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姿搖頭。“我已經看到結果了……”就是知道結果，她纔沒有勇氣去嘗試。女人受了一次傷，就會把自己包裹起來，用盡一切力量保護自己。
李小姿不知道，這樣的做法到底是對還是錯？但是，人會下意識地保護自己，這是很自然的行爲。
“如果每個人都能看到結果就好了。”麗娜的臉上浮現一絲落寞，一雙水眸也盛滿了悲傷。“也許，這樣就會避免很多遺憾。”
“遺憾？”李小姿有點奇怪，這個麗娜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絲捉摸不透的神秘。“你有遺憾嗎？”
“我有遺憾的。”麗娜笑的有點蒼白。“你或許看不出來吧，我年紀比你大很多，其實，照我這種年齡的，很多人都當媽了。”
“這樣啊。”李小姿沒有問下去，她知道，藏在麗娜身後的故事，必定是個悲傷的故事，她沒有必要去揭開一個人的傷口，太血淋淋了。“你應該往前看，不管多大的遺憾，只要你往前看，就能抹去所有的遺憾。”
一個人有了遺憾是在所難免的，最怕的，就是不停地去遺憾，結果，錯失更多的美好，留下更多的遺憾。
“是嗎？”麗娜低喃。“若是我一直無法向前看呢？”
“那我幫不了你。”李小姿很直白。“我不是神，就算是神，也救不了一個要毀滅自己的人。”
麗娜的嬌軀一震，臉上出現了一抹震驚。“你……”
“我就是這種人。”李小姿不喜歡僞裝自己。拯救別人，也得看自己的能力，如果自己做不到，又何必假惺惺做出一番姿態給別人看？“不會做徒勞無功的事情。”
話音一落，李小姿明顯感覺到手機的震動，她從褲袋裡拿出手機，就看到老公兩個字不停地閃爍。
李小姿歉然一笑。“我現在要回家了，改天再聊。”說完，李小姿就越過麗娜，按下通話鍵，和劉子君邊聊邊往自己的公寓走去。
走到家門口，李小姿還沒有拿出鑰匙，劉子君已經打開門。兩個人的手裡都拿着手機，手機還保持通話狀態。
相視一笑，李小姿和劉子君兩個人同時掛斷了手機。
李小姿先開口：“你怎麼知道我到了家門口？”
劉子君挑起眉頭，回了一句莫測高深的答案：“這是軍人的直覺。”
“軍人的直覺？”李小姿莞爾一笑。“你該不會根據電梯的聲音做出的判斷，對不對？”。
“也可以這麼說的。”劉子君沒有想到李小姿這麼聰明，一下子就猜出關鍵的地方。“我們軍人，習慣數步伐，距離目標多遠，有時候，就靠自己的步伐來測量的。”
李小姿完全明白過來。“你該不會連家裡到公園有多少步，都數的一清二楚的吧？”
劉子君笑了，側過身子。“嗯，就是我們家的廚房距離主臥室多少步，我也一清二楚的。”
李小姿有點震驚，這個男人是不是犯了職業病？“你特地數的？”
劉子君瞪了李小姿一眼。“你當你老公腦抽嗎？當然不是特地數的，就是走過去，自然而然就記得多少步。比如說，結婚那天，你走向我的時候，一共走了九步，那個時候我在想，我們一定能長長久久過下去。”
李小姿真想扶額稱幸，幸好是九步，萬一是其他的數字怎麼辦？“如果，我走了七步或者六步怎麼辦？”
劉子君一笑，知道李小姿鑽牛角尖了。“難道我會因爲你走了七步或者六步，就會取消婚禮嗎？”
李小姿一下子明白過來，他們的婚禮是勢在必行的，和其他東西沒有關係的。
劉子君將李小姿拉到自己的懷裡，“小姿，你走了九步，才走到我身邊的。我告訴自己，這是一個開始，以後，我們會一起走過去，會從年輕走到白髮蒼蒼，會從健步如飛走到步履蹣跚。你願意陪我一直走下去嗎？”
李小姿很震驚，對劉子君這種另類的告白，有一種怦然心動的喜悅。“好，只要你不放開我的手。”
只要你不放開我的手，我會一直一直和你走下去。這句話，李小姿沒有說出來，卻把它銘刻在自己的心裡。
劉子君露出一抹溫柔的笑，他低下頭，吻上李小姿的額頭，不過，在他觸碰到李小姿額頭的時候，一縷馨香若隱若現，讓他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
和李小姿拉開距離，劉子君不動聲色問了一句：“你今天抹了新牌子的香水嗎？”
“沒有啊。”李小姿茫然。“我都是用那些牌子的香水。”
劉子君的眼底閃過一絲隱晦的光。“那，沒什麼，我的鼻子可能出現問題了。”
李小姿有點擔憂地探了探劉子君的額頭，見沒有發燒的跡象，鬆了一口氣。“你嚇我一跳。”
劉子君卻爲李小姿小小的舉動感到熨帖，將李小姿重新抱在懷裡，他低聲問道：“肚子餓不餓？”
李小姿這才記得自己的早餐還沒有吃，當下，肚子就咕咕叫出來。
劉子君不厚道，大笑出聲：“我還以爲你忘了吃早餐這回事。”
李小姿作勢，輕輕咬了劉子君的肩膀一口。
劉子君吃痛，驚呼一聲：“你幹什麼？”當然，劉子君這聲驚呼也含着水分，作爲一個特種兵，什麼樣的疼痛沒有經歷過？
“讓你長點記性。”李小姿嫣然一笑。“誰讓你取笑我的？”
劉子君聞言，一把抱起李小姿：“我看你的膽子是越來越肥了，老公是你可以調戲的嗎？”
“你放我下來。”李小姿驚叫，“我肚子餓了。”
“我肚子也餓了。”劉子君伸腳，關上臥室的門。“先把我餵飽了，我再來餵你。”錯是力會。
“……”李小姿後悔了，早該知道，男人是不能隨意挑逗的。
睡到下午三點，李小姿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外頭下了雨。她翻開被子，走下牀，就發現桌上的手機裡有幾個未接電話。
李小姿打開手機，發現未接的電話都是來自王子原的手機，還有幾條短信。她翻開短信，就看到王子原留下的訊息。
將短信刪除，李小姿坐在牀邊，怔怔發呆。今天麗娜說的話，多少觸動了她的神經。她曾經也想過，如果這一世，繼續選擇等待王子原，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或者說，趁着王子原還沒有愛上唐利君的時候，就把唐利君趕出他的世界，那麼，她是不是就能獨佔王子原。
想了半天，李小姿還是沒有想出結果，她知道，很多事情是沒有答案的，就算重新活過，遇到不同的選擇，還會有不同的機遇。
換了一條新裙子，李小姿梳了一個簡單的花苞頭，就去了莊雅的公寓。一進屋，李小姿就發現母親的神色並不好看。
“媽，你怎麼了？”李小姿擔憂地問道。
“沒事。”莊雅神色有一絲勉強。“就是今天遇到你爸和那個女人了。”
李小姿一怔。“爸和那個女人結婚了嗎？”
莊雅搖頭，“我不知道，我沒有興趣去問。”
“媽，那你到底怎麼了？”李小姿坐到莊雅身邊。重生之後，李小姿覺得自己是越來越不瞭解莊雅了。
“我沒事。”莊雅努力擠出笑容。“就是覺得自己老了。”
李小姿有點明白莊雅的意思。一個人覺得自己老了，只有三個原因，第一個原因就是心理上的疲憊，第二個原因就是生理上的不適，第三個原因就是生活中有了重大的變故。
“媽，你一點都不老，和我一起出去，人家當你是我的姐妹。”李小姿努力哄莊雅開心，不願意看到莊雅頹廢下去。
莊雅摸了摸女兒的頭，嘆息：“有些事情，你無法明白的。”
逛街遇到楚丹的時候，莊雅並沒有什麼感覺，只是，她沒有想到，楚丹會突然衝着她撒潑，更沒有想到，李方會爲了自己打了楚丹。回到家之後，莊雅就一遍遍想起三人之間的恩怨。
“媽，你是不是還想着爸？”李小姿輕聲問道。“如果你還想着他，我……我是支持你的。”
莊雅搖頭，神色疲倦：“我已經不愛你爸爸了，也無法容忍他犯下的錯。小姿，我知道，你心裡還是希望我們一家團圓的，只是，我希望你明白，破鏡難圓的，就算補回去，傷痕就在那邊，抹也抹不去的。”
李小姿握住母親冰涼的手。“那你不高興是爲了什麼？”
“我就是情緒低落，過一段時間就好了。”莊雅笑着拍了拍女兒的膝蓋。“這些日子，我瞧着，你們夫妻兩個人的感情好了很多。小姿，你要努力。”
努力？李小姿大惑不解：“媽，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意思。”莊雅淡淡一笑。“就是希望你和子君能白頭到老，把媽媽失去的幸福，加倍地要回來。”
白頭偕老，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願望，卻在物yu橫流的世界裡，成了不可實現的神話。
“媽，萬一子君永遠不會愛上我，你說怎麼辦？”李小姿對自己的婚姻還是無法確定。“你覺得，我和他能長久嗎？”
莊雅摸了摸女兒嫩滑的臉龐，“有很多事情，我沒有答案給你的。作爲你的母親，小姿，我只能告訴你，做什麼事情，都要隨心去做，不能逆行。”
就像她，明明恨極了李方的背叛，偏偏爲了李小姿忍辱二十多年，現在離婚了，莊雅才覺得自己錯了。如果那個時候，她帶着不懂事的李小姿離開李方，再找一個平凡的男人嫁了，或許，就不會有今日的這場鬧劇。
不過，莊雅並沒有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只是爲自己不值，像李方這樣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浪費二十多年的時間去等待，去守候。
隨心去做？李小姿垂下長長的睫毛，婚姻之所以複雜，就在於人心的反覆變化。
“叮咚，叮咚……”刺耳的門鈴聲，喚醒了李小姿的神智。李小姿站起身，去開門，就看到陸天明站在門外。“陸伯伯？你怎麼來了？”
“小姿也在這裡啊。”陸天明的笑容和煦，身上有一種中年男人才擁有的成熟魅力。“我今天剛剛搬到這裡來，有些事情要麻煩你們。”
“你搬到這裡來？”李小姿真的訝異了。“你也在這個小區住嗎？”李小姿知道，陸天明的身價不菲，只是沒有想到，陸天明也會住進這個小區。
“是啊，我剛剛買了一套公寓。”陸天明十分興奮。“你知道的，我家裡人丁稀少，住在別墅裡空蕩蕩的，滋味非常難受。我現在把別墅低價租給一個慈善機構，一來可以給社會做貢獻，二來，別墅也不會白白空置了。”
莊雅聽到陸天明的聲音，就從客廳裡走了出來。“你有什麼事情，趕緊說吧。”
陸天明並不在意莊雅的冷淡。“我今天沒有辦法開竈，能不能在你這邊湊合一個晚上，還有，浴室能不能借我用一用？”
莊雅冷淡地看了陸天明一眼。“你是隔壁的？”
“對，我家就在隔壁。”陸天明見莊雅猜出來了，也沒有隱瞞。“我們是老朋友，住在一起，好歹也有個照應……”
“停---”莊雅頭疼了，這個男人，擺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家不是旅館，你還是去酒店湊合過一晚吧。”
陸天明的笑容有幾分呆滯了，他一早就想到了莊雅的心思，只是沒有想到，莊雅居然對他如此排斥。“我不就是貪圖方便嗎？
李小姿的額頭浮現幾條黑線，她再傻氣，也知道陸天明心裡的打算。“陸伯伯，要不，你去我家，怎麼樣？”
陸天明有點失望，他的目的，當然不是爲了省錢，就是想找個機會，和莊雅套近乎。顯然，莊雅是連一絲機會都不留給他的。
其實，陸天明也倒黴了，早不搬家，晚不搬家，偏偏遇到莊雅情緒最低落的時候搬進來。再加上李方的膈應，莊雅對男人這種生物，已經起了一絲厭惡。
“不用了。”陸天明努力擠出一絲自然的笑。“我就去賓館裡擠上一晚。”
莊雅聽到陸天明這樣說，有了一絲不忍：“你難道沒有其他的住處嗎？或者，去朋友家裡也能擠上一晚。”
陸天明搖頭。“我那些朋友都不在這邊，就算他們在這邊，我也不能去打擾人家。人家一家子親親熱熱的，我孤家寡人的看到了，豈不是眼紅人家的幸福？”
莊雅心有慼慼焉，看到李小姿和劉子君這一雙小兒女卿卿我我，她何嘗好過了？這種被人排斥在外的感覺，實在是讓人無助。“看在以前的舊情上，今晚，我就暫時招待你一晚，明天早上，你儘快搞定搬家的事情。”
陸天明點頭如搗蒜頭，“好的，絕對沒有問題。”
李小姿看了看母親，再看了看陸天明，心裡有了一些盤算。
等陸天明和李小姿走出莊雅的公寓，李小姿開門見山問道：“陸伯伯，你想追求我媽媽嗎？”
陸天明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尷尬。他是對莊雅別有居心，只是沒有想到，李小姿會這麼快揭穿他的老底。“我，我是有這個意思的。”
“陸伯伯。你別介意我說話直白。”李小姿帶着幾分謹慎說話。“如果你無法給我母親倖福，我還是希望你離她遠一點。她受過兩次傷，一次來自愛情，一次來自婚姻，現在的她，再也傷不起了。”
陸天明的神色有幾分認真。“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李小姿的臉色有幾分嚴肅。“一個男人追求一個女人，不是獲得女人的芳心就足夠了，責任和義務是非常重要的，若是少了這兩樣，再美好的愛情，都不能在塵世中生存，更不可能落地生根。陸伯伯，倘若你無法給予一個女人實際的東西，就不要給她有這種奢求的想法。”
陸天明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腔。“你不信我是愛你母親的嗎？”
“愛？”李小姿輕笑。“就算你現在愛她有用嗎？說句不客氣的話，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只怕你招招手，就有很多姑娘排隊，願意嫁給你。”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女人的年紀越大，價值就越低，男人的年紀越大，價值就越高了。年輕美貌的姑娘，總是喜歡成熟的男人居多，何況，很多男人到了中年，功成名就，可以大大滿足少女的虛榮心，再加上哄女人的經驗豐富，手段高明又隱秘，也難怪那些小女孩前赴後繼地撲到老男人的懷裡。至於女人到了中年，機遇就完全不同了。美貌不再，青春不再，有時候，就連財富和地位也不再了，這個時候，想吸引好男人就很難，就算遇到合拍的，也會因爲家庭的阻擾，其他因素作祟，選擇了單身。
陸天明也知道李小姿說的是實情。“我愛的人，只有你媽媽。”
“這句話，我不相信的。”李小姿繼續向前走，“你和我媽媽分開這麼多年，就算說，你這些年一直想着她，愛着她，那也不代表，你是真的愛她。或許，你愛的，只是你的執念而已。因爲得不到，就會反覆思念，當思念變成習慣了，就會麻痹你的思維。等你和我媽媽在一起的時候，你若是發現你不愛這個老女人，及時的抽身離開，到了那個時候，誰來安慰我的母親，誰來保護她？”
陸天明停下步伐，對李小姿的假設有一絲驚歎。“沒有想到，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請你原諒一個女兒的心。”李小姿儘量擺低自己的位置。“對我來說，能讓母親倖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她經歷了很多風雨，我不希望她的晚年生活也面臨着風雨。”
陸天明望着窗外的雨，“如果我告訴你，我愛你媽媽，已經愛了三十年，你信嗎？”
“我信。”李小姿的雙眸透過雨簾，望向了遠處的一棵大樹。“只是，愛情不是一切，不足以解決生活中遇到的麻煩。”
相信愛情的人，總會盲目地認爲，愛情的力量可以改變一切，而實際上，愛情能改變的，只能是自我的內心，再依靠自我的力量，嘗試去改變而已。
“你說得對。”陸天明笑了，他的笑容多了一絲滄桑的味道。“或許，我就是執着，一直認爲，只要我夠堅持，就能達到目標。小姿，我靠這點堅持，才一步步走到今天，我也相信，靠我的執着，也能讓你和你媽接受我的存在。”
“陸伯伯。”李小姿一直以爲，在一個成熟的人身上，很難找到愛情的影子，卻怎麼也想不到，陸天明會讓她看到一個男人對愛情的堅持和執着。“我不反對我媽媽再婚，我只是請求你，在你還沒有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前，在你還沒有把握給予幸福的時候，多去了解她，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去做，而不是一個追求者的心態去做。”
“你的語氣看起來像媽媽的語氣。”陸天明調侃了一句，接着收斂臉上的笑，無比嚴肅地回答：“小姿，我和你媽媽的年紀都大了，我們比你們更加明白，時間是很重要的，我們不會再浪費無謂的時間，在一個不值得的人身上。你媽媽爲什麼會選擇離開你爸爸？真的是因爲傷透心了嗎？其實，不是的。她是領悟了一個道理，就是她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若是繼續浪費下去，不值得。”
雨越下越大，李小姿望着天地之間掛起的雨簾，嘴角慢慢溢出一絲笑。“陸伯伯，你的話，我也認同，但是，你還是沒有答應我之前提出的要求。你知道的，我媽媽對我的意見很看重的，如果你不希望我在其中搗鬼的話，最好，還是給我一個承諾。”
“如果我做不到承諾了？”陸天明反問李小姿，在他看來，李小姿也太霸道了一點。“要是我最後食言了，你打算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