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客來外頭,蕭玉琢卻並沒有下車,她挑着車簾子看了一會兒。
“娘子要用飯麼?小人叫他們準備?”車伕等了好一陣子,也不見主子下車,便忍不住問道。
蕭玉琢放下車簾,“換一家,換個清淨點兒的地方,但環境要好些的。”
車伕皺着眉頭,仔細想來,“哦,有了,那去聚賢樓吧!那兒環境極好,就是飯菜不怎麼有名氣,所以人少。”
竹香皺眉不解。
見蕭玉琢沒有說話,一直在思量着什麼,她也不好多問。
馬車又停在聚賢樓外,蕭玉琢也在外頭看了一會兒,這才扶着竹香的手下了車。
聚賢樓裡裝潢十分精緻,且處處的擺設,牆上的字畫,都顯出這裡的大氣,以及東家的大手筆來。
這“聚賢樓”的名字取的雅緻,環境也不負這雅緻的名字。
大廳裡沒有坐人。
雅間似乎也是空着的居多。
蕭玉琢邁入酒樓之中,四下看了一眼,便有小二熱情的迎上來,“客官幾位?”
竹香道:“我家娘子要用飯。”
“娘子樓上雅間請!”小二連忙躬身做請。
蕭玉琢對着酒樓有了個大致的印象,便坐在雅間裡。
“客官要用什麼菜?”小二笑着躬身問道。
蕭玉琢緩聲道:“將你們這兒所有拿得出手的菜,都來一份。”
那小二聞言一愣,“娘子幾位?”
蕭玉琢笑了笑,“只有我和我這丫鬟。”
“那您可吃不完,小店的菜品還是很多的!”小二笑道。
“你只管都端上來。”蕭玉琢垂眸道。
小二心下狐疑,上下打量蕭玉琢一眼,見這娘子穿着也是通身貴氣,應該不是故意來找事兒的吧?
莫不是有錢人家毛病多?
“拿不出來麼?”竹香問道。
小二連忙笑:“那怎麼可能呢!娘子稍後!”
小二退出雅間,快步下樓。
不多時,便從樓下送上飯菜來。
蕭玉琢沒動筷子,她只是安安靜靜的看着擺上食案的飯菜。
不多時飯菜就堆滿了一桌子。
小二見飯菜上桌,她也不動筷子,心裡就有些打鼓。
叫了這麼多菜,一口不吃,這娘子,是打算砸場子的?
“沒有了?”蕭玉琢問那小二道。
小二皺了皺眉,點頭說:“今日就這些菜品了。”
蕭玉琢點點頭。
食案上的葷菜以羊肉雞鴨鵝肉居多,素菜有白菜蘿蔔秋葵蘑菇等。
但不管是葷的素的,皆是蒸的煮的,有隻童子鵝能看出來是烤的,但這烤的方法和現代的似乎也很不一樣。
炸的沒有,炒的,煎的就更沒有了。
蕭玉琢微微一笑,“你們這飯菜,我吃不慣。”
小二一聽,臉就霎時落了下來,“怎麼個意思?點也點了,飯菜也端上來了,您說吃不慣就吃不慣了?”
他態度還算客氣,送算沒有擄袖子動手。
蕭玉琢微微一笑,“可否能借廚房一用?我自己將這飯菜改改味兒?”
小二原以爲是來尋事兒的。
但見蕭玉琢說話間,笑意盈盈,態度也十分和善,到真像是借用廚房,並非故意挑剔。
“這個……小人做不得主,容得小人去問問掌櫃。”小二連忙退出雅間。
蕭玉琢點了許多菜的時候,他就已經告訴掌櫃的了。
掌櫃的叫他小心伺候,有什麼事兒別慌,趕緊來尋他。
不多時小二便帶着掌櫃的一起上來了。
掌櫃的看着蕭玉琢面前擺了一桌子的飯菜,眉頭輕蹙,“聽聞娘子要借用廚房?”
“是,可方便?”蕭玉琢笑問道。
掌櫃的遲疑片刻點了點頭,“這會兒客人不多,娘子若不嫌棄竈間油煙大,太悶熱,那便請娘子移步。”
蕭玉琢點點頭,起身跟着那掌櫃下了樓,穿過過堂,到了後廚。
酒樓的廚房還沒有將軍府的廚房大,不過裡頭新鮮食材倒是堆得滿滿的,各類鍋竈全乎得很。
且竈上地上,也都十分乾淨整潔,沒有油污。
問了各種材料放置的位置。
蕭玉琢便請他們的廚子都出了廚房。
酒樓的庖廚明顯帶着不滿。
掌櫃的有種直覺,眼前這娘子定然不會是閒的沒事兒,跑來酒樓借廚房用的。
說不定還會給他們這酒樓來帶莫大的機會。
“出來,都出來!”掌櫃的將人都喊了出來。
酒樓生意不好,許多閒着的夥計也都跑到後院來看熱鬧。
蕭玉琢挽起袖子,看了竹香一眼。
竹香舔了舔嘴脣,“娘子,那個……婢子不會做飯啊?”
“我會。”蕭玉琢道。
竹香皺了皺眉,“婢子知道娘子會做飯,可燒火呢?婢子也不會燒火呀?”
蕭玉琢不急不忙,“你照我說的做就成了。”
蕭玉琢在廚房的水盆裡瞧見了幾條活得黃鱔。
她吸了吸口水,這時節的黃鱔最肥美了。
“你把黃鱔宰了洗淨,這個會吧?”蕭玉琢問竹香。
竹香連連點頭,“這個會,娘子要做蒸黃鱔麼?”
蕭玉琢輕嗤一聲,“纔不呢。”
她挽起裙裾,往鍋裡添上水,在鍋竈旁蹲下,把爐膛裡的火燒了起來。
她撿了好幾根羊骨頭,洗淨叫竹香劈開,扔進鍋竈裡頭煮着。
廚房裡有幾種常見的香料,蕭玉琢一個個嗅了嗅,卻是搖搖頭。
她來到門口對院子裡的掌櫃道,“掌櫃的可方便討一副藥材來?”
掌櫃的一愣,“娘子要熬藥?我們這裡可是酒樓,您在這兒熬藥,那……不合適吧?”
“藥膳藥膳,非要是熬藥才能用到藥材麼?我是要做飯!”蕭玉琢笑道。
掌櫃的拍了下額頭,他怎的忘了,那吃喝講究的大戶人家,都要用藥膳滋補身體的,加了藥材的膳食,配合得當,更添美味。
這娘子衣着不俗,定然是大戶人家裡的人吶。
“這就給娘子您準備。”掌櫃的拱手道,“娘子請拿了藥方來吧。”
蕭玉琢點點頭,“不是什麼複雜的藥方,掌櫃的您幫我記一下。”
她說出幾味藥材來,便又關上了廚房的門。
黃鱔被宰好洗淨,蕭玉琢用蔥薑蒜末,鹽,花椒殼給醃上。
彼時花椒殼還不是調料,是一種香料。
她也叫掌櫃的給她備了。
“這一會兒要藥材,一會兒又要香料的,這位娘子究竟想幹什麼?”後廚狐疑的問大掌櫃。
大掌櫃搖搖頭,“等着看吧。”
蕭玉琢不管後院裡頭的人有多麼的好奇,她只專心致志的熬煮着骨頭湯,將藥材加進骨頭湯裡頭,骨頭湯的香味漸漸逸散出來,有了藥香,這肉香之中更添了幾分濃郁深沉的香氣。
她又手腳飛快的和麪,待面和勻之後,她看了看竹香。
“竹香,你力氣大,你來。”蕭玉琢抹了把汗,朝她笑笑。
竹香微微一愣,“和麪?婢子不會啊……”
“你就當是叫你練武藝的樁子,別當它是麪糰子。”蕭玉琢說道。
竹香洗了手,盯着那麪糰子微微皺眉,她深吸一口氣,兩手伸向前,抓起那麪糰子,揉,搓,按,壓,摔打……
蕭玉琢笑着點頭。
她又從一旁的盆子裡,拿出一塊羊肉來。
用後廚磨得鋒利的刀將羊肉切丁。
待準備工作做好。
她從一堆香料裡頭扒扒找找,卻是沒找到她想要的那種。
“咦?怎麼沒有?應該早就有了的呀?”蕭玉琢兀自說道,“孜然羊肉,少了孜然怎麼行?”
“娘子找什麼?”竹香從被她玩兒的油光水滑的麪糰子中擡起頭來問道。
“面好了,放在那兒醒醒,你幫我找找,孜然這香料怎麼沒有?”蕭玉琢說道。
竹香狐疑,“孜然是什麼?”
蕭玉琢皺眉,“我記得我見過呀?把你身上的香囊拆開。”
竹香連忙拿出腰間香囊,遞給蕭玉琢。
蕭玉琢將香囊撕扯開,把裡頭的香料都倒了出來。
她扒扒撿撿,正要絕望之際,忽而眼前一亮,那兩頭尖尖的孜然粒,正安安靜靜的躺在她面前。
“這個,就是孜然,問問掌櫃的可能找來這種香料。”蕭玉琢道。
竹香哦了一聲,“娘子,這香料叫枯茗,也叫野茴香
,您說它是什麼?”
蕭玉琢點頭,“你說叫什麼就叫什麼吧,請掌櫃的給我找一些來。”
竹香連忙去問那掌櫃的要這香料。
蕭玉琢一面照看着正在煮着羊骨頭的藥膳湯,一面又重新開了一個竈。
她把肥厚的豬肉投入鍋中,煉出豬油,又把蔥薑蒜投入熱油中烹香,待香味兒逼出來以後,倒入切好醃製好的黃鱔。
油鍋嗞啦一聲響。
香味瀰漫的滿廚房都是。
就連等在廚房外頭的那些人都聞到了香味兒。
“這,這是什麼味兒?怎的這般濃香撲鼻?”後院兒的小夥計們不停的動着鼻子。
還有些不矜持的,甚至在吸溜吸溜的吸着口水。
竹香探頭探腦的往鍋裡頭望。
黃鱔很快出鍋。
蕭玉琢添了柴,用大火爆炒了孜然羊肉。
孜然那種無可替代的味道,和羊肉的鮮香糅合在一起,真是叫人聞見就忍不住流口水。
當然,這是對喜歡羊肉的人來說,對那些不喜歡羊肉的人,大約無法體會這鮮香之味帶給味蕾那種酣暢淋漓的享受。
兩道菜都出鍋。
後院裡等着的小夥計們已經忍不住都扒在門上,就着門縫往裡看了。
掌櫃的呵斥了好幾遍,小夥計們散開不一會兒,就被那香味兒勾的忍不住再次扒上門框。
門從裡頭猛的一拉開,一羣小夥計險些一頭栽進廚房裡頭去。
竹香端着兩盤菜站在廚房門口。
一羣小夥計面色尷尬的退散開。
掌櫃的輕咳一聲,“呃,這個……娘子用完了廚房了?”
竹香微微一笑,“娘子說,借用廚房,不甚好意思,所以這兩道菜,送給掌櫃的和衆位嚐嚐。娘子還有一道湯麪,一會兒就好。”
聽說這兩道菜是送給他們吃的,小夥計們忍不住登時歡呼一聲。
只差一哄而上來搶竹香手中的盤子了。
“沒禮數!”掌櫃的呵斥一聲。
小夥計們連忙垂頭,可他們饞得連連吞口水的動作,卻是躲不過竹香敏銳的眼睛。
竹香微微一笑,“掌櫃的別客氣,您快嚐嚐。”
她將盤子遞給一旁離得最近的小夥計,轉身又關上了廚房的門。
沒有外人在了,後院兒的小夥計再也裝不下去。
一哄而上。
“慢着!”掌櫃的沉聲開口。
小夥計們爪子都伸到那盤子上頭了。
“端過來!沒得叫人笑話!東西還不都是咱們酒樓的東西?日後還能沒你們吃的?”掌櫃的低聲呵斥道。
小夥計們嚥着口水,強忍着肚子裡的饞蟲,將盤子送到了掌櫃的面前。
一旁的庖廚連忙送上筷子。
掌櫃的嚐了那爆香的炒黃鱔,眼睛立即瞪大,“唔,嗯嗯!”
他衝庖廚連連點頭。
小夥計們狂咽口水。
掌櫃的又夾了一筷子那孜然羊肉,“妙!太妙了!”
他筷子動得快,一面說着小夥計要矜持,一面將那盤子裡的兩樣菜掃下去了大半盤子。
“叫小人也來嚐嚐?”庖廚終於忍不住提醒道。
掌櫃的這才戀戀不捨的放下筷子,“精妙,這味道,這口感……”
蕭玉琢已經把骨頭湯燉的發白,連骨頭油都燉了出來。
這種燒柴的地鍋,比現代的電磁爐,煤氣竈可是強多了,地火似乎更能汲取天地之精華,運化食物之本香。
竹香會功夫,她手勁兒綿長精妙,她揉出的麪糰更是細滑有韌性。
蕭玉琢用把麪糰做成巴掌大小的面坯,抹了豬油的面坯更滑溜不容易斷。
她把面坯拉成長長的燴麪,下入熬製好的羊骨頭湯裡。
面坯快熟的時候,下入已經泡好蒸熟,用涼水激過的海帶絲。
再點綴以香菜,鵪鶉蛋。
其實燴麪裡面還應該家豆腐絲,粉條。可這會兒這東西都沒有,也只好省了。
不過真材實料的羊骨頭湯,加揉搓了那麼久的燴麪,已經鮮香美味的叫人忍不住流口水了。
竹香看着那湯色濃郁奶白的羊肉燴麪,忍不住道:“娘子,能不能先叫婢子嚐嚐?這還是婢子頭一回做飯呢!”
蕭玉琢盛了一碗給她。
竹香吸溜吸溜的吃這那燴麪,“唔,這面好滑,好有韌勁兒!”
“是你揉麪揉的好。”蕭玉琢笑道。
“湯也鮮,又鮮又香!”竹香一面說,還一面忍不住往嘴裡送。
蕭玉琢笑道,“是這羊骨頭新鮮,羊肉也好。”
如今這羊可沒吃過飼料,沒吃過瘦肉精,純天然無公害,那羊肉能不鮮美麼?
她又找了個大海碗,將羊肉燴麪盛入碗。
眨眼的功夫,竹香就已經吃完了一大碗燴麪。
她叫竹香端着那大海碗,開門來到院中。
一個個小夥計們都伸長了脖子,看着竹香手中的碗。
掌櫃的看了一眼那碗,眼中不由一亮,“娘子雅間裡請。”
掌櫃的和蕭玉琢剛離了後院,小夥計們一個個就不要命似得衝進了廚房。
“給我留一口!”那跑的慢,沒擠到鍋竈前的小夥計,欲哭無淚的朝前頭人喊道。
先前盛了兩盤菜那盤子,也不知是被誰舔的亮堂堂的,簡直不用刷了。
雅間之中,掌櫃的請蕭玉琢坐下。
掌櫃的不停的提醒着自己矜持,矜持……可眼睛總是忍不住落在那一碗湯色濃郁鮮亮的燴麪上。
面上頭還點綴着翠綠切得不大不小的香菜,越發顯得這一碗湯美味可愛。
“掌櫃的先嚐嘗。”竹香把碗送到掌櫃的面前。
吃過了蕭玉琢做的飯菜,在看他們自家酒樓的飯菜。
果然叫人覺得毫無食慾,寡淡單調。
“鄙人有些事兒,想同娘子商量。”掌櫃的忍住對那一碗湯麪的嚮往,緩聲說道。
蕭玉琢點點頭,“我知道,不過還是請掌櫃的先用飯,而後咱們再說。”
掌櫃的一聽這話,果真不再客氣。
抱着那一碗燴麪,吃的格外開心。
美食不可辜負呀。
一大海碗,他竟然一口氣給吃完了。
就連湯都沒剩下。
竹香皺了皺眉,“掌櫃的……您……”
別再給撐壞了。
掌櫃忍不住打了個飽嗝,“呃,實在失禮,失禮……”
“掌櫃的客氣,”蕭玉琢微微一笑,“掌櫃的見多識廣,以爲這些飯菜比之仙客來如何?”
掌櫃聞言,眼中一亮,“那絕對雲泥之別呀!仙客來的飯菜我嘗過,雖有特色,但娘子這手藝,自是更爲精妙。且這裡頭,香料,藥材……娘子怎知道那些香料可以做調料?那些藥材能夠讓食物更爲鮮美?娘子可不像是廚娘啊?”
蕭玉琢輕笑,她怎麼知道?老祖宗幾千年來的智慧積攢下來的唄!
不然她就是天才,也不能知道這麼多呀。她充其量就是個挑剔的吃貨而已。
“世家裡都有些密不外傳的食譜。”竹香立即說道。
說完,她自己卻有些懷疑,以前在蕭家,也沒見過這些飯菜呀?
那掌櫃的卻深信不疑,“是了,看娘子衣着,定是出身不凡,娘子既然能在我聚賢樓裡露這一手,想來也不會是沒有用意的吧?”
“我看聚賢樓不論裝潢氣勢,還是小二們的態度,都遠在仙客來之上……可這生意嘛。”蕭玉琢含笑不語。
掌櫃的眉頭緊皺,“娘子說的不錯,仙客來有位厲害的廚子,能做些精緻的飯菜。聚賢樓環境雅緻,且飯菜並不算貴,偏偏味道並沒有特別出彩之處。如今這年頭兒,好的庖廚都在世家門閥手中,若是能的來娘子這菜譜……聚賢樓必定能更上一層樓。”
蕭玉琢笑了,“掌櫃的您實誠人,話說的直白,不跟我繞彎子。那我也跟您爽快的交個底,今日這三道菜,做法我可以交給您。”
掌櫃的大喜過望,忍住連忙起身,“當真?”
蕭玉琢笑着點頭,“而且我還有些關於聚賢樓的建議,定然能叫聚賢樓超過仙客來,成爲宛城乃至方圓百里最有名氣的酒樓。”
掌櫃的驚愕看着蕭玉琢,“小娘子年紀不大,口氣真是不小啊。”
蕭玉琢輕笑。
“敢問娘子高姓?”掌櫃的拱手道。
蕭玉琢垂眸,“人都稱我玉娘子,掌櫃的如何稱呼?”
“敝姓孫。”掌櫃的笑了笑,“酒樓的經營可跟做菜不是一會兒事兒,孫某人如今看重娘子手
上菜譜,若是娘子願意讓出,孫某人定不敢虧待娘子。”
“不知孫掌櫃願意出多少錢來買這三道菜的菜譜?”蕭玉琢笑了笑,沒有強說經營之道。
孫掌櫃皺了皺眉頭,心下沒底,“玉娘子給開個價?”
蕭玉琢笑了笑,“爆炒黃鱔和孜然羊肉,掌握了火候和香料,並不難做,共五吊錢。這碗羊肉燴麪,卻是有許多訣竅在裡面,便是吃過多次,不知訣竅也做不出這味道來,是以十吊錢。掌櫃意下如何?”
孫掌櫃不由長鬆了一口氣。
不貴,比他想象的少多了。
“好,娘子痛快!”孫掌櫃連忙讓人去賬房支取錢來。
蕭玉琢起身說道:“對了,還有個建議給掌櫃,這三道菜,掌櫃的不要在同一日推出。先來那道爆炒黃鱔。因爲香味濃,飯點兒的時候,很容易讓人尋香而來,隔上一兩日,再來羊肉燴麪,鮮香味美,讓人念念不忘。等羊肉燴麪也被人熟知之後,再推出孜然羊肉,必定廣受歡迎。到那個時候,仙客來定會來聚賢樓取經了。”
蕭玉琢說完,便帶着竹香再次來到後廚。
庖廚聽說了掌櫃已經做主買下這三道菜的菜譜,正搓着手,滿目期待的等着。
掌櫃的皺着眉頭,思量着蕭玉琢給他的建議。
蕭玉琢在廚房認認真真的指點那庖廚這三道菜該怎麼做。
小夥計們都被趕了出去。
庖廚聽得認真,有些記不住的地方,還求了掌櫃的寫在紙上,唯恐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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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琢拿上錢,準備離開酒樓之時,掌櫃的追上前來,“娘子手中的菜譜,定然不止這三個吧?娘子若還要再賣菜譜的時候,定然要來我聚賢樓呀,價錢必叫娘子滿意!”
“掌櫃的沒跟我壓價,我就知道掌櫃的是實在人。”蕭玉琢笑道,“您且試試吧,日後我會再來的。”
竹香揣着十五貫銅錢,神情有些恍惚。
“三道菜,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十五貫啊!婢子一個月的月錢才只有兩貫!娘子真是神了!”
蕭玉琢笑着搖了搖頭,“不過是救急,並非長久之計。”
竹香看着她的目光,卻滿滿都是欽佩之意。
蕭玉琢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下晌了。
她推門進屋,景延年便從牀上坐了起來。
“將軍醒了?”竹香小聲問道。
景延年嗯了一聲。
蕭玉琢正要邁步繞過屏風往裡間去。
景延年立即輕咳了一聲,“待我洗過之後,再見玉玉。”
竹香忍不住低頭輕笑。
蕭玉琢也忍俊不禁,“將軍男子漢大丈夫,倒害羞了呢?”
景延年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嗽,“邋邋遢遢見你,像什麼樣子?”
蕭玉琢叫竹香備了給他換的衣服,叫小二給他送去。
他沐浴之後,神清氣爽的出現在蕭玉琢面前。
那英武俊朗的大將軍又回來了,劍眉星目,氣勢灼灼。
與先前在城外遇見的那風塵僕僕邋邋遢遢的景延年簡直判若兩人。
梅香和劉蘭雪也恰趕了回來。
猛的瞧見上座的景延年,劉蘭香大吃一驚,“這……這郎君是誰?”
劉蘭雪小聲問梅香道。
梅香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就是在城外救了娘子和咱們的人吶。”
“那……那怎麼可能,不是,不是一個人呀!”劉蘭雪小聲道。
梅香呵呵一笑,“怎麼不是,不過那時候郎君疲累至極,如今休息好了而已。”
劉蘭雪滿目狐疑,小心翼翼的福身對蕭玉琢道:“娘子,宅院婢子們已經打聽好了,若要買兩進的宅院,地界兒偏的要十五貫到二十貫。獨門獨院的便宜些,七八貫足以。”
景延年聞言,立時擡頭看着蕭玉琢,“你要買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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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琢點了點頭,“是啊。”
“我已經來了,你買宅院做什麼?”景延年沉聲問道。
蕭玉琢看着他的臉色,望進他眼眸。
他眸色深深,臉上帶着笑意,眼底卻有懷疑。
“你們先出去。”蕭玉琢揮手道。
竹香梅香連忙往外退。
劉蘭雪愣了愣,被梅香給拖了出去。
丫鬟在外頭將門關上。
景延年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你不打算跟我回長安?”
“回長安怎麼辦?”蕭玉琢笑道,“眼睜睜看着你娶突厥公主麼?”
景延年霍然起身,一步一步來到蕭玉琢身邊,他彎身看她,“你覺得我馬不停蹄來宛城,就是接了你回去看我娶突厥公主的嗎?”
蕭玉琢輕嘆一聲,垂下眼眸。
“擡頭,看着我。”景延年擡手捏住她的下巴。
蕭玉琢緩緩擡頭,“我知道你不願意,我沒有懷疑過你的心。”
景延年笑了笑,“所以呢?你先前的話是什麼意思?”
“聖上不是容易放棄的人,也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人,他容不下我,也不容不下你忤逆他的命令。”蕭玉琢看着他的眼睛說道。
景延年迎着她的視線冷笑一聲,“那你有什麼打算?買宅院,是要叫誰住下來?”
蕭玉琢微微皺眉,這答案不是很明顯麼?
“叫我住?”景延年兀自說道。
蕭玉琢看着他,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
他語氣裡的諷刺意味太濃,他沉鬱的眼眸中積聚了怒氣。
“呵,你買下宅院,叫我住在宛城?你把我當什麼人了,玉玉?”景延年的笑聲越發冷涼。
蕭玉琢舔了舔嘴脣,期待良久的見面,不應該是非常甜蜜的麼?爲什麼剛見面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你住在越王府?叫我住在越王的統治之下?”景延年的諷刺溢滿眼角眉梢。
蕭玉琢皺眉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母親還在聖上手中,我只是希望你能暫且安頓下來,然後圖謀救出母親。”
景延年輕哼一聲,“我叫你現在帶着重午和我一起回長安,你肯麼?”
蕭玉琢微微一怔,“回長安?倘若我們母子再落入聖上手中呢?倘若聖上再拿我們母子的性命威脅你呢?你可會因爲我們母子的性命受脅迫,而不得不娶突厥公主?”
景延年沉聲道:“我告訴你了,我不會娶她。”
“聖上會放過你麼?會放過我們母子麼?你是忠臣,是良將,你可會因爲兒女私情反了聖上麼?”蕭玉琢冷聲問道,“更可況,你已經從西域回來,兵符已經上繳,你有反抗的資本麼?”
景延年的手鬆了她的下巴,落在她肩頭上。
他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肩,“我聽明白了,你是想要留在宛城,你覺得越王比我更能保護好你們母子,是麼?”
他的語氣太奇怪,他的神色也太冷了。
蕭玉琢心頭一跳,連忙搖頭,“你爲什麼一定要曲解我的意思呢?”
“這是曲解麼?從我們見面到現在,你說過想念我麼?說過要和我一起回長安麼?說過相信我麼?”景延年的語調很冷,“你不信任我,玉玉。”
蕭玉琢皺眉,“我沒有。”
她連連搖頭,可他看着她的視線,卻越發的冷漠。
“你沒有?”景延年笑了笑,“好,倘若你沒有,現在回去,帶着兒子和我走。”
“去長安?”蕭玉琢問道。
景延年深深看她一眼,“是,去長安。”
“我不去。”蕭玉琢起身說道。
景延年放開按在她肩頭的手,兀自笑了起來。
他低沉的笑聲,迴盪在客棧的房間裡,讓人覺得孤獨,荒涼。
他似乎笑出了眼淚。
蕭玉琢心裡有些悶,這次見面她盼了太久,期待了太久。
她以爲只要見了面,一切的問題就都解決了。
可如今才知道,見了面,問題還是問題,事情沒有變的更好,反而似乎變得更糟了。
“我要見重午。”景延年突然止住了笑聲,聲音帶着嚴肅冷涼。
蕭玉琢點頭,“他在越王府,你先住一晚,明天我帶他出來。”
景延年哼笑一聲,側臉看她,“我要見自己的兒子,卻還要偷偷摸摸的在客棧裡等着?”
蕭玉琢微微一僵。
“玉玉,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了?”景延年眯眼看着她問道。
他臉上的笑容,讓蕭玉琢心頭一時升騰起驚懼來。
“我……我只是怕……他在越王府啊?我不帶出來,怎麼給你看?”蕭玉琢皺眉看着景延年。
他在西域帶兵作戰之後,身上那種唯我獨尊的氣勢好像更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