,有人小跑出來。賀鈞遠把鑰匙丟給了下人,徑自往裡走。葉真真在原位頓了一頓,才下車追上他。
那樣的驚嚇,她腿仍舊是軟的。下車時一時不察,撞在了車門上。痠麻感覺頓時襲上來,感官漸漸的也都打開。
她忍着痠痛跑過去,賀鈞遠走得很快,她跑了一小會才追上他。固執的要去看他的手腕。賀鈞遠甩了幾次沒能甩掉她,他便不走了,停下步子往原地一站,轉過身來黑沉着面孔看她。
“怎麼回事?怎麼會受傷?”
葉真真未察覺他臉色的難看,抓住他的手腕,小心翼翼拿下袖口,她看到一道很深的刀口印子,將布料整齊得劃出一道口子,只差一點就割到了他手上的動脈。葉真真到抽一口氣,怎麼也想象不到他是去哪裡受了這樣的傷。
她握着他的手腕還要把袖子往上,他穿着西裝外套的,不好往上卷。葉真真擡頭看他,才發覺他瞳孔裡非比尋常的黑。像是一潭子打翻了的墨,只看一眼,就要把她整個人都吸進去了。闔動着雙脣,她一聲“賀鈞遠”還沒喊出來,就被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他抱得很緊,用力極大的力氣。葉真真骨頭都被他摟得發疼,卻沒有功夫去喊疼,急着要他放手,怕血滲得更多。
他身上有很奇怪的味道,說不出來是什麼氣味,似乎是鐵鏽沾着香水的味道。香水……葉真真想起來,這是範哲思的一款經典男士香水。賀鈞遠用的不是這一種。
“賀鈞遠!”她更着急起來,聯想到自己的遭遇,她已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怪他爲什麼當時沒有在場,她只想着,是不是在她遭遇危機的時候,他也遇到了危險。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正當葉真真努力掙着想要查看賀鈞遠的傷勢,賀沈敏之從裡面走出來,看到小倆口在院子裡擁抱,她眼睛笑得彎彎的。卻在看到賀鈞遠袖口處的傷時,稍稍眯了眼睛。
她走過去,拍了拍賀鈞遠:“讓真真上去換套衣服。”
賀鈞遠這才鬆開了手,芬姨適時過來帶葉真真。
“可是……”
她不放心賀鈞遠,賀沈敏之笑着:“把jason借給老太婆十分鐘,你換好衣服我就放他回來。”
賀沈敏之看起來沒有異常,還是滿面和藹的笑,葉真真不知道她看到賀鈞遠被西裝袖子遮住的傷口沒有,欲言又止,真真只好隨那芬姨進去。
“有什麼話要跟奶奶說?”
賀沈敏之示意,賀鈞遠跟着她往一旁的副樓走過去。
讓人拿來了紗布酒精,賀沈敏之年輕時候是護士長,這樣的包紮於她來說並不難。很險,那刀子只差毫釐就割到了他的手脈上。
剪斷了紗布,處理好後微微氣喘的坐在賀鈞遠身旁。
賀鈞遠的眼睛遠遠望着窗子外面,他看得很遠,臉上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他說:“奶奶,如果非要讓你選擇,你是會選擇我,還是賀強?”
賀沈敏之看着他:“他還是不肯死心?”
“找到葉一元留下的保險櫃鑰匙,相當於再建一個賀氏,他怎麼可能會死心?”
賀沈敏之長長的嘆息,露出無奈。她已滄桑的手緊緊握住了賀鈞遠未受傷的左手。長久的沉默。末了,她說:“真真是個好孩子。jason,我只希望賀家能夠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