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般的寢殿,清冷的像是久久無人居住,但帳幔間的低低細語卻時時傳出,玄默的腳步在距牀榻一步之遙停下,不是不想掀開那謎一樣的輕紗,而是他不能,儘管已經無盡靠近,但周邊似是有道無形的力量阻止着他,整個人彷彿是被束縛了。
“玄默,玄默……”溫柔的低語一遍又一遍輕柔的傳入耳中,那麼真切,那麼溫潤人心,是誰在耳畔輕聲細語,是誰在忘情的叫着他的名字,不,不是在叫他,那個帳幔中的人才是名字的主人,可是爲何自己心中會有妒意呢。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同你在一起。”淡淡的話語卻有一種撕心裂肺的悲情感,玄默不知帳幔中的人此刻心中如何,他只知此時的自己心如刀割,彷彿說話的人是在叫他,是在低訴他對他的深情,那麼悲痛,那麼不捨。
大概是把終身的眷戀都寄託在了那句話中,不管是天上人間,還是無間地獄,他都會隨着他遠行,只要隨着他的腳步,走完他走的路,大抵最終是能尋到他的,不管過程有多艱難,只要能再次相逢便是好的。
就那麼期盼再見他麼,帳幔中的人到底有何能力讓說話之人爲他悲傷,憤怒突然涌上心間,玄默似是爲說話之人心痛,又似是在嫉妒與他名字相同的帳幔中人,到底是誰,誰佔用了他的名字,俘獲了此刻悲痛的男人。
爲何他會跟着心痛,爲何他想代替那個叫玄默的人,爲何他不可抑制的想要見見帳幔中人,空間驟然轉換,沉浸在悲痛中的玄默愕然的看着突然出現的場景。
奢華卻不庸俗的長亭代替了原本單調的寢殿,玄默靜立在亭外,而涼亭間坐着一人,白衣勝雪,青絲纏繞,可惜他背對着玄默的位置,看不見他的容貌,只能從背影中判斷他是個英挺的男人。
忽而他側過身來,玄默嚇了一跳,但那人只是微微半側,淡漠的樣子竟有些像仙人的味道。
未等他多做猜想,那人已開了口,他道:“玄默近日可好,還在怨我麼?”
不知哪裡多了一人,他拱手半彎身子,畢恭畢敬回道:“與往日無異,”而後又大着膽子問道,“妖王,您將所有耐心都用在一個人類身上值得麼?”
聲音與帳幔中低訴的男子格外相像,玄默心中暗道,原來那人是妖王麼。
“何爲值得,我只是在做應當做的事,”妖王半眯着眼睛,淡淡道,“巫鉞,玄默那就交由你照看了,近日他怕是不願見我。”
與他衣衫匹配的淡漠,好似仙人的風輕雲淡,他竟是妖王,還是帳幔中爲情所傷的男子,明明就不似表面那般冷漠,卻從未有過多餘的表情。
被他愛着的人大概是幸福的,但那人卻好似不願見他,這又是何故呢,世間難得一真情,還是說他是妖,他是人,兩者不可逾越。
不知爲何,玄默心中就想起了言兮,兩人在火鍋店時,他看的很清楚,言兮眼中心中分明裝着一人,又是誰俘獲了他的心,他是步了妖王后塵麼,所愛之人並無他在意的那般深,雖然痛心,但還是不捨,還是愛的義無反顧。
場景再次變換,淡漠的妖王側立在密不可見的樹林中,四周瀰漫着煙霧,奇異的動物也隨處可見。
有人會誤以爲這是一場狩獵,其實不然,那是妖王在尋找逃離的玄默,只是眨眼間的失守就讓他逃了宮殿去,他真的有那麼厭惡妖王麼,還是說更厭惡那座妖王宮殿。
“玄默,玄默。”悽切的叫聲就是處於幻象中的玄默也難以自制的跟着難過,而真正的玄默就如此狠心,連一面也不願見麼。
雖然看不見妖王的真實模樣,可那背影已然能讓無數人沉淪,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卻爲了一個人類低聲嘆息,玄默的心開始顫抖,他想告訴這個英挺的男人,那人根本不值得他的愛,可誰也看不見他,這個空間裡的他是隱形的,不存在的。
前方大概是找到了玄默,妖王立刻飛身躍了過去,他緊緊擁住那人,像個失寵的孩子般在他肩窩一遍又一遍的摩挲。
淡漠異常,且從未彎下的背此刻全然被那個叫玄默的人打亂,沒有責罵,沒有憤怒,只有失而復得的喜悅,這樣的妖王根本不似書上記載那般冷酷,有的只是柔情。
而那個被他擁入懷中的人一動不動,像個木偶似的靜靜被他抱着,忽而,他擡起腦袋,虛無着的玄默頓時怔住,那雙閃着淚花的眼睛太熟悉了,和自己,和自己的一模一樣……
明明想要逃跑的,明明像是厭倦妖王的,可他竟泛着淚水,在背對妖王的地方默默哭泣,像是隱忍了已久的悲傷此刻盡數哭訴出來,可他是無聲的,怕被別人發現那樣默默忍着。
原來愛是同時的,只是妖王不知,但那人名字與自己相同也就罷了,爲何連樣貌都分毫不差,只是他現在身着現代休閒的服裝,而那人青絲鋪地,與妖王相同的純白色長衫,就是擁有同樣樣貌的玄默自己也被驚住,他的樣子與言兮驚豔的外表不相上下。
“玄默麼。”玄默像是對着鏡子一般喃喃道。
疼痛,玄默渾身痛的厲害,手腕似乎被人用力掐住,他猛地驚醒,睜大了眼睛看着上方。
還是無盡的黑暗,玄默輕呼一口氣,接着就聽到言兮開口:“醒了。”
身邊突然竄出兩個人來,許逸和白辰鬆了口氣,帶着點笑意的嗓音對着玄默的位置說道:“說什麼不要走神,自己反倒被魘魔控制了,非要嚇死我們你才甘心是麼。”
“有辦法了。”因爲不小心走神而被魘魔入侵,深入幻象中的他卻找到了突破口,既是有了雜念才被捲入幻象中,那麼無慾無求呢。
“幻象終究是幻象,只要心無旁騖便能找到結界出口,記住,不要有任何雜念!”魘魔能窺探別人內心卻不是毫無徵兆就能進入,不管是人還是魔亦或是妖,都有他人想不到的慾念,只要心生念想,魘魔就會趁機侵佔,反之,四人如果都能靜心,魘魔便無了可趁之機。
當然,只是心無雜念還不能突破結界,那麼在此基礎上加上符咒呢,以玄默的修爲和符咒配合使用大概是可以的。
一時間,四人圍坐一團,玄默掌心畫符,金色的光芒在黑夜中劃出一道弧度,趁着瞬間的光亮,言兮抿着嘴角望着玄默微微嘆息,剛纔他是見到了什麼,壓抑着情緒表情既痛苦又悲傷,而且他一直喃喃“玄默”這二字。
刷!
金光閃現後的黑暗由街燈代替,眨眼間,玄默就破了結界,是該感謝他的走神呢,還是該悲哀他可能看到了過去曾發生過的一切。
這些,大概只有清醒的玄默最清楚了,希望他尚未知曉,希望還有機會能重新來過。
可是,言兮不知,雖有過錯,但那不可多得的深情怕是任何人見了都會心生不忍,替他感慨他曾有過的好。