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只是越來越熱,半夏漸漸的又要喘不過氣來,估計是有些缺氧,半夏覺得頭沉沉的,暈暈的。

想要起身找人要碗水,卻也動彈不得。拼盡十分力氣,纔好不容易扶着牆站了起來。

她只爲自己難過,自從遇見他,何嘗舒心過一天。

他總有這麼多的理由,這麼多的藉口,永遠事事以兄弟義氣爲重,對她不管不顧,只求讓她保命,至於她過的舒不舒心,似乎一直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如今又對她不管不顧,或許是爲了她好,又或許是在爲梁山謀劃,她不得而知。

這一切是多麼的不公平。

只是這熱越來越盛,半夏覺得有火再烤自己,還聽到了木柴燃燒,噼噼啪啪作響的聲音。

半夏急忙掀開簾幕,往外面看,原來周圍的帳篷已經被火燃起來了,馬上就要燒過來了。

門口的守衛早就不見了。半夏捂住口鼻跑了出去。

難道吳用想要燒死她麼?

這些火,如同怪獸,肆意的吞噬着一切,四周都是火,半夏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裡跑。

只是原地轉着圈。

一隻手抓住了她,“跟我走。”

那人一襲黑衣拽着她往前跑,跑了一段時間之後,將她背在身後。

半夏認不出來是誰,但那人的功夫極好,他們幾乎是飛出火海的。

那人帶她飛奔來到大寨後面的一條河旁,岸旁停着一艘船。

“謝謝你救我一命,你是……?”半夏看了看船,又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嫂嫂,軍師哥哥在船上等你。”那人說着,又飛身去了火海。

半夏剛想繼續問什麼,那人就跑遠了。

轉身看着那條烏篷船,隨着夜風輕輕擺動,遠處的熱和此處的清涼相對比,半夏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走上了船,拉開了船幕,熒熒之火中,只見吳用坐在裡面喝茶。

“怎麼回事?”半夏隔着桌子,坐在了吳用對面。

“救你出來。”吳用遞給半夏一杯茶,“渴了吧?”

“你現在來問我渴不渴。”

吳用將茶放在半夏的面前,收回手來,“這幾天委屈你了,可誰讓你……罷了罷了,不說這個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半夏其實已經脣乾舌燥,卻始終不想飲下面前的這杯茶,她在賭氣,她知道。

“有些事,是做給別人看的,比如冷落你,比如虧待你,比如給你休書。”

“就爲了保我一命麼?”半夏有些哽咽了,“你以爲,我想要的不過是活命麼?”

“如果不能活命,什麼都是空談。”

“這火是怎麼回事?”半夏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是宋江要殺我麼?”

“是我放的。”吳用見半夏喝了茶,欣慰的笑了笑,“讓公明哥哥以爲你已經葬身火海了,這樣你也不用再受折磨了。”

“可你爲了我,燒了這麼多營帳,本來就缺軍需物資,不會……”

“這場大火,並不是爲了救你而設的,只是順便救了你。”吳用微微揚起嘴角,“我和公明哥哥說,就着這場大火,讓你這樣死去。他同意了。”

“那你爲什麼要放這麼大一場火?”

“自然是爲了贏的這場戰爭,石寶將軍確實是個將兵之才。”吳用挑了挑燈芯,漸漸的又亮了一點。

“靈玉她好些了麼?”半夏心中不禁隱隱的爲石寶擔心起來,只能說別的遮掩自己。

“她並沒有啞,是裝的,只想讓我多陪陪她,多補償她而已。我也沒有揭穿她。”吳用說着對半夏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只聽得外面有個人說道,“軍師哥哥不好了,靈玉公主她……她……因爲這場火,歿了。”

“怎麼回事?”吳用顯得有些激動,起身出了船,“她不是應該很安全嗎?”

“她見你沒有和衆人在一起,以爲哥哥還在火海中,便回去找你,小弟回去尋公主的時候,她已經沒了……”

半夏一震,她萬萬沒有想到,靈玉對吳用的愛,或許真的不輸給她。

這下好了,吳用的心裡永遠都忘不掉這個女人了。

“你自己走吧,順流而下。”吳用沒有再進烏篷船,只是站在船頭對坐在裡面的半夏幽幽的說。

“順流而下,可以飄到哪裡?”半夏從烏棚裡鑽了出來,站到吳用面前,似乎是在質問他。

你既然是我的夫君,我所依仗之人,爲什麼時時讓我獨自飄零。

但她沒有問出口。

“順流而下,你可以見到石寶將軍。”吳用踏上了岸,將繫於岸上的繩子解開。

這河水有些急,船已經開始微微的動了。

半夏卻踏上岸,吳用只好將繩子又繫上,“怎麼?”

“我不要再受你的擺佈,你的安排。我有權利選擇去哪兒,待在哪兒,後果我自行承擔。”半夏一口氣說完,幾乎沒有停頓。

“好。”吳用說罷便和那個黑衣人走了,向着宋營的方向。

已經七八天了,她被關在悶熱的帳篷裡不能出門一步,睡在稻草上,沒有東西吃,沒有水喝,被蚊蟲咬。他對她不聞不問或許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此時此刻爲什麼一句暖心的的話都沒有。

他的背影漸漸的看不見了。他是把她當累贅了吧。半夏摸着自己的手臂,上船,鑽進了船裡。

裡面竟然有兩個包袱,半夏解開來看,裡面有些銀票和散碎金銀,再就是一兩件女裝。另一個包袱裡,竟然是吳用的衣物。

或許他本想和她一起走,只是靈玉公主突然去了,他不能就這樣不管不顧,畢竟是……

半夏想到這裡不覺寬慰許多,她決定讓船停在這裡等待吳用,等他回來一起走。

天邊微微的泛着白,似乎漸漸地要亮起來了。

吳用應該不會來了,如果他要和自己一起走,就不會說出讓她自己順流而下的話了。

所以呢,他現在在爲靈玉守靈吧。

吳用一襲白衣,沉默不語,默默地焚化着紙錢。

他本決定和半夏一走了之,他對宋江似乎已經仁至義盡,這一仗解決了石寶,宋江之後的道路走起來就順暢許多,他不想再讓半夏受苦傷心了。

可是他萬萬沒有料到,靈玉竟然會爲了確定他是否無恙而重入火海,也沒有想到她會就這樣去了。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再一走了之了。

他從未像此刻一樣強烈感覺到自己虧欠靈玉的。

而他能做的,不過是在這裡焚化紙錢。天氣太熱,決定讓她就地安葬。她是公主,理應葬在皇陵,但在吳用心中他不再是那個刁蠻跋扈的公主,不過是個尋常女子。

終究還是不能在心底承認她是他的妻子。所以既不想讓她葬在皇陵,也不想讓她葬在梁山。

幾乎一模一樣的容顏,一模一樣的笑容。

他承認恍惚之間見到靈玉,他的心跳還是會加速。見到真正的半夏呢,常常會是心痛又或者是心疼。

可是他萬萬沒有料到,靈玉竟然會爲了確定他是否無恙而重入火海,也沒有想到她會就這樣去了。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再一走了之了。

他從未像此刻一樣強烈感覺到自己虧欠靈玉的。

而他能做的,不過是在這裡焚化紙錢。天氣太熱,決定讓她就地安葬。她是公主,理應葬在皇陵,但在吳用心中他不再是那個刁蠻跋扈的公主,不過是個尋常女子。

終究還是不能在心底承認她是他的妻子。所以既不想讓她葬在皇陵,也不想讓她葬在梁山。

幾乎一模一樣的容顏,一模一樣的笑容。

他承認恍惚之間見到靈玉,他的心跳還是會加速。見到真正的半夏呢,常常會是心痛又或者是心疼。

九兒死了,吳用繼續焚化着紙錢,這一次,半夏或許真的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了。

武松不聲不響的走了進來,給靈玉上了一炷香。

“你來了。”吳用輕輕的說。

他知道的,由於靈玉的樣貌與曾經的半夏十分相像,武松對靈玉也是倍加照顧。他也知道,武松對靈玉僅僅只是照顧,武松心中所念之人還是半夏。

“哥哥,你把半夏藏到哪裡去了?”武松拿過一沓紙錢,在一張張放進火盆裡。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吳用對着前方大大的一個奠字說道。

“哥哥,我知道,你是想借這場火救她。”武松繼續燃燒着紙錢,“她去哪裡我不用知道,只要她是安全的。”

“她很安全,放心吧。”吳用或許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武二走了。”武松站起來,看了看靈玉的棺木,“哥哥節哀順變。”

正要出門。

“兄弟。”吳用卻叫住了他。

武松停了下來,轉身看着吳用的背影。

只聽得吳用繼續說到,“若是有一天,我有什麼不測,麻煩兄弟好好照顧,照顧她。”

“這是自然,哥哥寬心吧,她是我的嫂嫂,永遠都是我的嫂嫂。我自然會照顧她。”武松說完就大踏步的去了。

靈玉的死訊傳到了朝廷,皇帝震怒。靈玉是他最爲寵愛的妹妹,從小一起長大的至親骨肉。

吳用料定了,自己必會受到嚴懲,所以纔出言囑咐武松。

應該說他聽聞靈玉死訊的那一剎那便知道這結果,本可和半夏一走了之,卻還是選擇回來。

他要爲靈玉的死負責僅僅是一個方面。

如果自己被朝廷處死的消息傳到半夏耳朵裡,她必會竭力幫助方臘,不必在矛盾糾結了。

其實這些天,他常常站在關押半夏的帳子外,聽武松和半夏說話。他知道,即使沒有他,半夏也會開心的活下去。

此刻,他心中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能看他的心又長成大姑娘了。

半夏順着河流,向下飄着。心中的情感有些繁複。

她該去見石寶麼,該回到方臘那邊麼?她思念她的心又,纔剛剛滿月就和她分開了,如今她也有六個月了,會笑,會爬,會咿咿呀呀的學說話。自己這個母親是多麼的狠心,多麼的不稱職。

她想見見她的心又,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哦,對了,還有九兒,那天自己和吳用飛奔逃出了方臘的皇宮,都沒有和九兒道別。這孩子指不定哭鬧成什麼樣了,畢竟待在半夏身邊一年多了,母子感情還是很深的。

她要找到石寶,她要找她的九兒,然後帶着九兒去將心又接到自己身邊來。

再見到石寶,他已經沒有了將軍的威風,垂着頭,鎧甲殘破不堪,紅色披風也竟是破洞,他黝黑的臉上滿是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