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深夜裡,雨有些越下越大。收藏本站池徽兩州交界的官道上,傳來了馬蹄噠噠的聲響。一抹素灰的身影漂浮着由遠及近,到跟前一看,竟是一人騎着墨黑如夜的駿馬,馳騁而至。駿馬通體烏黑,體型健碩,幾乎與這黑夜融爲一體,只有那雙凝視前方的眼,顯出幾分神采奕奕來。
馬背上的人擦了擦眉間的水,擡頭看了看,自言自語的說到:“白白,雨下大了,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避雨吧。”話畢,那黑馬竟是有靈性般,抖了抖耳朵,放慢了腳步,往右一拐,踏上一條小路,得得得得的小跑而去。
約莫花了一盞茶的功夫,一人一馬穿過樹林,遠遠的便看到一盞燈籠散發出朦朧的光亮來。燈籠上有字,在這雨夜裡看不太清楚,走近了一看,竟是不大不小的“客棧”二字。
客棧不大,只有上下兩層,屋牆簡陋,窗門逼仄,連那窗紙也是補了又補,只能擋住寒風,毫無美觀可言。但是能在這樣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有個歇腳過夜之處,已經實屬不易了。
和二樓的沉寂黑暗不同,一樓的大廳裡卻是喧譁熱鬧一片,一羣人或站或坐着喝酒,酒罈子滾了滿地,透過半開的大門,那一股醇香,竟是傳了好幾裡。
雲夜跳下馬,沒好氣在黑馬頭上一拍,“我當是你尋路的本事越來越好了,原來是衝着這酒香來的。”
黑馬擺了擺頭,甩了甩身上的水珠,連忙跟上素衣的主人,一下子跨入了院中。
幾匹馬在院中拴着,隨意搭了個草棚且當做是馬廄。黑馬見着乾草,眼睛發了亮,顧不得雲夜,撒開蹄子擠身進了草棚中,左攢攢,右動動,給自己挪騰出好大一塊地來,惹得同類們一陣輕鳴抗議。
屋外一陣熙攘,大廳裡卻是沒人注意客棧裡又多了一人一馬。
雲夜斜倚在門口,靠着歪歪斜斜的木柱子,也沒打算入內。本是趕時間,若不是雨大,也定是不會停歇在此處,避完雨就離去,能不惹人注意便是最好。
“那個小娘們可真是霸道,這荒山野嶺方圓五十里就這麼一個客棧,仗着自己有錢,竟他媽的給全包了。你們說就她那小身板,能佔幾張牀?怕是來爺爺我牀上,都佔不了半張去!哈哈哈哈哈……”
“你可真想的美,你看看人家那身段,那長相,那出手闊綽的,就你這樣,怕是給小娘子提鞋都不配!”有人喝多了酒,調侃起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來。
“看這娘們生的嬌滴滴的,身邊就跟了兩三人,最是招那賊子喜歡。不如你跟上去,伺機來個英雄救美,說不定人家一感恩可就以身相許了呢!”
不知哪家的小姐出門,全然不懂得財不露白的道理,竟是在這荒野處擺起了千金大小姐的架子,包下了所有的客房。也難怪夜半三更,風雨正盛之時,這些趕路人不去睡覺,卻在這大廳喝起酒來。
酒香太過醇厚,薰的門口之人有些昏昏欲睡。打了一個哈欠,翻身飄上草垛,雲夜雙手枕在腦後,準備打個盹。
“最近你們可聽說了北齊的大事?”此話一出,有些微醺的過夜人立馬又來了勁。
“你說的可是那北齊皇室的醜聞?我聽人說那北齊的大皇子是皇后與他人所生,齊國皇帝竟是白白給人養了三十多年兒子。”
“可不是,齊都都傳的沸沸揚揚了。說那姘夫死了,齊後爲了殉情,飲了鴆毒,皇帝氣的當場殺了殿中所有侍奉的宮女侍衛,染的那樑柱上血跡斑斑,恍若人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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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洗了整整三日還殘留着血腥味不去!”道聽途說,卻說的跟親眼所見一樣,不做說書先生真是可惜了。雲夜閉着眼,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綠帽子一戴三十年,這齊帝不得氣死。”
“誒,你可猜的不錯,齊帝出了寢殿門就吐了血,差點一命嗚呼!”
“那這是死了還是沒死?我可是聽聞北齊的二皇子暴戾的狠,若他繼了位,這南北兩國可還能如此和平下去?!”
“應該還沒死吧,我舅父剛從嘉雲城回來,說是尋醫求藥的告示都貼到那去了,能醫會藥者,可是賞賜萬金呢!”
“萬金!!”
……
雲夜皺了眉,翻了個身,有些不耐的捂住耳朵。吃飽了的黑馬好心的咬起一沓乾草,蓋在主人頭上,卻惹的雲夜一下子掀飛了草,蹦了起來。
“臭白,你要捂死本公子嗎!”
黑馬翻了個白眼,眥了一嘴白牙,往後退了一步。那眼神彷彿在說,您老人家內功深厚,能被捂死也算造化了。
被白白一鬧,已無睡意。雲夜擡頭見雨小了許多,又變成紛紛擾擾的牛毛,便扮了回樑上大盜,從廚房順了兩個涼透的饅頭,翻身上馬,噠噠噠噠的離了去。
來去無聲,不留分毫痕跡。誰能想到,那個神秘莫測、世人皆想一見的離宗宗主,竟是在這荒涼小店中,歇了腳,餵了馬,聽了壁角,又消失了蹤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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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過亥時許久,再有一刻鐘,便入了子時。全因主人入了宮,不知何時能歸,靖陽王府中還燃着大部分的燈不敢熄。
王府深處的濯青院中,燕回倚在窗前撐着腦袋,睡的有些沉。卻突然被咕咕聲驚醒,打開門,繞過迴廊。秦君璃的書房依舊一片漆黑,竟是還未回來!
“什麼時辰了?”皺着眉,對着空曠的院中問了一句。
屋檐上探下一張臉來,笑了笑,回答道:“燕先生,快入子時了。”
“他還沒回來?”
“主子還在宮中。今日沉言管家跟了去,也未歸府。”
“他回來了派人去尋我。”問話的人點了點頭,見墨衛又藏了起來,便揹着手,向着院外晃去。
竹葉在身邊沙沙作響,映襯着陰冷無月的黑夜,哪怕是在這富貴威嚴燈火通明的靖陽王府,也生出幾分蕭瑟孤寂之感來。
挑了處好地方,燕回掏出袖中的玉簫。低沉的音色在風中緩緩而起,如幻如夢,如泣如訴。像是思鄉的故人對月低吟,唱出淺淺哀愁,又像是孺慕的戀人睹物傷懷,道出幽幽深情。
許多年前,曾有人立在玉牆黛瓦之下,看着遠處的熙熙攘攘,說道:盛衰一夢間,倉惶不可回。
奈何當時年少,站在那個四四方方,富麗堂皇,被人稱作金玉白棠的地方,便以爲家不過如此。可傾了覆了,再也找不回來之時,方纔頓悟,這世間又有什麼是長長久久,永不顛覆的呢?
神已分崩,魂盡析離,如行屍走肉一般活着的不過是具叫做白燕回的軀殼罷了。人間悽悽十載,最終抵不過黃泉忘川半盞,自己到底又是爲了什麼在這人世間苦苦掙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