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國回城,葉真真和馮北旻是分開來走的。
馮北旻在和她談完話的第二天早上就乘早班飛機回國了,葉真真在馮北旻入住的酒店裡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又去了趟療養院。
這一回開門沒有再見到她不想見的身影。她昨天走的時候特地跟療養院看護她大哥的護士、醫生說了,再有女性友人來訪,一概不允。
葉真真手裡捧着葉浩年最喜歡的花,輕輕推開房門,房間裡陽光明媚,護工正在打掃,見到她進來,將接近尾聲的打掃工作忙結束了。和她道了聲早安就開門出去了。
葉真真臉上帶着笑,將浸沐着陽光的鳶尾一支支放入晶瑩剔透的花瓶裡,她緩緩坐下來,握住了葉浩年的手。用很低的聲音告訴他,她來了。
“哥哥,我好久沒過來看你了。算一下,要有小半年了。我是真的很忙,忙着工作,也忙着跟賀鈞遠吵架。”
她聲音很輕柔,像是一陣風都能吹散在空中。說到跟賀鈞遠吵架,葉真真沉默了一下,她低垂着頭,眼神有點飄忽。
昨天回酒店之後她就打電話給賀鈞遠了,她問他爲什麼要讓方沁來打攪她的大哥。他只是沉默着不說話,很久之後纔給她一句:真真,你不能總留在原地不向前看。
向前看?從唯一疼愛她的大哥出事那天起,她葉真真的眼睛就瞎了!她只想着怎麼幫她大哥守住北平,她只想着怎麼保住她大哥的性命,想着總有一天再見到方沁那個賤人,她要抓花了她的臉,撕爛她那張巧舌如簧的嘴!
葉真真控制不住自己,急急的喘息起來。五年前如果不是方沁親口告訴她不會再跟她的大哥聯繫,她哪裡可能推掉那檔真人秀節目,將她做的那些醜事一口氣都嚥下去?她方沁敢背叛她的大哥,就該有準備接受報復。
葉真真深吸了口氣,她閉了閉眼睛,不敢在自己的大哥面前暴露出歇斯底里的一面。她昨天把跟賀鈞遠同款的那支手機都丟了出去。真的是太生氣了。可大概是那機子命不該絕。那麼好就落在門口的一塊軟墊上,居然毫髮無損。她多希望它摔壞了,摔壞了,她就好有足夠的理由不接賀鈞遠的電話了。
“哥哥,我現在每天面對他都很難。比以前更難。我怎麼也想不到賀強跟我們還有那樣的淵源。不,是跟我……”
她無聲的掉眼淚,卻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
那份遺書上誠然寫到何百年有嫌疑,但賀強也脫不了干係。葉一元告訴了她一個叫葉真真陌生到害怕的故事。她真正的父親原與賀強、葉一元、何百年是同窗,畢業後雖各自有家族事業或工作,但因爲交情好,便一起投資了家金融公司。當時正是九七年過後,經濟復甦期,公司規模迅速壯大。而正在這時候,有個窈窕美妙的女子闖入了他們的視線。很老套的故事,四個男人同時看上了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就是她的媽媽——秦羽。
葉真真揉了揉眼睛,勉強掙扎着笑了一下。看到大哥葉浩年沉睡安靜的面孔,她心裡才能感覺到一點點安心。
她嗓子有一點點的啞,吸着鼻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大哥,雖然我們不是親兄妹。但是爸爸對我一直視如己出,大媽雖然待我冷淡,但也從沒有虧待過我。他們如果真的是被人所害,我答應你,無論如何我要找出真兇。不管是何百年還是賀強,我不會放過他們!”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兩隻眼睛都揉得通紅。看了下時間,她該準備走了。輕手輕腳的幫葉浩年掖好被子,葉真真走出去。
外面的空氣與房間裡並沒有太大差別,都夾雜着消毒水的味道,可是莫名的,就覺得一旦走出來,肩膀上就沉沉的重了許多。方纔只是她偷來的一點放鬆時間,她將要回去,回去面對一切。
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前一刻還說不想見到的人,很快就在機場再度碰面。此次不僅僅是不快,大約還有尷尬。葉真真想要裝着不認識從那兩人面前走過的,卻被賀鈞遠一把拉住了胳膊。
她笑得一臉無恙:“賀老闆好興致,加拿大轉機到美國來,約好了三五好友才一道回去。”陣島諷技。
賀鈞遠臉沉了沉,拽住她一隻胳膊往旁邊走。方沁立在一旁,沒有上前勸說,自然也沒有去橫插一腳,她微微帶了點叫人不易察覺的微笑,冷眼看着賀鈞遠拖走了葉真真。
機場里人多,賀鈞遠不好解釋,將她帶到一旁人少處。他兩隻手撐在她腦袋兩邊,目光深邃的望着她:“又鬧脾氣了?”
葉真真笑得當真是燦爛。她把左右臉都給他展示了一遍:“您看我這是像在鬧脾氣的樣子?我很好,好得很!”
她往下躲,要鑽出去。賀鈞遠順着她動作也蹲了下來,乾脆兩隻手臂一收,將她牢牢的困在了牆壁和他之間。葉真真緊皺起了精緻的眉毛,帶着不滿看他。
賀鈞遠問:“爲什麼不接電話?”
葉真真眼也不眨:“沒電了。”
賀鈞遠不去戳破她的謊言,又說:“我從昨天晚上打電話到現在,沒有百來個也有八九十個,你就讓我擔心!”
“誰知道你是擔心我,還是擔心別的什麼人?我是好得很,丟到亂草堆裡也能生根發芽的,有些人是金枝玉葉,孤身在外處處惹人操心。”
“葉真真你……”賀鈞遠忽然往前一靠,葉真真以爲他又要做什麼以暴制暴的事情來,下意識就閉上了眼睛。然而等了好一會也不見動靜,反倒是耳根處一熱,有人伏在她肩膀上,靠着耳朵邊上低低的發笑。
笑?葉真真一下子就惱了,推着他要站起來。賀鈞遠不讓,像抱發脾氣的小孩子一樣抱着她,哄她:“別鬧了。我一分鐘都沒有停留,纔剛下飛機,你讓我抱會。”
葉真真倒果真安靜了下來,只是嘴上仍舊不信:“你騙誰呢?真這麼巧就在這裡見到方沁了?你倆得多大的緣分,多大的心電感應?”
賀鈞遠深深嘆了口氣,手指在她發上輕輕敲了一下:“那我們是得有多大的緣分多大的心電感應纔會抱着彼此?”
“嗤,”葉真真不買賬,“明明是你抱着我。你看我的手,放在兩邊呢,可連你一個衣服角都沒碰到。”
賀鈞遠低頭去看,果然她兩隻手,十根手指乖乖的揪着自己短短的裙子,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賀鈞遠發笑,趕緊將她拉了起來。
葉真真有點貧血的,一蹲一立就會頭暈。她忙的把住賀鈞遠一隻胳膊,人就往他身上靠。
然後聽到賀鈞遠似乎頗爲無奈的說:“我倒是聽話的鬆手,你卻這般模樣,就不能怪我了。”
葉真真還沒反應過來,下身一輕,就被他橫着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