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口前圍了三十多人,都在小聲的議論着,離得近的還時不時將頭向門裡面探去。門口的張嬸一張圓臉上充滿焦急地神色,一邊張開兩手攔住好奇的人們,不許他們進到院落中,一邊在心裡唸叨着:“這孩子怎麼還不回來,要是再不回來的話!恐怕就見不到她母親最後一面了,出去都大半天了,怎麼到現在連人影都不見!”
回頭向院子中的正房瞧了一眼,嘆了一口氣後又想道:“本來是多好的一家人!現在弄得男人不知所蹤,女人又要病死,年紀那麼小的小女孩又綴學,現在小萍的媽媽又病重了,剩下這個苦命地女孩子怎麼辦啊?這世道活下去真艱難啊!說不定哪天我們家也會支持不下去呢!古隆先生在裡面檢查也有一會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救。”心中暗暗祈禱着希望小萍的媽媽沒有事情。
張嬸正在如此想着的時候,她終於看到了小萍,由一個身形健碩非常年輕的男人抱着走過來。
冷峻懷抱着仍在輕微抽泣地小萍,踏着有節奏的步伐走了過來。當他看到院子前圍着的許多人時,輕聲的向懷中的小萍問道:“這院子就是你的家?怎麼圍着這麼多人?”心中隱約覺得有些不妙。
在冷峻懷中地小萍停止了抽泣,緩緩擡起頭來,冷峻肩膀已經完全被她的淚水浸透了。當看到院門外圍着的衆人時,小萍的臉色瞬間變得發白。從冷峻的懷中掙脫落地,喊了一聲“媽媽”就向院子裡衝去。
到了門口卻被張嬸給拉住了,小萍漲紅着臉掙扎着喊道:“張嬸,怎麼不讓我進去,媽媽她怎麼了!”
張嬸對着小萍說道:“早上阿嬸看着你出去,過了一個多小時候也沒回來,不放心你媽媽就進去看了一下!誰知她手中竟會拿着個摔碎的水杯昏倒在了地上,扶她上牀後我就讓你李姨去請鄰街的古隆先生來了,現在正在檢查着,你要是進去大喊大叫地還怎麼讓人家給你媽媽看病。”說完不滿地望向周圍看熱鬧的人羣,這些人在平時對小萍家是絲毫不關心的,現在卻來看熱鬧,這使她很生氣。
冷峻跟在小萍旁邊也聽到了張嬸的話,此時由於他站在門口處,所有圍觀地人都與他拉開近兩米地距離,冷峻身上產生出強大氣勢,使衆人不由自主的散在了一旁。
“她的母親怎樣了,有沒有危險?”在回來的途中冷峻從小萍口中得知,她的媽媽正是肖萍。這讓冷峻驚喜交集,驚地是她已經成婚,並且有了孩子,但是目前的身體卻非常危險,喜的是多年未見的兒時好友即將重逢。
“請問您是誰!在這個鎮子上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張嬸用狐疑地眼光審視着冷峻,雖然這個人並不像是壞人,還是小心些好,希望他不是對小萍家有所圖謀。
“肖萍是我小時候的摯友,讓開!我去看看她。”冷峻知道時間很緊,所以從張嬸手中牽過小萍的手走了過去。張嬸一愣神的功夫,冷峻已經離正房不遠了。
張嬸心想:“這人只不過二十歲的樣子怎麼會認識肖萍,不對!差了二十多年,什麼小時候的摯友!想騙我?不行不能讓他進去。”想到這裡,回過身來將門關好,從裡面又將金屬叉掛好,急急的向兩人追去。
院外的人看到這樣後大多就散去了,只有幾位年歲大的阿婆還在門外守着等熱鬧看!老人們平時沒什麼事,現在遇到了這種事,便在一起小聲嘀咕着猜測着裡面的情況,倒也不覺煩悶。
頭髮全白的一位老人此時此刻正好從屋子裡走出來,看到冷峻與小萍後一愣。卻對小萍說道:“孩子!你的媽媽不行了,我剛剛用鍼灸讓她醒過來。去和她見最後一面吧!最多不用半個小時她就...總之我已經盡力了!”說完搖搖頭,黯然淚下間向院門走去。
冷峻馬上領着小萍走進了屋子,屋子裡的擺設很簡潔,但是在窗臺上的一盆水仙花卻是晶瑩欲滴。
轉過頭來,眼睛掃向牀上,一位婦人躺在牀上依稀還能在眉眼之間看到當年的模樣。
“肖萍!是我。”冷峻還是那麼沉穩地說道,但是心中卻翻起了萬般思緒。歲月不饒人,肖萍的臉上也有了皺紋,頭髮上也有了絲絲白髮,體形倒是不瘦。但是臉上卻沒有血色,她的心臟已經不能正常地爲身體工作了。
肖萍聽到這熟悉的冷漠聲音,臉上卻露出了驚喜之色!在晶達星的戰亂中,她隨着逃亡的人羣上了飛船,沒想到用了十年的時間才飛行到這顆星球,舉目無親之下,她想在空港的餐廳找一份廚師的工作,在半路卻昏倒在地。被一位比她水上了五歲的年輕軍人所救,那位男人的名字叫原隨鋒,那年她已經三十歲,不過在太空船中的十年中由於空氣潔淨,她的容顏就和二十歲的女子一般無二。
當時原隨鋒還只是名下士,發現肖萍的心臟病後就送去治療,所幸當時並不是很重很快就康復了。之後的一年時間,肖萍發現原隨鋒的好多生活習慣都很像冷峻,在生理情況下又是他們的黃金時間,兩年後兩人由於感情相投終於決定要結婚,所以原隨鋒向軍方申請留在地面,當時戰事不是很緊,所以軍方就將他這名銀級少校派到了古柏鎮附近的軍事駐地任職,升爲金級少校,共管轄三個滿編旅。
不過原隨鋒是個閒不住的人,時常和各種人物聯繫來往,肖萍很不理解他。結果,結婚的第三天原隨鋒就帶着軍隊去執行任務,直到六年後纔回來,軍銜卻降到了中尉級別!不過後來的七年中是他們家中最開心的時間,第二年小萍出生,那是他父親給孩子起的,要讓肖萍有孩子做依託,今年的年初軍部下了調令,地方上中尉以上的軍官都要帶隊去參加另兩顆行星的平叛任務。可是,這位男人再也沒有回來過。
“冷峻!真的是你麼?”四十歲的婦人看向冷峻地眼神卻還是像當年小女孩一般,那是一種對冷峻的信賴感,只不過神情中又多了一些傷感。
冷峻走上前幾步坐在了牀邊,身後小萍驚奇地看着冷峻挺拔地側身,母親病重她很焦急,可是這位小叔叔也就二十歲怎麼會認識媽媽的?而且聽他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實際上根本就不是一個星域的)。
小萍上前握住了媽媽的手,臉也瞬間貼到了媽媽的臉頰上,感覺媽媽的臉很涼,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心中卻突然想道:“媽媽還沒吃過飯吧!對了!”從懷中拿出了那兩個曾經掉落了兩次的饅頭,打開紙包,取出了一個塵土沾得少的饅頭用顫抖地雙手遞到了母親的面前。
“媽媽!這是我買來的饅頭,可是小萍兒把它弄到地上了,希望你不要生氣!”小萍這時候只希望這一個饅頭就能讓媽媽好起來,吃饅頭可是能長力氣的,說不定媽媽就是因爲捱餓才...
肖萍欣慰的將饅頭接過去,伸出右手輕撫着小萍的長髮說道:“饅頭髒了不怕,媽媽不閒,只有心不髒纔好,媽媽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呢!”說罷咬了一小口小萍遞過來的饅頭,然後臉上露出了笑容。
嚼着饅頭轉頭看向冷峻的臉,良久沒有說話!多年沒見的好友還是二十歲的樣子,他肯定也有許多特殊地經歷吧!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最大的心願也算是實現了!少女時代的自己不就是開始喜歡冷峻嗎?嫁給小萍的父親不也是因爲他很像冷峻嗎?心中嘆了一口氣,自己怎麼還會想這些事情?
“肖萍你還有什麼心願?”冷峻雖然心中很不舒服,但還是直接切入主題地問道。
“你幫我照顧這個孩子就行了!別的要求沒有了,我只想聽聽你這幾年來的經歷。你說給我聽好嗎?我就要走了!還能見到你真地是很開心!我可是學會了最好的廚藝,可惜沒有機會做給你和夥伴們吃了!”雖然是臨死之前,但是肖萍卻微笑着,臉上泛出回憶地神色,依稀就是當年的和小夥伴們拉着手,一起在垃圾山中尋找食物的那個天真的小女孩。在這一刻能碰上冷峻可以說令她得到了極大的精神滿足,宇宙之大,兩人的重逢機會不會比超新星出現的機率高出多少。
“好,我說給你聽!”冷峻的眼角終於流出了一絲淚光,望着肖萍有些激動。
卻見肖萍轉過頭來對着小萍說道:“孩子,你去門口守着,別讓人進來!我和你冷叔叔說些話!待會媽媽會叫你的。”
小萍不捨得道:“媽媽...”
“聽話!媽媽已經沒力氣了,你就照着媽媽所說的做吧!”
“好的!媽媽。”小萍依言走到了距離牀邊四米的門外,臨出門還是回頭望了媽媽一眼,媽媽衝她一笑才使她放下心來。
張嬸想要進去看看卻被小萍攔在了外面,問小萍卻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只是擔心,那個男人會不會圖謀小萍家的房產。這個院子可是這條街最好地居所了。
過了足有十多分鐘,冷峻出來了,一把抱起了小萍,然後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錢袋遞給了張嬸說道:“我知道您是肖萍最要好的鄰居,這些錢你拿着,把肖萍的後事辦了,選一棵好一點的樹下葬,要種在鎮外的那座山上,這是她的遺願,餘下的錢歸你。我現在去軍管所,這個孩子以後就由我帶着,房子幫忙看着,他的父親回來後我會把孩子還給他。”說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死後要種在樹下,這是古柏鎮例來的習俗。
“喂!你去軍管所做什麼?”手中沉重的錢袋也讓張嬸心中不安,打開一看裡面都是每枚價值10000銀河幣的金幣,這是由三十七種金屬元素按比例構成的硬通貨,其中的一種重金素,只有中心星系的清水聯盟等幾個大國才能製造。這種貨幣根本就無法僞造,那種重金屬需要在超新星爆發過的遺蹟中才能找得到的。一共是十枚這樣的金幣,錢財是很有魅力地,張嬸愣了一會後才進了房間中去料理後事。
走出院子後,冷峻掃了門外的幾個老阿婆一眼,看了看方向,不顧懷中小萍的踢打向一個方向走去。幾個老阿婆於是聚集在了一起開始猜測這個人拐走小萍要做什麼。
走過了一條街後,冷峻將小萍放在了地上,兩手扶着她小小的雙肩蹲下身來,直至兩人的雙眼能夠對視,輕聲向小萍問道:“小萍!不要生氣!叔叔問你,你媽媽是不是位好母親?”
小萍本來就無聲地哭着,點着頭回答道:“是。可是你爲什麼不讓我看媽媽最後一眼。”
“你可能現在還不會懂!你最後看到媽媽的臉上是不是笑容?你的媽媽告訴我,絕對不許你看到她死去後的樣子,她要讓自己親愛的女兒,永遠記得媽媽微笑的樣子!明天張嬸會將媽媽的骨灰種在一顆小樹下,以後你的媽媽就會變成一棵樹。樹是長青的,媽媽就還在你的身邊!好了,跟着叔叔走!你要是哭,媽媽會心痛地,因爲她此刻就在你的心中。”重複着肖萍的話,冷峻的心中也不是滋味。
抱起了小萍走向街的另一頭,奇怪的是小萍居然真的沒有哭,只是在趴在他的肩膀上想着從打有記憶以來媽媽地容顏。直到他們走出好遠,小萍的眼淚才忍不住大滴大滴掉了下來,不過她仍然沒有發出聲來。
古柏鎮軍管所,現在戰爭時期的軍政府。
屋子裡地人都懶洋洋地坐着,有人把腳索性就搭在桌子上。旁邊有幾個人正在打着牌,一把結束後,輸的那位撅着鼻子瞪着眼,很不情願的從懷中取出了錢交給贏家,嘴裡還罵着:“你們幾個是不是又他媽地合起夥來整我,要是再輸的話我他媽地就不玩了!”發着牢騷,又將袖子網到了小臂上端,輪着胳膊又開始了抓牌。旁邊的幾人暗笑這個傻鳥,都知道了整你還玩!
隔壁的屋子裡傳出來幾聲慘叫,不過很快變成了嗚嗚聲,顯然被塞住了嘴。
一側有名軍人倒是很正規,面前站着位彎腰鞠躬的小混混,笑得比哭還難看地往他的手裡交着錢,最後他卻給了小混混一個大嘴巴。
“X你媽的!都他媽的下午了,擔誤老子去喝酒玩小妞!下次再慢了,那幾個大村子你就別管了!還不快滾。”說完又不輕不重地踢了小混混一腳。
小混混心中罵道:“X你媽的,沒有老子你能把稅收得這麼快?沒有老子你能找到漂亮的姐兒?混碗飯吃而已,這黑社會我是真的混回去了!”
臉上卻陪着笑道:“王將軍,你就別開我的玩笑了,昨天晚上下了雨,今天路滑車開得慢纔回來晚了,別生氣!要不下次我再給你找個原裝貨?”
這王姓軍人是個官迷,最喜歡別人叫他將軍,聽了這話臉上才緩和下來,衝着小混混說道:“這還差不多,下次要快點!回去吧,明天把下劉村那幾十家的也收回來,過兩天要往市裡面送錢了。”
小混混唯唯諾諾的走了。
王姓軍人迴轉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卻看見那位平時最老實的列兵趴在那裡睡着了。“叭”的一聲,拍了桌子一下。“小劉子,出任務了!”
列兵劉克聽到這一聲,馬上就從座位上蹦了起來,半眯着眼拿起了桌上的電擊棍四處張望,並且大聲問道:“什麼任務?誰和我一組。”室內的人都停了下來,審訊室內的人也剛剛出來,衆人都望着他大笑了起來。
這時,軍管所向內開的大門被推開,有人抱着位小女孩進來了。
王姓軍人是名上士,現在屋子中的軍人屬他軍銜最高。他馬上就迎了上去,那個小女孩有點面熟,不過這個男人卻不熟悉。
冷峻望着屋中的一切皺了皺眉頭,亂七八糟的環境讓他很不舒服,這還是軍人呆的地方,簡直就像是進入了垃圾星地垃圾堆。
“你是做什麼的,不知道這裡是軍管所嗎?也不敲下門,懂不懂規矩?”姓王的上士打着官腔說着並上下打量着冷峻,個子高了些而已。來這肯定是有所求吧!
放下了小萍,站在前面冷峻神情一冷,身體筆直地肅立,冰冷的聲音傳出:“我是新調來的古柏鎮指揮官金級少尉冷峻,軍管所全體人員馬上集合!”
只見屋子中立時間雞飛狗跳,紙牌撒了一地,幾個打牌的傢伙手忙腳亂地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腳放在桌子上的那位下士聽到冷峻說的“集合”兩字一下子就滾倒在了地上。
審訊室出來的那位赤着上身,由於軍裝上衣系在腰間,急切間只解開了一半,衣服解開的那一半直接就將他拌倒了,後腦勺磕在了地上,痛得他在地上捂着腦袋直叫喚。
就在此刻,軍管所的室內簡直就亂到了極點,冷峻的眼中登時就冒出了滿天地怒氣,身上駭人的氣勢也即將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