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是霧都本地人,他們結婚的這個地方是石街下面的一個小村莊,因爲明天就要開始擺酒所以場地上已經開始佈置了。
農家人辦酒席比較起城市人而言有着獨特的韻味,現如今在酒店裡面結婚的男男女女,吃罷一頓飯各奔東西,簡直就像上班一樣敷衍了事。我以前在酒店上班,現在自己管理酒店,對這些看得太多。我知道因爲這些程序化的婚禮讓本來就越發稀薄的人情味從而變得更加寡然無味了……在鋼筋水泥的都市中,現代人失去了越來越多珍貴的東西。
還是這樣幕天席地,把酒暢談的好啊。
不過出乎我們意料的是第二天圓圓的婚禮出現了嚴重事故——新郎消失了。
“慕豐,慕豐。”因爲要幫忙,第二天圓圓婚禮我和阿美在很早就起來了。我正在場地裡面閒散的四處亂逛,阿美焦急的衝我喊起來。
“怎麼了,要幫忙嗎?”我跑上前看見阿美一張臉鬆垮垮的,神態非常不好。她看見我來了趕忙將我拉到一邊:“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我歪着脖子看着跟在我後面的阿美,因爲她此刻一直催着我往外走,把我叫過來了又要我往外走,說明在裡面說話不方便。
“新郎不見了。”
我呵呵一笑:“什麼?”我以爲阿美是鬧着我玩呢。
“圓圓可能被騙了。”阿美說完望着場地中忙碌的親朋好友。她是真的爲圓圓擔心,這個場面可怎麼收拾啊,在農村這可算是頂丟人的事,傳出去圓圓以後還怎麼嫁人!
“你別急,慢慢說。”我丟掉手中的菸頭,用腳踩了踩,專心致志的聽阿美說。
沒想到事情果然非常嚴重。
圓圓是在打工的地方認識了現在的新郎,新郎是外地人,因爲結婚,圓圓傻兮兮的把自己的五萬存款全部給了新郎操辦婚事,再一個新郎是入贅圓圓家的,所以,連帶這次新郎帶來的父母親人都是一夥騙子,從今天早上開始包括新郎在內的一夥人就全部不見了。
“阿美,阿美……”一位哭哭啼啼的女人從房間裡突然奔走了出來,“阿美,你在這!”
“大姨。怎麼了?”
“圓圓自殺了。”
“啊。”
“不過剛纔被救下來了。你快點去勸勸她吧。”
“走。”阿美拉了拉我的衣服,跟在阿美身後我也奔了進去。
屋子裡面徹底的亂成了一團糟。圓圓把身上的婚紗撕扯得粉碎。
“怎麼這樣,怎麼這樣?”圓圓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雙手上面還沾滿了血跡,但是現在已經被幾個親朋好友控制住了,看樣子剛纔她想割腕沒有割成功,“我不想活了,我哪裡還有臉活啊!”
因
爲圓圓的身子非常肥胖,所以她在地上打滾的樣子鬧騰起來頗有些壯觀。
在圓圓的身邊是她的父母。圓圓的父親今天也是好好打理了自己的,身上的西裝雖然穿在他身上顯得並不怎麼襯頭,但是看得出來,他是真心高興才這樣打扮,還有圓圓的媽媽,不過和圓圓父親猛得一個勁抽菸,並咬牙切齒的樣子不同,她也是一個勁的哭,聲音一點點的從喉嚨裡擠壓出來,那種受了極大委屈的憤懣因爲無法宣泄的痛苦表現得淋漓盡致。
場面十分混亂。
阿美上前抱住圓圓,她是做導遊的,嘴巴算是很會說話的,把圓圓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阿美說:“要堅強知道嗎,姐姐在這呢,圓圓,你是一個好女孩子,爲這樣的男人不值得傷心。”
“表姐,我心裡難受啊。”
“表姐知道。”說着說着,阿美的眼眶一瞬間也紅了起來,聲音也變得哽咽,“姐姐知道你難受。”她緊緊的抱着圓圓,努力忍着哭,接着又把嘴巴附着在圓圓耳朵邊上,不厭其煩的哄着她……
我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對阿美的感覺這麼好了——她就是一個心底真正善良的女孩,和童曼一摸一樣。
從圓圓的婚禮回來,我和阿美的心情都有些不好,儘管起居條件都是訂好的,可是這些物質上的東西似乎真的無法彌補心靈上的不快。以前第一次和童翹來紅竹寨的時候我們睡得是幾十塊錢一個晚上的笑旅店。現在呢,住得是幾百塊錢一個晚上的高級酒店,但是這又有什麼用呢。這天晚上,我們從下榻的酒店出來,來到了街邊的一個小涼亭子裡。
風輕輕的吹拂起來。
阿美看着我苦笑着搖頭。
“她也真是夠倒黴的。”
聽我這麼說,阿美搖頭:“你不瞭解圓圓,我倒是覺得她受到這個教訓也算是一種收穫。”
“怎麼說?”
“圓圓有些好高騖遠,她那個男朋友我是知道一些的。這些年圓圓自己私底下很節省,也着實存了一點私房錢,可是一小半都叫那個男人騙去了,但是沒有想到的是連嫁妝都被席捲一空。哎……”
“好高騖遠,怎麼說?”
“那個男的是個混混,還是外地人,跟圓圓在一起談了近一年,整天不務正業,也沒少跟我借錢呢。”
“什麼,她男朋友還跟你借錢。”
“恩諾。”阿美點點頭,苦笑一聲。
我搖頭,然後說:“看來人品真是不怎麼樣。”
“我也勸說過圓圓,但是她不聽,她說他長得帥,她喜歡。結果怎麼樣!”
我笑笑:“圓圓經歷這一次,會成長的。”
“是啊,我就是這麼覺得的,她如果不經歷這一場災難說不
定以後還要受更大的傷害呢。”
我忽然一個念頭閃過:“那你願意協助我幫一個人成長嗎?”
“什麼?”阿美不知道我沒來由的怎麼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
“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我於是把自己瘋狂的想法向阿美娓娓道來。阿美聽了斷然拒絕:“慕豐,不要這麼做!”
我的想法很簡單,我想和童翹了結了。今天在圓圓的婚禮上看到的一切雖然當時的我十分冷靜、自制,但是回頭一想我感觸非常的深。有一個詞非常有意思:以毒攻毒!我的這個想法就是這麼個意思——我和童翹的協議,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我害怕童翹不知死活、不顧廉恥的繼續“糾纏”我,雖然我知道她的“糾纏”是出於目的性的,和我們家的明代古畫《雙螂》相關。但是我也不願意再這麼無休無止的不清不楚下去,既然如此,就索性玩一次大的。我和她訂婚,但是這不過是一場羞辱她的終極炸彈,在訂婚的關鍵時刻我會讓她從聚光燈下轉移成圍觀的看客。一個月的情 婦生活不足以摧毀她的心裡防護壁壘,被衆人嘲笑和唾棄,那些殺人不見血的蜚短流長才是真正扎人心尖的匕首。
設想,我正要將戒指給她套上,然後話鋒一轉,對衆人說:不好意思,這只是一個小小的玩笑,真正的新娘並不是這位“演員”,然後從幕後牽出來以爲“真正”的新娘,這個真正的新娘我想請阿美代勞,只是一聽我說完她就拒絕了。
“阿美,求你。”
“不,慕豐,不要,不要這麼做,真的不能,你這樣會深深的傷害到她的,其實她對你有感情你知道嗎?我和童翹走得很近,我知道這些……還有,童翹和於巖風並沒有真的結婚,是假的。”
“這個我知道,但是她和於巖風生活在一起。還開了一家小古董店。”
“那叫什麼古董店啊,就是一個小攤子。不過,我總覺得於巖風是有什麼東西牽制着童翹,所以,你要理解她,她可能有說不出的苦衷,就算她失憶忘記了不少東西,於巖風在她心中留下的傷害那麼多,她終有一天會想起來了,到那時,看着她忍受這麼多的痛苦,你於心何忍!”
“你說得多,於心何忍,是啊,於心何忍,她終於有一天要想起來自己做過什麼,她害死了自己的姐姐,她害死了我的爸爸,等她想起來這些她忍心嗎?她還能有勇氣面對世人嗎,她只能去死,她的罪惡罄竹難書、罪不容誅!”
阿美被我這麼一說,徹底怔住。
夜幕漸漸的灰暗下來,在行人眼中我和阿美在涼亭中爭辯得面紅耳赤的樣子簡直就像一對情侶在拌嘴,不過他們怎麼可能想象得到我們爭論的是一個這麼沉重的話題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