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還在家中等著葉真真的電話,她說是說到影展現場再見,可凌寒不曉得爲什麼。總覺得心神不寧,在客廳裡來來回回走了多少趟,走得家裡的傭人都說,凌先生,您今天的複健都超額了。
凌寒只是笑笑,他向來溫和,家裡的傭人也常有和他開玩笑的時候。只是今天,他沒有心情跟任何人開玩笑。
他很不安。這種焦躁的不安像是一種不祥的預兆。他再不能等待下去。顧不上昨天是不是跟葉真真鬧得有些尷尬。坐下來撥通了葉真真的手機號碼
那是他替她重新更換的手機號碼,纔剛買了不久,她說不用,他卻覺得無論她是否出門,這樣的通訊工具總是必備的。其實,那時也有想向她證明,他百分之百的信任她跟賀鈞遠,也想告訴她,她有百分之百的自由。雖然最後證明的只是。他究竟有多虛僞……
凌寒壓下心頭的那份自慚,將撥通後的聽筒放在耳朵邊。聽筒裡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嘟”聲,像是蒸鍋裡一下又一下冒上來的熱氣,躁得凌寒禁不住站了起來,握着無繩電話就要再度走動起來。
忽然那邊通了,有人接了電話。
凌寒迫不及待,連忙出聲問道:“真真你在哪裡?”
不料對過接電話的是個外國女人,一口流利的英文冒出來,反而把凌寒問得一時傻在那裡。他拎着話筒一動不動的站着,眼睛也一動不動的。服侍他的那個傭人正好把他今天要吃的藥給拿了過來,看到他這個樣子,很奇怪的喊了他一聲。
凌寒這才眨了眨眼睛,瞳孔漸漸聚焦,看到眼前人的臉孔上。不等傭人再度開口詢問,他彎腰拿了沙發上的外套,大步朝外面走了出去。島麗貞血。
他走得太快,幾次險些摔倒,幸好真真細心,之前擔心他在院子裡散步的時候會有什麼意外,所以到處植了些矮小的樹苗,恰好當他的扶手又將院子裝點得不錯。
車子必然是開不了的,喊了司機,凌寒一路直往方纔電話裡那個女的所說的禮服店。前後也不過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樣子。他逼着司機連闖了好幾個紅燈,司機也是被嚇得額頭上直冒汗。可看到禮服店的情景時,跟凌寒一起過去的老司機額頭上的汗是冒得更加起勁了。
這樣有名的禮服店,平日裡玻璃窗上連一個灰塵印子都沒有的禮服店,今天卻像是遭了劫一樣。到處是玻璃渣子,還有掛在裡面的幾件淡色禮服,上面全濺了血珠子。看起來叫人膽寒心顫的。
凌寒拉住一個正在收拾的店員,以流利英文問是否見過一個叫葉真真女人來這裡,又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店員大約是臨時調過來的,店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概不知,凌寒形容了半天葉真真的長相,她也只是不停的搖頭。
凌寒急躁得不行,那店員大概也是煩了,不再理會他,自顧自的在那裡打掃。凌寒還要上前,司機拉住他:“不如問一問這裡哪一位是負責人,我看這一位也不像是個知道事的人,問她也是白問。”
被司機這麼一說,凌寒倒是想起來他來之前接電話的那個女的。果真是一着急一心慌,什麼好的邏輯思考都沒了。
他再度喊住店員,問出了之前拿葉真真手機的那一位。那一位據說是叫Lilin,因爲受了點驚嚇,所以去了醫院。留在店裡的店員把Lilin留下的手機交還給凌寒,凌寒握着手機當時眼睛就充血發紅了。
那手機上全都是乾涸的血漬,斑斑點點,看得人怵目驚心。
葉真真一定是出事了,凌寒腦子裡迸出這個念頭,當然是一刻都待不住的了。他找到在一傢俬人醫院裡查看的Lilin,得知在禮服店發生事情的概況,猜測到帶走葉真真的人是賀鈞遠,便立刻聯繫了姚安。
所幸姚安就在影展現場,她看到凌寒只穿着西裝,領帶也未打,頭髮一看也是沒有去做的。看起來倒不狼狽,可也絕對不是一個準備要走紅毯的人。姚安奇怪的拍拍他的肩膀,跟身旁的朋友說了兩句,她走到跟前。
“怎麼,你這是準備來走紅毯還是砸紅毯的?”
說話時微微帶了一點笑,戲謔的看着凌寒。
凌寒的目光有點冷,還有點焦躁,姚安先還端着笑,等看清楚他眼睛裡的眼色,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神色一下子就肅穆了。她眯了眼睛,皺眉問:“出事了?”
凌寒點頭:“真真在禮服店裡被方沁打傷了。”
姚安拿在手裡的一根髮帶驀然掉在地上,她忙的彎腰撿起來,不敢置信的看着凌寒:“你親眼見到的?”
凌寒苦笑:“我要是在場,怎麼可能會讓方沁有傷她的機會?”
姚安沉着面容看他:“你這話的意思,當時在場的人是Jason。”並非問句,而是肯定。姚安失笑搖搖頭:“方沁她是非把Jason逼到耐性全無的地步不肯罷休。”
凌寒無意去理會她話裡的意思,只問:“賀鈞遠帶走了真真,我找不到她,姚女士,能不能請你告訴我真真的下落?”
姚安沉凝的眉微微一挑,她望着凌寒,反問:“你怎麼就肯定我會知道他們的下落?我的那個兒子待我有幾分重,不需要我多說吧?”
“姚女士。”
姚安擺擺手:“這麼着急做什麼?有Jason在,真真必定不會有事,反而是你,小寒,不如稍安勿躁,走完這次紅毯再說。”
凌寒不認爲這是個好主意,他抿緊了薄脣,漠然看着姚安,半晌才道:“既然姚女士也無可奉告,那我就不耽誤您的時間了。”
他轉身要走,姚安出聲阻道:“這麼着急找她,小寒,你能告訴我,你有幾分是擔心她本人,幾分是擔心輸掉這場賭局?”
凌寒霍然回身,目光發緊的盯住姚安。
姚安笑笑:“你和Jason就像牌桌上的莊家與閒,葉真真就是你們想要搶奪的籌碼。你緊緊把籌碼握在手裡怕,怕一推出去就再收不回來。小寒,你其實早就猜到了莊家會是最後的贏家,可是你不肯輸,你不肯結束這個賭局。你不是沒有想過,被緊緊抓在你手裡的籌碼,她到底想要誰贏,而是你捨不得,捨不得放手讓原本就不屬於的你籌碼去做她想要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