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君話音剛落,空中的大羣陰蚊突然俯衝而下,它們用那長矛般的口針,在地上畫出了一道道的溝痕。這些溝痕慢慢組合成一個複雜的圖案,當圖案成型後,紋仲驚訝的發現,這竟然是一個巨大的棋盤——一個刻在地面上的九天玄玄棋的棋盤!
棋盤完成後,陰蚊們全都飛回了空中。
陰君和神秘人分別站在棋盤的兩處邊緣,遙遙相對。
“這次還是我先?”神秘人問道。
“發起挑戰的人,只能持白子,這是九天玄玄棋的規矩。”陰君的聲音依然是那樣的冰冷。
“那我就不客氣了。”說着,神秘人一揮長袍,一陣袖風吹向棋盤,捲起大片的煙塵。
然而,棋盤上卻連一枚棋子都沒有。
陰君冷笑道:“十年間,你長進了不少啊!”說完,他也揮動衣袖,又在棋盤上吹起了一片煙塵。然而,依然是不見一枚棋子。
躲在門後的紋仲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父親和這個神秘人到底在幹什麼。
就這樣,陰君和神秘人你來我往,好像在用空氣下棋。他們時而繞着棋盤踱步,時而相互揮動衣袖和長袍,似乎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對決。
這場無形的對決從深夜一直持續到了天明,好像還未分出勝負。
接漂流箱的時間到了,紋仲壯着膽子,偷偷跑去陰宮後面的岸邊,操縱着小陰蚊將鐵箱撈起,就地藏好。他不敢在父親醒着的時候去拿卷軸。
至於那個給陰君的木箱,紋仲就任由它順着陰宮之島的河岸飄動,直到它進入陰君的視野。
陰君似乎對這個箱子視而不見,他的全部精力全都投入在棋局之上。上空的巨陰蚊們,經過一夜的飛行,也都精疲力竭,此時正趴在四周的洞壁上,一動不動,竟沒有一隻去撈木箱。
木箱就這樣越飄越遠,直到它飄進了下游洞口,順着水流離開陰宮洞穴時,陰君都沒有去看它一眼。
平生第一次,紋仲看到父親對密信失去了興趣。
……
轉眼已到了中午,陰君與神秘人的對弈仍沒有結束的跡象。
紋仲又壯着膽子,走到陰君的身旁,小聲說道:“父親,我餓了……”
往日的飯食全都是陰君準備的,早午晚三餐,陰君都會精心的烹調,並十分正式的用餐。幾十年來,即使陰君的冥想再頻繁,也沒有將一餐落下。唯獨今天,他忘記了做飯和用餐,甚至連漂流箱中的食材都錯過了。
紋仲從早上到中午,沒有吃到一口飯,肚子已經餓得咕咕直叫了。但任憑他如何呼喚父親,陰君始終沒有理會。
……
棋局一直持續到了深夜,距離它的開始,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一夜。
突然間,陰宮洞穴內的陰蚊羣又開始躁動起來。紋仲隱隱的感覺到,對弈馬上就要分出勝負了!
“看來我要贏了!”神秘人突然凌空躍起,將兩隻長袖左右揮舞,一陣強烈的風沙吹過了整個棋盤,將所有的溝壑全都填平了。
陰君似乎是遭受了重創一般,向後踉踉蹌蹌的急退了幾步,然後手捂胸口,整個人都搖晃起來。
紋仲大驚,連忙上前去攙扶父親。
陰君一把將紋仲推開,他怒視着神秘人,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揮動了自己的衣袖。
一陣微風吹過了原來棋盤的位置,陰蚊們的躁動停止了。整個陰宮洞穴變得死一般的寂靜。
神秘人注視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呆立了良久,最終垂頭喪氣道:“我苦心鑽研了十年,結果還是勝不了你……這場棋,算我們打和吧……”
陰君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虛弱的說道:“九天玄玄棋沒有和棋可言,言和便是認輸……你既然沒有戰勝我……那就滾吧!”
神秘人嘆了口氣,對陰君說道:“十年之後的一戰,我絕不會再輸了!”說完他一揮衣袖,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神秘人剛一消失,陰君就噴出了一大口的鮮血。
紋仲嚇壞了,連忙攙扶起父親,滿眼含淚道:“父親!你怎麼了?”
在紋仲心中,父親始終是一個無比高大的形象,世間沒有一人是他的對手。他從沒想到過,連父親都會有如此狼狽的一天。
“扶我……進臥房……”陰君虛弱的說道。
紋仲攙扶着陰君一步步的走回了臥房,讓陰君坐到了牀上。
陰君雙目微閉,安靜的呼吸吐納了一番,精力才略微的恢復了一點。
“父親!跟你下棋的是什麼人?”紋仲忍不住問道。
“你……不要管……去……去書房,找一本叫《幻幻圖集》的書,把它拿過來……”
紋仲連忙跑去書房,在書架上尋找父親說的那本書。
這本叫《幻幻圖集》的書,紋仲對它有些印象。它是陰君衆多怪書中的一本,整本書又大又厚,全書卻沒有一個字,每頁上都畫着一副十分怪異的圖案,紋仲一點都看不懂。這本書也是青竹先生想借閱的,看來它一定有什麼神奇的用處,說不定能治好父親的傷。
紋仲很快就從書架上找到了《幻幻圖集》,拿着它跑出了書房。
就在紋仲來到後殿大廳,路過棋盤石桌的時候,石桌中突然傳出了一個微弱的聲音:“你是紋仲嗎?”
紋仲被這聲音嚇了一跳,他的第一反應是——石桌說話了!
“紋仲,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紋仲盯着石桌看了半天,甚至將耳朵貼近了棋盤桌面,仔細聆聽着它所發出的聲音,卻不敢回答。
“紋仲,陰君是不是讓你拿《幻幻圖集》給他?”
冷靜下來的紋仲,很快意識到,這石桌發出的聲音,竟然與神秘人一模一樣。
“你是誰?”紋仲警惕的問道。
“我是……我是棋神!九天玄玄棋的棋神!”
“你真的是棋神?怪不得連我父親都差點敗給你!”紋仲驚訝道。
“本棋神是一時疏忽,纔跟陰君打和的。陰君的棋藝就是本棋神賜予的,現在他傲慢無比,對棋神越來越不敬重了,所以我才化成人形,想給他一點教訓。沒想到一不小心,竟跟他打和了。”
“你可把我父親害得不輕啊!我想他已經得到教訓了,以後別在爲難他了吧?對了,你現在是不是被困在棋盤裡啊?還有,你和我父親下棋,爲什麼沒有棋子呢?”
“這些說來話長,總之,你父親不是好人。他害怕你的棋藝超過他,今晚準備對你做很不好的事情!”
“什麼不好的事情?”
“你現在手裡是不是拿着一本叫《幻幻圖集》的書?”
“是呀!”
“你知道你父親會一種法術嗎?能讓人忘記一些事情。”
“是呀!他曾經將好幾個入侵者的記憶都抹除了。”
“他今晚也想抹除你的記憶!讓你忘掉這幾年增長的棋藝!”
“這……是真的嗎?”紋仲難以置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