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 再赴金龍莊(上)

第八十五回 受色賄廉向篤初踏逍遙館 欲販私盧嘉瑞再赴金龍莊(上)

卻說上回說到盧嘉瑞撲買成功鹽酒榷貨務,欲要謀劃查禁私鹽私酒,便攜重禮拜訪了聊城運河碼頭鈔關長官陽智通和河北東路提刑司提刑公事廉向篤,獲得兩人承諾支持。盧嘉瑞爲進一步籠絡廉向篤,便邀請他到逍遙館消遣。廉向篤對逍遙館早有所聞,一直就想着尋個機會去看個究竟,只是猶豫不定,一來聽說很貴价,二來也怕身份不合宜。聽得盧嘉瑞邀請前去,心裡已是一陣欣喜,只是嘴上卻說:

“本官聽說裡邊消遣不合我等官身,怕是去不得。”

“這個請廉老爺放心,只需換上便服,就只管進去不妨。”盧嘉瑞說道,“逍遙館不是勾欄院子青樓,裡邊的姑娘不入妓籍,又都有嚴格訓戒,聽到、看到和知道的事情絕不傳揚,廉老爺只是在裡邊不要提及自己的身份,老爺就是廉老爺,姑娘們便不會多問,知道也會當作不知道,諸事十分妥帖。”

“那好,既如此,聚源兄先回去,下官換身衣裳,隨後就到。”廉大人說道。

盧嘉瑞便告別了廉向篤,出門後打馬直奔逍遙館,交代林萱悅做些準備,自己就待在那裡等候。

“掌櫃的,挑選誰來伺候廉老爺呢?”盧嘉瑞跟林萱悅說了一些對廉向篤的安排事,笑問林萱悅道。

“不必挑選,廉老爺又沒來過,奴這裡的姑娘個個都很好,隨便哪個姑娘都能讓他心滿意足的!”林萱悅說道,“就按着輪牌安排伺候好了。”

“掌櫃的,廉老爺卻是個極重要的客人哦!”盧嘉瑞說道。

“老爺放心,包管他一百個滿意,來了還想再來。”林萱悅得意地說道,“如今這些姑娘技藝非常嫺熟,伺候得無微不至,每個都能做得到,不怕客官挑剔。”

“林掌櫃,你教習得這等好,功勞可不小!”盧嘉瑞笑着說道。

“教習之餘,領悟靠她們自己。買賣當中她們自己有一份錢,便個個都使出渾身解數來做事,自然越做越好。”林萱悅也笑着說道,“老爺看得見,如今買賣越來越好,有時都客滿,忙不過來哩!”

“林掌櫃,是不是這做買賣,越做越覺得有趣味啊?”盧嘉瑞又問道。

“如今想來是比整日悶在府裡好多了。”林萱悅說道,“更要緊的是,在這裡當真比在府裡得見相公更多些。”

林萱悅說罷,便媚笑着要拉過盧嘉瑞往自己房中去,盧嘉瑞連忙擺手,說道:

“別鬧了,一會廉老爺就到了。”

“不打緊的嘛!按牌號這會輪到虞美人,我交代桂香等他到來就領到虞美人房中去就行了。”林萱悅說道。

“不行的,這等重要的客人,掌櫃的需得親自迎送纔是!”盧嘉瑞說道。

林萱悅拗不過盧嘉瑞,只好作罷。林萱悅讓桂香給盧嘉瑞上茶,盧嘉瑞就坐在店堂中等候廉向篤。

果不其然,不多一會,廉向篤便身着便服,打馬到來。門外小廝接過廉向篤馬繮,牽到一側馬廄去拴了馬。盧嘉瑞忙出到門外將廉向篤迎進店堂裡來,然後林萱悅搶步過來見禮迎接。一陣寒暄之後,林萱悅便親自領着廉老爺到虞美人房中,由虞美人伺候去了。

盧嘉瑞依舊和林萱悅到她房中喝茶吃酒,消磨到晚上二鼓,廉向篤方纔完事出來。盧嘉瑞陪廉向篤出了逍遙館,同走了一段路,才辭別分道回府。

又翌日午後,盧嘉瑞又備了一份厚禮去拜訪知縣白將度,同樣說明是爲着查禁私鹽私酒事。白將度收下了禮物,便滿口答應會出手幫忙,並建議盧嘉瑞讓人去找一下巡捕都頭張招,將事情跟他說明了,回頭出牌令讓他辦案時利索些。

盧嘉瑞從白老爺宅子裡出來,便直接跑馬回府,再拿了二十兩銀子,到巡捕房找到都頭張招,將銀子奉上,然後事情一講,張招便明瞭。張招當然的滿口答應,表明一定勠力相助,有事只管吩咐就好。

將這些官府的抓捕緝拿機關都做好勾通,盧嘉瑞便感覺輕鬆了許多,他回到府裡,心情也格外暢快。他徑直來到冼依良房中,依良正逗信郎玩耍。盧嘉瑞便跟依良說道:

“不知不覺間,如今杏兒都十四歲多十五歲了,小女孩變成了小姑娘,可一直住的那間房有些狹小,都不像一個大家閨秀的閨房。前些日子六姐搬回寶珠院去,空出來花蝶苑東頭的套房,我想讓杏兒搬過去,讓杏兒住那邊正合適,寬敞,有大家閨秀閨閣的樣子。”

“好啊,早該這樣了,咱們盧府大小姐,還讓丫頭擠在自己房中,是不好。以後搬到那邊去,她有自己的套房,可以自己睡裡間,伺候的丫頭有自己的房間,睡覺清淨,東西擺放也方便些。”依良說道。

“那我就叫邱福幫她搬過去好了。”盧嘉瑞說罷,就吩咐在旁邊的明月道,“明月,你去叫邱管家,如今就幫杏兒搬過去好了。”

“相公怎能這等心急火燎的?搬屋鋪牀也得看看老黃曆,擇選個好日子纔好搬的。”依良說道。

“那好,那就交代邱福擇選個好日子再搬。”盧嘉瑞說道,“明月,你叫小姐和西兒來。”

不多一會,杏兒與西兒便到來了。

“杏兒,放學了嗎?”盧嘉瑞問道。

“爹爹叫喚,女兒便向莫先生請假,莫先生說就差半個時辰就到放學時間,就給女兒提前放學了。”杏兒回答道。

“我的杏兒長大了!”盧嘉瑞說道,“莫先生教書教得怎樣,聽講解聽得懂嗎?”

“嗯,莫先生教書挺好,很仔細的,女兒不懂的地方,先生便多講解幾遍,講到女兒聽懂爲止。”杏兒說道。

“莫先生如今都教哪些經書典籍呢?”盧嘉瑞又問道。

“唔,教過的有《詩經》,有《禮記》,有《孝經》,有《論語》,還有《女戒》、《涑水家儀》,還有《烈女傳》。”杏兒說道。

“哦,教了這麼多典籍了!都是女子家該讀的典籍,真不錯,好好學,往後我家杏兒要變成個才女了!”盧嘉瑞高興地說道。

“謝謝爹爹!”杏兒也高興地說道。

“如今杏兒長成了個大小姐了,原來住的房子就顯得狹窄,要搬個新地方住了。”盧嘉瑞說道。

“嗯?搬哪裡啊?府裡也沒什麼地方了!”杏兒着急地問道。

“就是原來六娘住的地方,花蝶苑東頭院子那套房。”盧嘉瑞說道,“六娘搬到寶珠院住,空出來的套房讓你搬過去住。”

“啊?這麼大套房給我住?真太好了!我就搬過去!”杏兒興奮得雀躍起來。

“傻女兒!你是我女兒,不給你住給誰住?你長大了,各樣東西都要置辦妥當,將房間佈置成個大家閨閣,我家杏兒要做個大小姐!”盧嘉瑞說道,“你不用着急,你大娘說了,等邱管家去找陰陽先生擇選個黃道吉日,再幫你搬過去。”

“說就是,搬屋安牀,不擇吉日怎麼行!”依良說道,“往後伺候你的丫頭有丫頭房,杏兒自己睡大房間。採辦東西佈置房間時,我幫你去看看。”

“謝謝大娘!”杏兒輕快地說道。

這時,清蘭來說午飯燒好了,盧嘉瑞便吩咐將飯菜搬到依良房中來,叫杏兒一起吃飯。杏兒轉身過去,抱起信郎,逗他說道:

“信郎,咱們一起吃飯咯!”

“你們姐弟倆,往後可要相親相愛!不像你爹爹就一個,想找個一起玩的兄弟姐妹都沒有!”盧嘉瑞笑着對杏兒說道。

“好,以後我來照顧弟弟,我多跟他玩耍!”杏兒也高興地說道。

崔樂進可真是年輕氣壯,動作很快,不到一個月,便招好了做買賣的夥計,還招來了一批專司出去查探的幫工。崔樂進對夥計幫工們又進行了教習演練。教習演練畢,做買賣的夥計們在鋪子做買賣了,查探的幫工就出去到街市和下面鄉鎮村莊查探去。

對於查禁私鹽,聊城城裡的大小雜貨鋪、糧鋪,崔樂進派出去的幫工拿着一小包自家的食鹽,到人家鋪子去偷偷比對,有顆粒色澤不一致的,便回來稟報。崔樂進這邊便着人去巡捕房或者提刑司告發,然後就帶着巡捕房的捕快或者提刑司的軍牢,到店鋪去拿人起贓。經過一通審問乃至於拷問之後,自然倒賣私鹽得實。於是,便算人贓並獲,罰沒罰金是少不了的,犯人還要投入監牢。

至於私酒的查禁,難度就大得多。城裡酒店客棧雜貨鋪,有酒賣的地方極多,而且除了整瓶整壇整罐的可以辨認是不是私酒,散裝的可就難以辨別確認了。就算是整瓶整壇整罐的,也有壇罐上貼假酒標的,要辨別也不容易。

更難的是,城裡有的酒家甚至民家就有私自釀酒的,要查探出來就更不容易。要去抄查出釀酒的器具,甚至要親眼看到私釀的過程才能作數。

於是,崔樂進便吩咐幫工扮作客人,去買酒,在買酒攀談中或飲酒中發現私酒的線索。

就這樣,如若查探到了一批私酒,同樣的由提刑司的軍牢或者巡捕房的捕快出動去起贓拿人。提刑司的軍牢或者巡捕房的捕快每次出動都是預先查探清楚,然後滿載而歸。

提刑司的軍牢或者巡捕房的捕快起獲的私鹽私酒,罰金上繳衙門庫房,罰沒的鹽酒就折價賣給鹽酒榷貨務,貨值折銀直接就歸巡捕房或者提刑司。當然起獲的私酒先得犒勞出動的捕快和軍牢。巡捕房捕快和提刑司軍牢有利可圖,喜歡幹這事,查禁私鹽私酒的事情進展得就很快。

很快,這查禁私鹽私酒的事情便鬧得滿城風雨,在風急水緊的緝查中,制私販私的人終於消停下來,起碼暫時不敢再做了。這些人吃了一頓虧,便自覺地蟄伏下去,就等着風頭過去,再重新起復。

至於下邊鄉鎮的緝查,則延遲不少,按盧嘉瑞的謀劃,在肅清城裡的制私販私之後再到下面去,因爲很多下面鄉鎮的私貨都是城裡的渠道轉運下去的,肅清了城裡的,鄉鎮的私鹽私酒沒了來路,賣完那點存貨,自然也只有到官定的鹽酒榷貨務來採辦了。

聊城城裡緝查私鹽私酒一段時日,鹽酒榷貨務的買賣便都好起來不少,眼見得下功夫去緝查私貨有了回報。

高興之餘,有一事卻讓盧嘉瑞有一絲絲的憂慮。緝查私鹽行動中,店鋪的查扣緝拿只是枝葉,經過捕房和提刑司的拷問,蔓藤歸根,江河匯流,除了幾個小販子之外,聊城的私鹽大多源自秦金旺的“昌隆商行”。而巡捕房和提刑司對幾個小販子是嚴厲懲處,卻在審問到跟秦家有牽涉後便戛然而止,不欲深究。

盧嘉瑞明白這秦金旺也是聊城大商巨賈,名門望族,背後跟各級官府衙門的關係也是盤根錯節,非同一般,背後當然還有銀子的干係,所以縣裡官府衙門也讓着他三分,甚至是庇護他。

鑑於如此,盧嘉瑞憂慮這查禁私鹽會難以持久,或者將要花費更大的功夫,花費更多的人力和錢財。盧嘉瑞也在想是不是能夠趁此把秦金旺扳倒,清除一個在聊城商界的對頭?

但盧嘉瑞馬上就想明白了,這是不太可能的,沒有哪個大家巨賈會輕易倒下。他秦金旺背後同樣有他的靠山,他秦金旺同樣也會給知縣,給提刑司,給官府衙門各部長吏使銀子。

然而,就算扳不倒他,盧嘉瑞也希望,起碼在自己專賣期間不能再有出自他家的私鹽。他盧嘉瑞也不是好欺負的,定然要給他秦金旺些顏色看看。

這邊盧嘉瑞按下自己的耐心,又過了月餘,聊城城裡的私鹽基本被查禁下來了,私酒偶有發現,但那都是民家小作坊自釀的犯案,只是抓起來查辦了,就讓那幾個草民倒黴,不影響榷貨務售賣大局。

這時候,朱正荀已經熟悉了藥鋪的買賣,代禮把藥鋪事務全部移交給了他,自己專職到鹽榷貨務做他的鹽務掌櫃了。

於是,酒務主管崔樂進與鹽務主管代禮合計,鹽酒榷貨務兩造合夥到下面鄉鎮去搞定點腳店,專門代理售賣榷貨務的鹽和酒,並傳授訓導這些腳店查禁私鹽私酒的辦法。如此,定點的腳店便成了鹽酒榷貨務在鄉鎮的根基,不單售賣正道的鹽酒,還在所管轄的範圍內監察有無私鹽私酒的出現。一旦發現有私鹽私酒,腳店小二便會趕到城裡稟報給兩個主管,再由主管到巡捕房或者提刑司告發,然後下去起贓拿人。

這一招數不久就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腳店的小二爲了自己的利益,自然十分上心監察周遭有沒有私鹽私酒出現,而盧嘉瑞這邊也不再需要派出那麼多的人手辛苦到下面鄉鎮村莊去查探了。

三四個月之後,全縣鄉鎮的腳店網點都建立好了,整個聊城城鄉,便都整頓有序,全部售賣縣裡鹽酒榷貨務的鹽和酒,盧嘉瑞的鹽酒榷貨務的買賣便日見興旺起來。(本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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