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vin皺起了眉頭。她跟賀鈞遠的結合確實不簡單,雖說賀鈞遠當初絕非因爲商業因素娶她,但她是不知道的。原本他的老闆賀鈞遠就是抱着相處久了,能得到她的人又得到她的心的想法去跟人結婚的。就這一點上來說,他的確不該指責葉真真什麼。
但是……Kevin被她說得也有點糊塗:“你的意思是,這段視頻是別人P的?”
“顯然不是。”
Steven鮮少說話,此時出口,可見他的懷疑。
葉真真不禁恐懼,連他們都認爲是真,如果真的被賀鈞遠看到,又會是怎樣的波瀾?她不能讓他知道,不能讓他看到,無論如何不能!
她急忙說:“視頻不是P的,但是……”
開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解釋。剛剛出去接電話的賀鈞遠再度走進來,他臉色更加黑沉,周身攏着一股肅殺的冷氣。
葉真真心裡打了個咯噔,她示意着Kevin兩人,求他們暫且什麼都別說。她盡力將神情緩和下來,輕聲問賀鈞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你看起來,不是很好。”
說話間,賀鈞遠已經到了她跟前。他緊抿着薄脣,未着急開口。黑沉沉的目光望着葉真真,那目光如寒冬黑夜,冷清清讓人見而生寒。葉真真不禁將兩隻手握緊了,大着膽子將自己的視線皆投射在他的目光裡。
他在她牀前立定了,身上還有從外面走廊上帶回來的寒氣。葉真真突然觸及,不禁打了個寒顫。照着剛纔,他是一定要擔心她是不是着涼,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可是此刻的他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只是變回了他們還未在一起之前的賀鈞遠,冷漠疏離,稍稍靠近就要將人凍得肌骨皆傷。
“你們兩個都出去。”他終於開口,眼光未有一刻離開葉真真,話卻是對他身後的Kevin兩人說的。
Kevin雖對葉真真有懷疑,但聽她剛纔那麼一說,想她平日裡的爲人,倒又相信起她來。因此,不免爲她擔心。他朝着她看了一看,又不好違背賀鈞遠的意思,只能和Steven一道出去了。
他們一旦出去,房間裡就只剩下加溼器輕輕的震動聲,室內的溼氣有點重,重得葉真真鼻尖上都有點潮溼。她的眼睛也是潮溼的,如冬日早晨的大霧未散去,還籠着迷茫的神色。
就是這樣可憐兮兮,無辜單純的眼神誘惑了他,惑亂了他的理智。賀鈞遠深吸一口氣,忽然昂首站直了身體。他的鼻端少了她的鼻息,雖覺寂冷,卻更加的清醒。
握在手心裡的機子在這一刻砸到了葉真真面前,畫面上定格的,正是她剛纔在Kevin手機上看到的。十八歲成人禮上的穿鵝黃裙子葉真真。
他終究還是知道了。
像是提心吊膽的等到最後,得來的還是斬立決的消息。葉真真目光一閃,她鼻子是酸澀難忍的,卻到底沒有哭。
她臉上的神情有點視死如歸的決然,她問:“你相信我還是相信那並不完整的一段視頻?”
賀鈞遠未說話,他的目光太過沉重,沉重得讓人擡不起頭來。葉真真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討厭他的注視過。她曾有一段時間想要溺死在他的目光裡,只想從此以後都再不離開。可是到底只是她一個人的妄想是不是?
他不回答。她心湖裡的那艘小帆船就搖啊搖,搖啊搖,最終順着水流掉下了千米瀑布。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就摔得粉身碎骨。
她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不再看他,別開視線兩隻手圈在膝蓋上。醫生說她右腿的膝蓋最好不要再去碰觸,在傷口癒合之前,她不能再做會讓傷口裂開的事情,一點點小動作也不可以。比如現在的姿勢,也是不允許的。可是她偏要,只有這樣才能把心裡的痛轉移掉一點點,她的心,纔不會像被凌遲一樣,痛得她渾身都在冒冷汗。
賀鈞遠冷眼望着她,無視她蒼白如紙的一張面孔。他只問她:“你沒有別的話想跟我說?”
葉真真張了張嘴。別的話?她當然有。她想求他別信,想求他聽她解釋,想求他別用這樣冷漠的眼光看她。可是她舌尖像是綴了千斤重的鉛石,她開不了口說一個字。
舔舔脣,她試了一下,沒有辦法。嗓子裡疼,有什麼芒刺般的物什堵住了似的疼。
而她的沉默顯然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賀鈞遠冷冷笑了兩聲:“葉真真我是不是該告訴你一件事。”
她擡了頭看他,像在看遠如天邊的孤星。她眼睛突然就疼了一下。
他目光投放在窗戶的那一邊,似乎哪怕是一塊平庸無奇的窗簾,都比她的臉更有資格得到他的關注。
一個人進入一個人的心裡不容易,一個人要走出一個人的心也不容易。葉真真忽然很想問他,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頃刻之間就將她從他的心裡趕了出來。
葉真真耳朵邊嗡嗡的,賀鈞遠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過來。他冷嘲含笑,他說:“葉真真,你和葉浩年沒有血緣關係。我是不是該祝賀你?”
然後是轟然倒塌的一整座城牆。
葉真真不知道他幾時走的,她只知道她躲在那倒塌的城牆旁拼命尋找,拼命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她想要找的東西。賀鈞遠他……一直都在調查她,瞞着她,調查她。
曾耳鬢廝磨許下的承諾,忽然變得那樣可笑。他讓她信任他,讓她全心全意的去信他,結果他就用這樣的結果來告訴她,她有多蠢多可笑。
凌寒開門進來的時候,看到她一手橫遮住自己的眼耳口鼻,憋得滿臉通紅。凌寒登時心跳漏拍,忙的上前拉下她的手。她忽聞新鮮空氣,撲倒在凌寒手臂邊上大口大口吸氣。陣亞來號。
凌寒心痛不已:“你這是在幹什麼?”
他看到了賀鈞遠肅冷離去,本想去追,但顧忌到她,終究還是忍下了。誰想到進來看她,卻見到她這副模樣。
他痛心疾首:“真這麼難過,就去找他回來!”
葉真真伏在他手臂上苦笑:“回不來了,回不來了。”
她氣息奄,凌寒氣急。
“凌寒。我要萬劫不復了。”
葉真真撐着他的手臂擡起臉來,她的眼神空洞,望着凌寒的臉,卻沒有焦距。可她竟還在笑,笑得似下一秒就會散去的殘霧,凌寒心中抽痛,竟難發一言。他驀然收攏手臂,將她抱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