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當真不小,打得房間裡都跟有迴音似的,循環往復了好幾遍。
葉真真腦袋裡“嗡嗡嗡嗡”的響。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真是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心都有。她懊惱萬分的別過腦袋,不敢去看賀鈞遠的表情,一隻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身爲你的丈夫,知道妻子如此潔身自好,我深感欣慰。”
很久,賀鈞遠涼涼的聲音響起來。那刀刃一樣的調侃啊,就跟割在葉真真亂顫的心尖上似的。她掙扎半晌,才扭過頭去,把手從眼睛上拿下來。勉強笑着看他:“那個,那個我不大習慣被別人亂碰,一不小心就……你別介意啊……別介意……”
最後三個字,從舌尖上極度緩慢的滾出來,葉真真想跑了……他現在看她的眼睛,簡直跟殺父仇人似的……
賀鈞遠嘴角還噙着笑,陰森森的。他等葉真真說完。緩慢出聲:“可以放手了,賀太太?”
葉真真一愣,扭頭一看,她那“犯案”的右手還緊緊抓住他按在她腰間的五指上。葉真真訕訕的抿脣笑了一下,猶豫的放開。
她的右手才撤走,下一刻失重,人被拋到了半空中,她嚇得差點尖叫,瞄到眼前那張盯着她,威脅意味甚重的俊顏,忙的咬住牙關,兩隻手臂往他脖子上一圈。乖乖做小白兔狀。
賀鈞遠睇着她的眼睛都沒有暖意流出來的,暗告似的,鼻端哼了一聲,抱着她就往房間裡面走。葉真真心中已然明瞭他要幹什麼,不禁面紅耳赤,口乾舌燥的。
身體落到柔軟牀鋪上,她圈住他脖子的手立刻放開了,眼巴巴望着她剛纔踢翻的垃圾桶:“這裡可髒了。都沒收拾。”
賀鈞遠眼鋒一掃:“還好,比你在c城的公寓乾淨得多。”
葉真真差點跳起,他這話什麼意思?是說她的公寓比遍地垃圾的酒店還不如麼?她公寓不就灰塵多了點,髒衣服攢得久了點麼?和這垃圾比起來還是高了一個檔次的好不好?不過,葉真真可不敢真的跳起來,要把他惹毛了,她就有得受了。
想到他在某些方面的懲罰,葉真真臉都要成高壓散熱器了。她垂下眼皮來,只好喃喃的說:“我肚子餓,下了飛機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真的沒有力氣。”
委委屈屈的,長長睫毛蓋在方纔那一雙明亮大眼上,賀鈞遠此時已是心猿意馬了。可聽到她說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又騰起一股惱火。他繃緊了臉,剛要開始教訓她,袖子就被人扯住了。她小心翼翼的討好他:“人家就是擔心你嘛,太擔心了,所以什麼都顧不上了,當然也顧不上吃飯了。你不許罵我。”
那意思聽着,他要開口說了她的不是,反而是他的錯了。
賀鈞遠險些扶額,暗想她是什麼時候這麼會拿他脾氣的?撒嬌耍賴,樣樣都用到他身上來了。偏偏他只覺享受,半點不快都沒有。耳畔那一聲“人家”,軟糯得叫他五臟六腑都柔軟服帖得不像話。賀鈞遠兀自嘆息,他果然是栽倒在她手上,一點回寰的餘地都沒有了。
他伸手,在她亂糟糟的頭髮上揉了揉,將她頭髮揉得更亂了。葉真真有點惱,擡着眼睛瞪他,她頂討厭別人動她頭髮的。
賀鈞遠不介意她小貓似的瞪着他,在她身旁坐下來,低聲說:“現在出去也不安全,等回了瑞士再請你好好吃一頓,嗯?”
哎呀,那聲嗓溫柔得,都要滴出水來。葉真真承認,他對他偶然間的溫柔,是最沒有抵抗力的。幸好他也不是時時這樣待她,要是經常這樣,她就真要如他所願,成爲那隻會弔掛在他身上,沒有用的樹袋熊了。
說話間,賀鈞遠又揉了揉她的頭髮,站起來。葉真真惱惱的瞪着他的背影,他那樣高,一站起來,把這房間裡的天花板都對比得矮了一截似的。他去拿她沒能找到熱水,只好丟在一旁的泡麪,又到外面去,不曉得想了什麼辦法,回來的時候,面已經加了熱水,蓋好了蓋子。他把面放在牀頭邊上,拍拍枕頭。
葉真真懵了一下,傻乎乎的問:“幹什麼?”眼睛還盯着那碗麪。真是餓極了。
賀鈞遠搖搖頭,這幾年跟着他,她的嘴也是刁鑽了不少,平日裡有點不合胃口就不肯吃的。泡麪?這幾年來,她吃泡麪的次數,用一隻手都數得清楚。眼下卻要饞這一碗泡麪吃!這一趟埃及之旅,於她印象深刻,於他也是難以忘懷的了。呆史向才。
賀鈞遠乾脆把枕頭放到自己膝上,坐着,將她攬到了懷裡,十指插進她發間,讓她散發躺在自己腿上:“不急,歇一會。”
葉真真臉紅得不行,他這樣待她,換做是從前,可是想也不敢想的。
她一隻手去夠着,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梳她長髮的手指從發間拔出來,握住,五指扣了進去。她將交握的手放到脣邊吻了吻,長長吐了口氣:“還好,你在這裡。”
還好,你在這裡,縱着我的任性、不乖、肆意;還好,你在這裡,給我安全、貼心、暖意。天知道,若是當年和我結婚的不是你,我的人生要錯位到哪裡去?
葉真真舌尖抵着脣,這樣的話在她舌尖繞了好幾遍,可她沒有說出口。她想,她往後有的是機會,她會每天清晨都和他說一次“我愛你”,直到他嫌她煩了,膩歪了,她也要粘着他,再也再也不放手。
“哎,賀鈞遠。”她喊他,賀鈞遠正看面泡開了沒有,沒應聲。
葉真真就說:“我告訴你哦,我其實很大女人的,你從今往後,再也不要想跑了。你被判了無期徒刑!誰敢劫獄,我一定不會放過她!”
賀鈞遠嘴角彎彎的笑,扶了她起來:“不是餓了?”
葉真真肚子確實餓得連“咕咕”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可她貪戀他身上的氣味,不肯好好坐着自己去吃,難得像個電視劇裡討人嫌的女二號一樣,靠在他身上犯懶:“沒力氣了。”
眼睛垂着,可不敢去看賀鈞遠的表情。她自己都雞皮疙瘩掉滿地。
等着他一把推開她,教訓她要自食其力,自主自強的。沒想到賀鈞遠竟從善如流,挑了一根面送到她嘴邊。
葉真真愣了一下,忙伸長脖子吸進嘴巴里,然後擡頭去看他的臉孔,就見賀鈞遠目不斜視,又挑了一根面送過來,眼裡被黑暗擋着,全看不到什麼顏色。
他那什麼表情嘛!葉真真有點失望,伸手端過面盒子:“我自己來。”
他把手一收,讓她奪了個空:“不是沒力氣了?我總不能讓人說我有家暴傾向。”
邊說邊又挑了根面過來。
葉真真盯着他面無表情的臉,心口怎麼就那麼堵呢?明明一件溫馨和樂的事情,被他這麼一來,好像她是冤枉控告他的家暴無良潑婦似的。她要“撤訴”,還被擺上檯面,下不了了!
她低眼,默默的吃麪,小臉略顯扭曲。賀鈞遠眼梢瞥見她神情,嘴角彎彎。
與妻鬥,“老夫”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