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邢佑的一聲命令刺耳地迴盪在野狗耳邊。
野狗咬了咬牙,猶豫不決地腳趾動了動。
大胖走到野狗身後很不識相地動了動他的肩膀,示意他快點。
心慌失措地看着前面空空的一切,野狗決心把心一橫,閉着眼睛,深呼了一口氣,然後擡起腿,如同平時走樓梯一樣,大步地跨了上去。
就在他的腳似乎在那透明的空氣裡觸碰到了一個平面硬物時,他驟然恐懼地渾身顫慄起來
!
就在他擡腳踏上去的剎那間,他們周遭的空氣瞬時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空間像被扭曲了一樣,透明的空氣形成一個緩慢旋轉的漩渦,他們被裹在其中,卻沒有絲毫影響。
這時,在這動盪的空氣波動中,一棟輪廓模糊的宏偉建築物逐漸出現在空地上。那是一棟再普通不過的大樓,建築的外表呈括弧狀【。這棟大樓共有6層,加上一個頂樓天台。每一層樓間,都漆黑無光,陰森幽靜,好像藏着很多肉眼無法看到的鬼魅魍魎,隨時都會從樓層上面飛撲出來一樣,讓人不驚心驚膽顫,驚懼萬分。
“野狗!大胖!聽得到嗎?”
在這邊,邢佑的心也跟着那棟建築物的出現而懸了起來。電腦屏幕依舊是那張一成不變的平面設計圖,但是邢佑心裡明白,只要他們跨上樓梯的第一步,那棟建築物就會出現。就相當於是一個開關,而正門樓梯的一層臺階,就是開啓這棟大樓的一把鑰匙。
“看到實體了嗎?”
隨着邢佑的一聲呼喚,野狗忐忑不安的心更加懸到嗓子眼。因爲他一直都畏怯自己眼前即將會出現的事情,所以一直都把眼睛閉得緊緊的。
他擡起的右腳,很明顯就是碰到了階梯的平面,當邢佑再三緊急地呼喚,他這才從恐懼中回過神來。
緩緩地睜開雙眸,在眼瞼撐開的縫隙中,眼前的一切逐一逐一明朗清晰起來。
眼前出現的是一條長長寬寬的大理石樓梯,設計得就像他現在所在的教學樓是一樣的。
果然出現實體了嗎?
看見熟悉的建築,野狗的心總算稍稍有些落定了。
“野狗!野狗!”邢佑在另一頭急聲喚着。
“嗯,聽到了,隊長!”野狗吁了一口氣,抱着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他給自己一記勇敢打氣的微笑,然後往站在自己身側的人望去。
不料,當他扭頭望向身側的時候,身側居然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吳皇
!!!大胖
!!!
野狗站在第一層階梯上,驚惶地不斷旋身扭頭往四處環視着,明明站在他身側的兩個男人,爲什麼突然不見了
!
一種空前絕後的驚慄感像一頭猛獸一樣直直朝野狗的頭頂俯衝而來,讓他四肢百骸都僵硬冰冷,身上每個毛細孔都急劇張縮,心臟“噗通噗通”跳得比擂鼓還要響亮。
“野狗!野狗!”
“隊長,我在這裡,怎麼辦?吳皇和大胖不見了!”
“野狗!野狗!”
“隊長?你聽到我講話嗎?”
“野狗!野狗!”
邢佑是不是聽不到他講話,爲什麼他叫來叫去,都只有這四個字,而且……語氣和聲調,彷彿機械一樣,重複再重複,絲毫不見一絲起伏和變化。
更加恐怖的戰慄驟然扼住了野狗的心臟,他慌張了起來,眼睛四下看着,鼻翼劇烈翕合,這才忽然發現,原來打從剛纔他一睜開眼的時候,他的鼻息間吸入的就全部都是濃烈的陰氣,而自己因爲一時的恐懼,竟沒有發現……
怎麼辦?
他第一反應就是想跑下樓梯,但是,當他打算邁開步伐的時候,他赫然撞上了一面透明的牆
!
“砰”的一聲,他的腦袋活生生地嗑在了空氣中,發出一聲悶響。
“啊!”野狗吃痛地揉了揉腦門,然後看着眼前的一切。
這棟教學樓的門是敞開着的,而他就在第一層階梯上面,外面是他們剛纔才走過的空地,還是依舊霧靄瀰漫,氤氳朦朧。但是唯一讓他心慌膽顫的竟是,他唯一的退路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了。
他此刻就如同一個被人拋棄在墳場的孩子,四處都是驚悚恐怖的墓碑,死靈在他身旁虛無縹緲地飄蕩着,像隨時都會撲過來將他撕裂一樣。他一個人雙腿發軟地站在原地,孤立無援,恐慌地讓他不知所措。
抓緊手上的狙擊步槍,他確定了子彈是滿格的之後,爲了尋找吳皇和大胖,他不得不硬着頭皮,頂着內心的恐懼往上走去……
……
…………
小心翼翼的步伐印在佈滿灰塵的樓梯上,吳皇表情凝重冷冽地環顧着四周無人的一切。就在剛纔野狗踏上樓梯的一瞬間,他的眼前忽然一黑,待他閉上眼睛重新睜開眼時,他才愕然發現,野狗和大胖都不見了。
他有些心急地四下環視,張開口不斷地叫着野狗和大胖的名字,迴應他的卻只是一聲聲駭人的迴音。
他片刻耽誤不得地衝上樓梯,一下子便衝到了二樓。
不料,當他摸黑衝到二樓的時候,透過墨色的雲層灑下來照明的月光瞬間消失無蹤了,卻而代之的,是滿眼的明亮堂皇,猶如白晝。
他驚愕之餘,腳步也不由得放慢了許多。
經過第一間教室,一陣朗朗的讀書聲霎時間衝破空氣,直達他的耳膜中。
他吃驚地看着他面前的這個教室,透過窗戶看見了明亮的教室裡坐滿了“學生”,他們各自穿着各式各樣的衣服,款式顯得有些老舊。
他們的面前擺着一些課本,目光呆滯,怔怔地對着黑板,然後朗朗地誦讀着一首首古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皇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類似時空錯亂一樣,在他的認知裡,他認爲他現在就像是從別的時空穿越過來的倒影,回到這個時空裡,他能看到這裡出事前的一切,真實得彷彿身臨其境。
又或者……
這不是時空錯亂……
是“他們”,在和他們玩遊戲……
他慢步走向前,輕手輕腳,生怕驚動了裡面那些“人”。不料,不過是踩到地上一些沙礫而發出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而已,就足以敏銳地驚動了裡面所有“人”。
所有學生們在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音,紛紛整齊地“唰”的一聲扭過自己的腦袋,“嗖嗖嗖”用一種可怕又充滿敵意的目光直射到吳皇身上。
他們每個人的瞳仁都呈現一種死灰的顏色,不僅是瞳孔,就連眼白都是死灰色。
吳皇頭皮一麻,從他們的眼神裡彷彿能看出某種強烈危險的氣息,所以他當機立斷,立刻拔腿就跑。
他心下只有一個念頭,要趕緊找到野狗和大胖,千萬不能讓他們出事!
……
…………
“你怎麼會在這裡?!”大胖驚詫地站在二樓第一間教室門口,與他迎面走來的一個男人碰着面。
如果將兩個空間的畫面重疊的話,其實剛纔吳皇所站的位置,恰好就是大胖現時所站的這個位置。只是,他們看到的情景大不相同。
大胖看到的教室如舊明亮空曠,卻毫無一人。而他,就在剛纔尋找忽然失蹤的野狗和吳皇,衝到二樓時,看見了一個男人。
男人的臉上笑意和煦,五官俊逸,身材頎長挺拔,看起來的氣質就像一個文質彬彬的青年才俊一樣。
男人看到他,勾出一抹熟悉的柔笑,對大胖溫柔地說:“我在這裡等你很久了啊!”
大胖汗流浹背地倒退了兩步,有些驚恐地看着越來越靠近的男人。不對,這個男人不是應該在四年前就……
拼命地晃了晃腦袋,當他定下神智來的時候,男人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
“新宇,你很怕我嗎?”男人走到他身邊,一雙好看的丹鳳眼中,帶着熠熠的閃光,委屈地看着大胖的臉。
大胖又跌跌撞撞地往後跑了兩步,即刻回過身來,對着男人怒吼:“可惡,居然用他來迷惑我!”
他並不是對着男人一個人嚷,而是對着整層教學樓嚷,宛若要嚷給在場所有“人”聽,不要拿這個男人的臉孔來開玩笑,不要拿他這個弱點來傷害他!
“噓!新宇,你不要這麼大聲!會嚇壞別人的!你到底怎麼了?你忘了我了嗎?我是嶽熙啊,不過時隔四年而已,你就忘了我了嗎?”那個自稱叫嶽熙的男人,再次款款地走向大胖,聲音有些悲傷低沉。
大胖難以置信地看着嶽熙,不斷地搖頭,搖頭,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角滑入鬢角的髮根中,冰冰涼涼。
他的四肢不聽話地打顫,帶着羞惱和憤怒,他低吼:“不可能,嶽熙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你不是他!不是他!”
“新宇,我怎麼不是我了?你還記得我和你常去的那家club嗎?你主唱,我在你身旁彈吉他!我和你最喜歡晚上出去到處逛,白天才回家睡覺。我們兩個人吃一個面,放一個荷包蛋,我吃麪,你吃雞蛋,我們過得很幸福不是嗎?”嶽熙痛苦地溢出淚水,滾滾而落,聲音顫抖哽咽,眸光中,卻好像藏着對回憶中,某種幸福的期盼和甜蜜,“我的第一次,是給了你。你疼我,愛護我,保護我,做我最喜歡吃的菠菜漢堡包。和你在一起兩年,我真的好幸福。這四年來,我一刻都沒有忘記過你。”
“不可能……不可能……”
“新宇,而你卻忘了我嗎?你害怕我嗎?我重新出現在你身邊不好嗎?你敢說,你沒有想過我?你不希望我一輩子都待在你身邊不離不棄嗎?”
“不是……不是這樣的……”大胖痛聲地低喊着,不可思議地看着嶽熙,越想看清眼前的人,心臟就越是被緊緊扼住,一陣陣地絞痛着。
聽到嶽熙說出他們的過往,他陷入瘋狂的回憶中而完全不能自已,渾身顫抖,悲傷發了瘋一樣在他的心頭盤旋。
眼前這個男人,全然道出了他和他的一切,沒錯,沒有一句是錯的。
但是……
“不可能,你已經死了……你不是嶽熙,不是
!”
爲了摒除心中重新燃起的悲慟,大胖只好逼着自己舉起金錘,逼自己衝向他心愛的男人,逼自己清醒,不要被眼前的幻象迷惑。
可是……
當他的金錘即將砸到嶽熙的頭部時,嶽熙不躲也不閉,只是這樣站在原地,宛若抱着必死的決心一樣,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滾滾而落,絕望地看着朝他砸來的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