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銓能夠感受到此時的汪麥內心的無奈,現在都如此的傷心,更不要說十多年前這事兒發生時的心情了,那必定是會相當的痛苦的。
“汪大哥,那你當時的內心一定十分煎熬吧!”
朱銓就像昨天見面時那樣,給汪麥遞上了一張餐巾紙。
汪麥接過紙張,點了點頭,說道:“朱小弟,你可能想象不到我當時有多麼的苦不堪言。我不敢做這兒,不敢做那兒,每當工作有了起色,老闆想要提拔我當個小領導的時候,我就會辭職...”
“爲什麼?”
朱銓不解。
“因爲當了領導,雖然只是個小領導,但是就不能將自己隱藏在最爲安全的地帶了。”汪麥無奈道:“因爲總免不了要跟更多的人打交道。”
“那你老婆會很不理解吧?”朱銓繼續問:“因爲你好不容易幹了一份工作,並且還幹得不錯,得到老闆的賞識,有了工資的提高,但是你接二連三的辭職...”
朱銓沒有將話全部說完,但是這表達的意思就很明顯了。
汪麥回憶道:“何止是不理解!”
他說,跟她結婚後,除了在工作上不敢冒出頭外,在家裡面也是不敢大聲說話的。
他不敢要孩子,縱然自己的老婆百般請求,他也不曾答應,每一次做都會帶上防護措施,並且是都用自己剛剛買的。
對此,他的內心除了內疚就是惶恐。
雖然有了老婆,汪麥仍然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身子也是日漸消瘦,時間越長,心裡面的壓力也就越大,並且還沒有發泄的地方。
汪麥繼續說道:“那段時間裡,她逼得越緊,我就越是休息不好,而我甚至於到最後一句發展成了她不理我,我只要閉上眼睛睡覺,那就會繼續做惡夢,常常會夢到警察來抓我。”
“那現在也沒見你做噩夢啊?”
吳錦飛嘟囔了一句。
汪麥沒有在意吳錦飛的話,淡淡一笑。
朱銓問:“汪大哥,那嫂子是跟你離婚了嗎?”
汪麥又一次點了點頭,自嘲式的講述道:“你是知道的,我這個不求上進的樣子,哪個女人能夠忍受我呢?”
朱銓不好評價,只能是不動聲色的看着汪麥,想聽他繼續說。
汪麥解釋道:“自從她沒有辦法改變我的想法,沒有懷孕後,她就不再提要求了,就像是死心了一般。”
“漸漸地,再加上她的孃家人對我也越來越不滿,說我沒有定性,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過日子沒有長久之計,不是個好丈夫...”
“但是你這是有難言之隱的!”
朱銓幫着解釋道。
“可誰知道呢?”汪麥撇了撇嘴,向警察又要根菸:“誰知道後,又能夠理解呢?”
衆人沉默不語。
“而且,我也不敢說啊!”
汪麥吸了口煙繼續道。
衆人的抱怨讓汪麥的心裡很不爽,但他又無法將實情說出來。
汪麥知道,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那唯有兩條路,一條是自己抑鬱,將自己腦海中的那條線給崩斷;另外一條是自己忍受不住,發狂一樣的再次犯下命案。
而這兩種方案是汪麥都不能夠承受的。
所以,別無他法,他只能是主動提出離婚。
不過,他很珍惜地保存着那本離婚證。
“喏,就在我上衣口袋裡面。”
汪麥告訴了衆人離婚證所在,打開一看,果然如此。
還別說,汪麥的前妻年輕時還真漂亮。
汪麥反覆說着自己的願望,那就是有一場屬於自己的婚禮,所有的親朋好友都來道賀的那種,在自己的婚宴上盡情地喝醉,對他就是最幸福的事。
而在離婚後,沒有了壓力的汪麥漸漸的恢復了正常,而至此之後,汪麥開始了自己在東北的遊蕩之旅。
從漠河到東北其他地方,這十多年間,汪麥去了很多,到處流浪,直到最後落根在這裡。
汪麥說他每到一個城市,就專門到警察局定點洗車的地方去擦皮鞋,和警察混個臉熟,再從警察的閒聊中,獲取一些他想知道的信息。
他深諳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朱銓也終於明白帶汪麥去自首的時候,這些警察們臉上爲何出現那般錯愕表情的原因所在。
在場的三個警察臉上很不開心!
是啊!
誰能想到一個經常見面的人是個殺/人犯呢?
“這些年我能安然無恙,說明我是一個有智慧的人。善於觀察,善於僞裝,善於隱藏。我平時最愛看新聞,尤其是時政新聞和社會新聞,我會特別注意躲避風頭。”
說到這裡,汪麥開始有些誇誇其談,這讓在場的三個警察的臉色更加的難看。
朱銓用眼神示意汪麥摟着點說,別得罪了警察,這就好比是在往他們的傷口上撒鹽啊!
“我約你見面,你不報警是對的,如果你報警了,我保證你見不到我,警察也不可能抓到我。”
汪麥已經說到了激動處,根本就沒有看到朱銓遞過來的阻止眼神。
這話激怒了一旁的警官,張鵬睜開雙眼,射出凌厲的目光,打斷他說:“你得謝謝你的前妻,也得謝謝你在逃亡那些年受的苦,這臉如果沒有大變樣的話,你敢這般如此,如此這般?”
吳錦飛探着頭,伸進來,說道:“老汪,我真的服了你這麼的能吹,吹得天花亂墜的,很厲害啊!”
“我告訴你吧,我已經打電話給你老家的警察了,趙斌顏趙隊長你應該知道的吧!”
吳錦飛頓了頓,開口問道。
汪麥聽到這話,突然閉上了嘴,臉上的自得神情也是消失殆盡了:“知道的,之前的兩次坐牢就是他押解我的。”
沉默許久,汪麥接着問道:“他...他還好?”
“周隊長當然好了!他經常去你家,在電話裡,他告訴我,他是看着你媽的頭髮一點點白滿了頭。他每次去了解情況,都無法面對你媽的眼淚。”
吳錦飛轉告道。
趙斌顏是汪麥老家的警察局刑偵隊隊長,也是現在周隊長上一任領導。
汪麥扭過頭看向窗外,保持着那樣的姿勢,放在小桌子上被銬着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朱銓知道,吳錦飛的話戳中了他心裡面最脆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