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回南京的官道上,幾輛馬車在衆多護衛的保護下,不急不徐的前進着。三皇子有傷在身,不能久坐,半躺在車上。太妃年紀大了,這兩天又爲了三皇子的事勞心費辦,坐了一會,精神不濟,臉上露出倦意,斜靠在軟墊上小憩。
這段官道略微有些不平,馬車顛簸的厲害,太妃和三皇子分別佔據左右兩邊,還不覺得怎樣,可何輕語坐在兩人中間,左右不靠,身子隨着顛簸的馬車東倒西歪,一會倒向左邊,一會倒向右邊,一會撞到後面的車廂,一會又險些向前撲在車上。
倒在太妃身上,沒什麼,可倒在三皇子身上,就有所不妥,雖然他現在裝的是女人,但他畢竟是男子。何輕語爲了避免跟三皇子有所碰撞,很辛苦地保持平衡,思得額頭滲出一層薄汗。
趕車的車伕一個沒留意,車輪從一塊大石頭上碾過,車身劇烈地搖晃。何輕語穩不住身體,向左傾倒,摔進了三皇子懷裡,還不慎撞到了他胸前的傷口。三皇子悶哼一聲,咬緊了下脣,眉頭因疼痛緊緊皺起。
“你有沒有事?”何輕語臉色微變,手忙腳亂地想從他懷裡爬起來,偏偏這時馬車又晃動了一下,一個不穩,何輕語又倒回三皇子懷裡。
“我沒事。”三皇子忍着痛,聲音發顫地道。
何輕語用手撐在車廂上,借力坐起,轉身扶起從軟墊上滾下來的太妃,關心地問道:“母妃,您有沒有受傷?”
“我沒有受傷。”太妃躺回軟墊上,“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何輕語輕輕捶了下左肩,撩起車簾,“車趕慢點,我都快被顛散架了。”
“是,王妃。”車伕應道。
馬車重新上路,太妃繼續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三皇子側目看着何輕語,薄脣微勾起一道愉悅的笑容,剛纔她撲進懷裡,摟着她軟軟柔柔的身體,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讓他心神俱醉,眸底流露出某種熱切的期盼。
過了那段坑坑窪窪的官道,接下來的官道寬敞平坦,馬車行駛的非常的平穩,三皇子期待何輕語的再次投懷送抱的願望落空,臉上露出失落的表情。
車內突然響起了輕微的鼾聲,何輕語側目看去,原來是太妃被輕晃的馬車給搖得睡着了,微微一笑,拿出一牀薄被給太妃蓋上。
三皇子半眯的丹鳳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用手支撐起身體,似乎想要坐起來,只是身上帶着傷,雙手無力支撐,他又倒了下去,抽了口冷氣。
“你動來動去的要幹什麼?”何輕語怕他弄得傷口裂開,小聲問道。
“我口渴,想喝點水。”三皇子痛苦地皺着眉,竭力地想要把身體給支撐起來。
“我給你倒。”何輕語扶起三皇子,把軟墊塞在他腰下,倒了杯水遞給他。
“謝謝。”三皇子道謝,擡手要去接杯子,還沒接着,又無力地垂了下去,沮喪地嘆了口氣,“我傷得連水都喝不上了。”
何輕語把杯子湊到他嘴邊,柔聲道:“喝吧!”
三皇子就着何輕語的手,小口地喝着水,低垂的丹鳳眼中染上一抹陰謀得逞的笑意,好難得讓何輕語親手伺候他一回。喝完水,三皇子又宣稱餓了,何輕語找出糕點,餵給他吃。吃完兩塊糕點,三皇子說夠了,要吃水果。
“只有蘋果,你吃嗎?”何輕語沒想到三皇子是故意要她伺候,還小聲地詢問他的意思。
“吃。”三皇子流轉的眸光中帶着竊喜的笑,能得她如此相待,受這點傷值得。
何輕語從小抽屜裡拿出蘋果,削掉果皮,切成小塊地喂進他的嘴中。三皇子一邊吃蘋果,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何輕語,臉上的笑意更濃。
這條回城的官道,三皇子走過無數次,總嫌路程太漫長,枯燥乏味,而這一次,他希望這條路越長越好,這樣溫馨的相處,能多一時是一時,能多一刻是一刻。只是路再長,總是要到目的地的,袁弼的聲音在車外響起,“王嬸,王嫂,已經看到城門了。”
何輕語放下手中的蘋果塊,撩開車簾,道:“世子,我們先進城,你等一刻鐘再進城。”
“好的。”袁弼擡手示意,博陵王府的護衛們就地休息。
何輕語放下簾,輕聲喚醒太妃,又幫她整理了一下儀容。
“勞煩語……王嫂也幫小弟整理一下!”三皇子的髮髻有些鬆散,幾根玉釵脫落歪斜在一邊。
何輕語依言爲他整理,扶好玉釵,攏好髮髻。兩人離得很近。三皇子又再次聞到何輕語身上那誘人的清香,喉節上下蠕動,吞下一口唾沫,不敢再盯着她的櫻脣看,閉上眼睛,掩藏起眸底那熾熱的渴望。還好他身體虛弱,沒有產生那種反應,要不然薄薄的春裳就要撐起小帳篷了。
馬車很快就抵達了城門,如袁弼所言,城門口駐守了重兵,對進城的人不管男女老小都進行着細緻的盤查,就算看到了馬車上有汾陽王府的標誌他們也沒有講情面。
守城門的那位將軍讓士兵撩開了何輕語她們所坐的車簾,假笑着行禮道:“下官給太妃,王妃請安,太妃王妃萬福金安。”
“這位大人攔住本宮的馬車所爲何事?”何輕語坐在三皇子前面,遮擋住三皇子,臉色一沉,不悅地問道。
“王妃,下官這也是例行公事,還請太妃和王妃配合,不要阻礙下官辦差。萬一衝撞起來,誤傷了太妃和王妃就不好了。”那位將軍語帶威脅地道。
何輕語冷冷地道:“本宮今天就是不配合,本官到要看看大人是如何誤傷本宮的?”
那位將軍似乎見多了象何輕語這種仗勢壓人的人,面色如常,很冷靜地繼續威脅何輕語,“王妃若執意不肯配合,那就請恕下官無禮,只能請王妃去一趟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何輕語哂笑,“大人,還是多看看律法再說話的好。”
那位將軍臉色微紅,知道說錯話了,剛要說話彌補,城門那邊又傳來一陣喧譁聲,是袁弼,他們已趕了上來故意和那些守兵們吵鬧起來。
“好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就讓他們查一下好了。”一直沒出聲的太妃這時出來打圓場。
“是,母妃。”何輕語應了聲,指着那位將軍,“你要查快查,別耽誤本宮進城。”
那位將軍這時已經顧不上找汾陽王府的麻煩,草草掃一眼車內的三個人,兩個主子一個婢女,沒什麼可疑的地方,留下幾個士兵盤查。他趕去應付已和守兵們吵得面紅脖子粗的博陵王世子袁弼,人怎麼都湊一塊進城?
盤查過後,馬車再次向前行駛,將城門拋在車後,車內,三皇子盯着何輕語道:“照剛纔的情形,我不裝女人,也能矇混過關。”
“如果你不裝女人,你就不能坐在馬車上,你要和那些護衛站外面,你不會以爲那些守兵都是瞎子,都認不出你這三皇子吧?”何輕語挑眉,毫不客氣地反問道。
三皇子眸光微轉,抿脣不語。
太妃見三皇子臉色不好,伸手輕輕的拍了拍何輕語的手臂,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言無端,惹惱三皇子。何輕語不會忤逆太妃的意思,撇了撇嘴,沒再說話,削了個蘋果,捧在手上慢慢地啃。
“你啃蘋果的樣子象極了老鼠。”三皇子突然開口道。
何輕語斜了他一眼,道:“我是屬鼠了。”
三皇子失笑道:“屬老鼠,啃蘋果就啃得象老鼠,那要屬豬的,你豈不是要吃成一個大胖子?”
何輕語翻了個白眼,把蘋果擱到一邊,不吃了。太妃笑了起來,伸手將何輕語摟進懷裡,道:“怎麼越大越象孩子,三皇子只是在開玩笑,不許生氣。”
“我沒生氣,是那蘋果太硬,我啃不動。”何輕語偎在太妃的懷裡,解釋道。
“王嬸,語,王嫂她很大方的,不會爲了這點小事生氣的。”三皇子笑道。
何輕語眸光流轉,垂臉,假裝沒聽到。太妃笑首微微頷首,只當何輕語是小孩子脾氣,沒太在意。
言世臣和言庭羲已接到太妃和何輕語回城的消息,也知道馬車上還有三皇子,並沒有讓馬車停在府門外,而是直接駛進府來。
當看穿着女裝從馬車上下來的三皇子,言家父子愣了一下,差點笑出聲。爲免三皇子那比鍋底還黑的臉色變得更黑,父子倆強忍住笑意,把他帶進隱銘居。
何輕語想把啃了一半蘋果拿出來丟掉,回頭卻發現放在桌上的蘋果不見了,眉梢微挑,若有所思。
三皇子和言世臣父子商量接下來的事宜,何輕語先送太妃回院子,再轉回隰桑院休息。沐浴更衣,一身清爽,何輕語命婢女傳來晚膳,正要用膳,有晴過來了,說太妃請她用過晚膳後,過去抹牌玩。
太妃從來都沒在晚上召她前去的,何輕語一聽這話,就知道晚上會有事發生,急急忙忙用完晚膳,召集了院中所有的人。
這時,盧五勇家的帶着人過來了,藉口明天要設宴,今夜要佈置忠禧堂,把院中除了何輕語身邊幾個貼身的人,其他的全都召集了過去。
“王妃請放心,一切都會安然無恙的。”盧五勇家的臨出門時,對何輕語小聲道。
“你們要小心。”何輕語目送衆人離去,揣了幾張銀票在身上,抱着裝金銀錁子的木黑匣子,帶着子衿和文嬤嬤等人去了太妃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