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寂又道:“入魔的時候,我告訴自己,或許是還有辦法解決的,只要我分離出一個靈魂來,讓那個靈魂保持着我的清醒,保持着魔化之前的一切,但是你看,這個‘或許’並沒有任何的用。”
最後,他入魔之後,屠殺了多少人?
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他卻能夠感覺到,曾經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功德,正在一點一點離開他的身體。
在還是空遠大佛的時候,他是那麼的喜歡樂於助人,喜歡看見所有人類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只要他們高興,這就是他修佛的目的。
那些說要供奉他一輩子的人,說,如果大佛能夠一直保佑他們全家人,他就會永遠的供奉他!
那些他曾耗費過修爲保護的人,說,如果誠心能夠感動上天,他們對他的謝意,就讓大佛早日成真正的真佛!
那些他曾連續幾天幾夜,爲他們吟唱經文的人,說,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創世神存在的話,那麼,空遠大佛,您一定就是創世神轉世。
那些恭恭敬敬的看着他,將他視作爲真佛之身的人,一遍一遍的擦拭着他的金佛真身,日夜虔誠。
然而這一切,卻都在他意外入魔之後,變了。
說要供奉他一輩子的人,他們用驚恐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些他連續幾個晚上爲他誦經唸佛安撫吟唱的人,他們大聲的咒罵自己!
那些將他當真佛之身的人,他們反過來說他是惡魔。
殷寂慢慢的道:“所以熙熙,你看,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話,就是‘如果?’。”
真有這麼多的如果,他是不是也可以說,如果他沒有入魔的話……
如果,他比樓景宵還要更先遇到熙熙的話。
如果他遇到熙熙的時候,是正常人時候的話。
熙熙……或許就會更愛他一點了?
但是沒有。
他不再相信任何的如果和或許。
發生了就發生了,沒有發生,就沒有發生。
只有能,或者不能。
慕熙張張口,想說什麼,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只成了:“你不要灰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殷寂歪着頭笑了一下。
“我沒有灰心呀。事實上,我以前並沒有騙你,我從第一開始在你身邊的時候,就是爲了接近你,當然,你想要我的黃金棺,我也想要你的生死薄,你以爲你騙了小僵,事實上,我也騙了你。人活在這世界上,哪個不是爲了自己而活呢?誰都一樣,我也是。”
慕熙沉默片刻,道:“你當初怎麼知道我身上有生死薄?”
殷寂想了想,在地獄這麼長的時間了,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安靜的跟熙熙坐在一起聊天了。
這應該是他們的最後一次安靜的坐在這裡,今天聊過之後,很有可能熙熙也不會再出現在自己面前了。
大概是心裡真的捨不得,忍不住想抓住着唯一的機會,因此殷寂也沒有隱瞞,直接道:“我在魔化之前,爲自己打造了一個黃金棺,當時,我隱約算出,千年之後,會有一人會出現。”
說道這裡的時候,殷寂回過頭,目不轉睛的看着慕熙,繼續道:“她能夠搬動我的黃金棺,能夠左右我的生命,我心想,那個人,一定就是能幫我重新爲人的人。”
千年之後,她出現了。
現在想想,能夠左右他的生命,恐怕並不是能讓他恢復成正常人,而是可以左右他的生死。
殷寂很清楚,只要熙熙的一句話,無論是生亦或者是死,他都是願意。
哪怕就此魂飛魄散。
“據小僵混亂的記憶裡得知,這千年裡,前來盜墓的人類有不少,爲何你不懷疑是他們?”
殷寂深深的看着她:“因爲他們搬不動我的棺材。”
在那些人想要搬動他的棺材,卻發現搬不動的時候,殷寂就已經將人殺了。
因爲他知道,這些都不是他要等的那個人。
直到熙熙的出現,她抱起棺蓋就走,棺材蓋上的防禦都沒有彈開,甚至任由她將棺蓋擡走,那個時候他就知道了,在這個女人身上,一定有個讓他的黃金棺忌憚或者無法左右的東西。
然後他就開始懷疑了。
所以在慕熙騙小僵回家的時候,殷寂索性就將計就計,任由小僵跟着熙熙回家了。
慕熙以爲他欺騙了單純的小僵,卻不知道在小僵的身體裡,還有另外一個可怕的靈魂一直在注視着她。
慕熙不解:“黃金棺材上有什麼特別的嗎?”
“當然有。”殷寂沉聲道:“上面有我刻下的佛法三千箴言,很多箴言都是肉眼無法看見的,但是它確實是真正存在。”
這千年來,挖到殷寂這棺材的人,確實有不少,但是他們都心存歹念,黃金棺會自動護衛,將他們屏蔽,因爲他們根本就搬不動棺材,更別說要帶走棺材了。
而慕熙雖然也有壞念頭,但是她身邊的百科全書卻給了她一個很好的護航,讓她真正的搬動了棺材。
所以,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緣分吧。
一開始,彼此都是帶着目的接近的。
誰也不曾想到最後,他們之間會有這麼深的羈絆。
誰又能知道……
自己會這麼的愛她,愛她如此之深?
不過殷寂一點都不覺得後悔。
時光若是重來一回,即使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他還是不介意,再從來一次。
無怨無悔。
殷寂的血色目光太過深沉,裡面蘊含着重重疊疊的情緒,讓慕熙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慕熙慢慢的移開眼神,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殷寂道:“所以熙熙,你不要愧疚什麼,更不要多想什麼,這是我的劫。”
以前,他不明白,爲何他離真佛的境界就只差一步的距離了,卻遲遲無法進階,無法跨過這最後一步,現在他明白了。
他還需要渡一個劫。
渡過了這個劫,他就成功了。
渡不過……
那就是死劫。
而他已經有預感了,熙熙就是他怎麼都化解不開的一個死劫。
慕熙認真的道:“即使你這麼說,我依舊還是會想辦法,讓你復活。”
是人是狗自己瞅,是人做人事說人話,是狗永遠說人話做狗事,狗永遠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