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匪在火神廟營地攻擊受阻，有人報信給王小二。知道是前幾天那夥官軍，都覺得沒啥厲害的，那天也是看到大軍回援就望風而逃了。
王小二就親自帶了兩千精銳，來消滅這股官軍。
兩千人馬從南邊街道不停涌來，丁立站在大車頂上，遠遠看見一杆“王”字大旗，向營地涌來。回頭問張坤成：“誰認識王小二？”
大家都搖頭，還是問到呂簡才，他一個小兄弟孫猛說見過。
丁立叫孫猛也上了大車，將千里鏡交給他，讓他找到。
這人開始還不會用千里鏡，丁立耐心教會，又用來半柱香時間才確定。那王小二在那邊一個十字路口，有護衛拿大盾護着。
從千里鏡裡看去，卻確實有箇中年漢子，穿着一身鐵甲，正在大旗下指揮人馬向這邊攻擊。
朱富跟着川軍營炮隊，不在城裡。
丁立就親自動手，估計距離那邊有兩百多步，文武銃很難準確命中。翻山炮能打到那裡，只是準確度不高，很容易炸到路口的商鋪民房。
沒辦法，王更不在這邊，丁立只好叫了十個射擊水平還可以的社兵，對着大旗下來一次集火射擊。
“立哥，安排射擊兩、三次，他們在大車上可以換銃不換人。”丁明建議道。
丁立點點頭，就下令道：”丁明你安排三十支火銃，裝好彈準備射擊。“
等射手準備好，都確定了目標，丁立看準機會就下令開火。
一排鉛彈打過去，丁立在千里鏡中看到那王小二確實倒下。射手們馬上換了火銃，再次射擊，三輪之後，再看大旗也倒了。路口兩邊有七、八個大盾遮擋住倒下的人，退到到轉角房屋裡。
看上去那王小二是非死即傷。
這時城外傳來爆炸聲，北門王二來發出信號：徐武軍到了北門。
丁立精神一震，下令火力全開，虎敦炮、獵槍、火銃、手雷齊發，登時將攻擊營地的流匪軍清空大半。
然後是一隊社軍帶一百青壯開始反攻過去，流匪還沒從爆炸中完全清醒過來就被衝到面前的青壯用長矛捅死。
谷守備住守在西門，剛剛流匪趕下城牆，就聽到有人來報：“谷大人，不好了，南門被攻破了，縣令被殺。”
“啥？流匪進城了？”谷守備大吃一驚，惶恐間只能下令退守縣衙府庫，保住錢糧再說。只有寄希望川軍營能打過來。
徐武帶領兩千三百兵馬中午攻破流匪大營，就兵分兩路，一路由蘇雷帶領三百騎兵去東城堵截，自己帶領一千五百兵馬攻擊向北門、大營派五百人留守。
北門外只有五百流匪，被內外夾擊，只有少數逃脫。王二來開門迎進徐武，只留兩百鄉勇青壯守門，自己帶着三百餘人馬，從城牆上殺向西門。
徐武軍由張坤成派人帶路，分成兩隊，一隊殺向縣衙，一隊去支援火神廟營地。
谷守備退到縣衙，手下死傷跑散大半，只有五、六百軍兵，三百青壯。正苦苦抵擋進攻的流匪。
忽然聽到火神廟方向炮聲不斷，壓過了喊殺聲音。再守了一刻鐘，房頂的弓弩手就歡呼叫喊：“援軍到了、援軍到了。我們得救了。”
院裡的官軍打開大門，果然看到官軍殺退攻擊縣衙的流匪，一隊隊人馬正跟着追殺逃匪。
大戰到了申時城內流匪基本肅清，將黑豬運氣好，在南城門附近的一個大院裡堵住了王小二。
王小二在十字路口被打傷大腿，騎不了馬。被幾個護衛擡着進院子包紮處理了一下，清醒時聽說敵軍援軍到了，大營也被官軍佔了。
急切間下令退到城外，往最近的南門撤退。只是前幾天還是沒有多強的官軍，突然發力，火炮、火銃很是厲害。很快北城上的官軍就沿着城牆控制了西門、南門。
城內火神廟那股官軍也是火器厲害，自己人馬衝不到十步就被火銃打死打傷。
這會王小二也有點隱隱覺得、這股官軍前幾天根本不是怕自己，是想等大隊人馬到了好全部剿滅自己這支造反人馬。可是，現在醒悟已經晚了。
王小二週圍還有一百多個護衛，被圍在一個四合院裡，外邊官軍急切也攻不進去。
丁立帶着馬老實、江赫竹來到被圍着的大院。
王更過來稟報說：“聽到裡邊的人在喊大頭領，應該是王小二來賊寇了。只是他的護衛厲害，強攻只怕死傷嚴重。”
“那就不要活口，用翻山炮轟擊，打光炮彈也不要緊。”丁立也發狠了。
朱富帶着炮兵隊過來，架起五門翻山炮，就對大院開始了轟擊。
等打了五、六輪，看到敵軍起初還擊，幾炮打進去，再有王更帶着神射手佔據了周圍房舍屋頂，上房的流匪露頭就會被射殺。
等院內硝煙散去大半，江赫竹帶人衝進去。已經沒幾個抵抗的了，都很快被獵槍射殺。
最後在後堂裡邊，馬老實找到了還剩一口氣的王小二。抓了幾個俘虜、小兵來認人都說正是王小二。
不管怎樣，抓住就好。
當晚戊時，丁立、徐武、谷守備在縣衙聚齊。縣衙那個小吏還活着，只是這次真成了孫子，小心給衆人陪笑。
戰報陸續報來，由於流匪攻進縣城，軍民死傷也很慘重。粗略估算戰死五千餘，商鋪、民舍被搶一百多家，其中不乏大戶士紳。
能夠確認的是陣斬流匪三千餘人，活捉兩千人，最大的戰果是抓住了王小二。其他繳獲不值一提。
當然徐武在城外流匪大營裡繳獲就沒人提起。
其實東西也不多，糧食快吃完，能有的只是兩百多頭騾馬、牛羊。
跟谷守備商議奏報就寫：縣令太過摧折小民，引發民變，致使南門被攻破，流匪攻入城中。丁指揮使、谷守備堅守城內死戰不退，幸得徐營官帶川軍援救急時，裡應外合全殲王小二以下五千餘人。
大賊已除，陝西糧餉短缺，丁立就讓徐武也請求回四川。
徐武他們這大半年的飢寒，窩囊氣也受夠了，早就想回四川了。
在白水縣等了三日，總督府有了回函，準了丁立、徐武回四川。
武總督會派人將王小二等一衆巨寇押解進京。
十一月十四日，鍾亮押着糧食軍需來到白水縣跟丁立匯合。
看到經歷大戰的縣城，到處都是饑民，鍾亮心情複雜地稟報道：“社長，只怕糧食不夠救濟這麼多饑民。”
“你帶了多少糧食、藥品來？”丁立看上去有些疲憊。這次大戰前後社軍戰死四十一人、重傷二十六人，輕傷三百餘人，基本是人人帶傷。
張坤成招攬的鄉勇死傷了五十二人也過半了。在城中招募的青壯也戰死一百八十五人、重傷五十四人，輕傷也有兩百多。
現在最缺的是藥品。
鍾亮也看到了火神廟營地周圍到處是傷病，也嘆息道：“這次基本上將西安莊子上的藥品都帶來了，糧食帶了三百石稻米、四百石麥粉，五萬斤番薯粉條。”
現在必須回去了，但是丁立有些不捨剩餘的三百多青壯。就跟張坤成說道：“你去通知我們招募的青壯，想要去雲南的可以全家跟我們走。不想跟着的就發二兩銀子，五斗米面、五十斤番薯粉。死傷的家屬都可以跟我們走。”
張坤成出去安排通知，一會就聽見外邊熱鬧起來。
鍾亮、張坤成進來苦笑說：“社長，消息傳出，城中很多饑民都想去雲南，只怕有四、五千人之多。”
這就讓有些讓人頭痛了，丁立這次回去是想盡量低調。畢竟還要對付王府朱平柇，殺敵很容易，善後問題很複雜難以處理。
管他的，丁立這時也不作多想，明年陝西纔是真正的大亂，能多救一個是一個吧。
“那就甄選吧，記住青壯只要有家口的。孤兒不分男女，孤身女子也都收留。”丁立緩緩說道。
從來沒感覺到疲倦，昨晚在縣衙，跟谷守備商議將縣衙倉庫裡的糧食拿出一半賑濟災民。結果縣裡小吏、衙役都推三阻四。
派裴甲、張有仁、呂簡才他們去查，才發現戰前還有四千石米糧現在只剩一千餘石。
最後查下來，是縣裡胥吏、衙役夥同幾個糧商、士紳倒賣了三千石糧食。谷守備手下兩個把總也涉及其中。
不管丁立有多憤怒，也知道不能連谷守備的部下也殺。最後是殺了縣裡十多個胥吏、衙役，五個糧商的夥計、掌櫃，追回四千石糧食了賬。
又耽擱了兩天統計有一千五百青壯，三千餘老弱婦孺。丁立也不客氣，從倉庫裡搬運了一千石糧食做軍用。到一十月十七日出發回四川了。
谷守備也沒啥不滿意的，最重要的是丁立將王小二留在了縣衙大牢裡，也就是將功勞留給了自己。川軍營走了，這縣裡也就是他最大、額、武總督派人來之前。
自己這次至少也會官升一級吧：谷守備這樣想道。
鍾亮這幾天總感覺社長有些不一樣了，沒那麼愛教導下屬了，也不愛記錄、書寫教材了，整天除了議事話都很少說。
只是每天下午或晚上還是帶着何楷、王更、江赫竹他們幾個練武力，現在又增加了呂簡才一起切磋武功。
鍾亮不知道社長心中正在掂量選擇，如果報仇後引發禍事，自己是真的造反？或是退隱去深山？
用之則行，舍之則藏。
想起那篇八股，丁立知道自己永遠是回不到以前了。
至於選擇不報仇了？
在丁立這裡，沒這個選擇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